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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娘!我娘不会如此狼狈如此无用!我娘不会轻易放弃轻易言死!你若就此死了,再也不是我晏倾君的母亲!”
“父皇,您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
她,会回去的!
晏倾君心中剧痛,压抑许久的各种情绪在梦中轰然爆发,像是要将她撕得四分五裂放肯罢休!她猛地睁开眼,纷乱的声音终于退去,随之,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身子上的疼痛也清晰可察。
还能感觉到疼痛……
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小姐醒了!”思甜一见昏睡了好几日的女子睁了眼,喜上心头。
晏倾君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模糊不清,凝思聚拢飘散的意识,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明黄色的帷幔和雕刻这飞凤的红木床架。
她又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能用明黄色,能用飞凤……她居然,还在皇宫里?
“忆苦,你快去禀告太后,说封小姐醒了!”思甜忙转身对杵在榻边一脸冰冷的年轻女子说着,自己快步到了桌边拿起药碗,庆幸着那药刚好凉下来。
晏倾君刚刚还混沌的脑袋瞬时清明。那甜腻的声音给了她两个讯息:第一,她的确是在皇宫,却不是在东昭皇宫,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个皇奶奶;第二,那声音唤她“封小姐”,莫不是把她认作封阮疏?
晏倾君的手游移到腰间,空空如也。
“小姐可是在找这个?”思甜一手拿着药碗,另一手拿起晏倾君枕边的一块碧玉,递在她眼前。
果然是那块“封”字玉佩……
“小姐放心,这是封家祖传之物,奴婢们自然会为小姐护好。物什固然重要,却是比不得小姐的身体,奴婢先喂您喝点药,稍后太后许会过来一探。”
听那甜腻的女声的语速轻快,吐字如珠,晏倾君微微抬眼,便见着十三四岁的女子,一身清绿色的宫女装,黑发一左一右地团成团,系着绿色的丝锦,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气息。
思甜见晏倾君双眼清亮,面色红润,暗暗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奴婢思甜,奉命照顾小姐。小姐在战中重伤,皇上为了保住小姐性命,特地下旨准小姐进宫方便御医治疗。现下小姐是在贤暇殿,距小姐在战场昏迷已经半月了。”
晏倾君一字不落地听着,暗道这宫女倒是心思玲珑,知晓自己刚刚醒来对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中会有疑虑,便一点点地解释给她听。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茹鸳,心中一沉,闭眼。
“小姐可是哪里不适?稍后便会有御医过来,小姐快快先把这药喝下。”思甜见她面色突变,暗自责怪自己多话,舀了一勺汤药递到晏倾君嘴边。
晏倾君从前最讨厌的便是喝这又苦又浓的汤药,每次都是茹鸳在她身边又哄又劝的才勉强喝下一碗……她再次用力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底恢复平静,服顺地咽下药。
听这思甜所言,她是被当做封阮疏没错了。可是,即便她与封阮疏的身形如何相似,这张脸……怎么可能认错?
晏倾君忙摸了摸脸,除了左眼角处微微刺疼,其他地方仍是滑嫩完好。
容貌未毁。
那是怎么回事?祁国赫赫有名的封大将军之女,怎会无人识得?
“小姐放心,御医说过,定会竭尽所能还小姐的花容月貌。眼角的伤必然会除得干干净净。”思甜软声安慰,见一碗药已经见底,拿帕子擦了擦晏倾君的嘴角,起身将药碗放回原位。
晏倾君趁势将这宫殿打量了一眼。殿外春光明媚,殿内窗明几净。虽说比不上她曾经的白淑殿大气华丽,却也简单舒适,别有一番端庄素雅。
“扶汝太后驾到!”
宫人尖细的声音让晏倾君将眼神收了起来。祁国国国主幼年登基,璋华、扶汝两名太后辅政。眼下过来的扶汝太后,传闻脾性温润,贤惠大方,是那年幼皇帝的生母。晏倾君不知封家与扶汝太后有什么渊源,“封阮疏”一醒来她便赶了过来……
思甜和殿中其他宫人已经跪下行礼,晏倾君睁着眼躺在榻上不动。
“哎,可怜了好生生的丫头,怎么……”扶汝太后生得一对柳眉,唇薄脸尖,妆容精致,体态纤细,一脸心疼地快步入殿,未有停顿地向着晏倾君所在的床榻走过去。
“啊!”
眼看扶汝到了榻边,一面说着,欲要握起晏倾君的手,晏倾君突然坐起身,抓起身后的枕头就朝她扔了过去。
满殿的宫人,见到晏倾君的动作皆是面色大变,刚刚才起身,立马齐齐跪下。榻上的晏倾君胸口的衣襟被血渍浸染,显然是伤口崩裂,她死死咬着唇,两眼通红,不停地流下眼泪来。
“太后息怒!封姑娘怕是刚刚醒来,神智还未完全恢复才会冲撞了太后!”思甜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磕头打破一室的静谧。
扶汝回神,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服,笑道:“御医呢?”
“微臣在!”地上穿了藏蓝色官袍的老者挪着膝盖出列。
扶汝退在一边的木椅上坐下,眉头微蹙,担忧道:“快来看看这丫头,哀家看着还真是有些神志不清,不是说只是皮肉伤么?”
“微臣遵旨!”老御医起身,躬着身子靠近晏倾君。
晏倾君仍是流着眼泪,不停摇头,身子往后退,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抓起被子往他身上砸,又抓起榻上的玉牌,手伸到一半,没有扔出去。
“思甜。”
扶汝给了思甜一个眼神,思甜会意,站起身到榻边柔声道:“小姐莫要怕,这是御医,来给小姐医病。小姐的身子不疼么?您给御医看看,就不疼了。”
晏倾君的脸许是因着疼痛而苍白到没了颜色,下唇被她咬出血来。她疑惑地瞥了一眼思甜,将手里的玉牌捂在胸口嘤嘤地哭,盯着扶汝低声呢喃道:“血……血……”
老御医见状,恍然转身道:“禀太后,微臣看封小姐的神色,怕是在战场受了刺激……太后今日又穿了红衣,她才会反应激烈。”
扶汝微微颔首,柔声道:“那哀家不近她身就是。”说罢,竟也不恼怒,自行退了几步,在圆桌边坐下。
扶汝一走远,晏倾君果然安定许多,御医把了脉,皱着白眉,小心问道:“小姐,除了受伤的地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晏倾君茫然地摇头。
老御医略有疑惑,又问了一句:“小姐……可还记得自己的名讳?”
晏倾君茫然地摇头。
一边的扶汝将榻上晏倾君的表情尽收眼底,露出几分怜悯,暗道这丫头莫不是被吓傻了?祁洛山一战,她终究是个女子,亲临战场还重伤而归,若非援军及时,十条性命都不够她丢的。
“那小姐可知道你现下身处何方?”老御医有了与扶汝太后同样的想法,试探地问道。
晏倾君的眼泪已经在脸上风干,眼里起了一丝波澜,轻声启齿,疑惑道:“皇……皇宫,太后……太后?”
下一刻,晏倾君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跪在榻上对扶汝太后磕头,惊恐道:“参……参见太后,我……小女……民女……”
扶汝见她反应过来,怔了怔,又见她吐词不清,怕是心神还未稳下,忙微笑道:“罢了,快快平身躺下,莫要让伤口裂得更厉害了。”
晏倾君感激地谢过之后,老实地躺在榻上,连御医问一句她便答一句。末了,连御医对着扶汝躬身道:“回禀太后,依微臣所见,封姑娘是刺激过度,损了记忆,以前的事情恐怕都不记得了,好在神智并未受损,或许待她修养些时日,便都记起来了。”
扶汝了然地点头,怜惜道:“哎,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晏倾君微微阖目,暗暗吐出一口气。那日在战场,她亲眼见到封佐被一箭射下马,恐怕性命难保,封阮疏更是自己撞向刀口,十之**命丧当场。她昏迷半月,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这祁国的人将她误认封阮疏,更不知东昭那边在这半月内可有动作,在弄清事态之前,佯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即便日后她的身份遭到质疑,她从未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封阮疏”,这帽子是他们给自己扣上的。
“璋华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晏倾君刚刚松口气,以为度过一劫,尖细的传唤声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璋华太后,祁国国先帝的正宫皇后,出身名门,稳坐后位二十余年。外传两位太后相处和谐,共同辅佐幼主。至于祁国的皇帝,除了名讳,她只知道“幼年登基”这四个字。看来封佐在祁国的地位果然不同凡响,女儿重伤可以住在皇宫让御医亲治,刚刚醒来两名太后连着皇上都赶过来看了。
晏倾君合算一番,咬紧了牙关忍痛下榻,随着众人行礼。扶汝过来时她为了装作反应不及,未下榻行礼,此刻却是装不得了。
“这就是封家那野丫头?”璋华太后的语气并不是讽刺,而是威严。一句“野丫头”让贤暇殿瞬时静了几分。
晏倾君心中亦是一顿,扶汝称她为“丫头”,璋华在前头加了个“野”字,果然,两人之间是不和的。而且,这一个“野”字,让她大概猜到了为何自己会被认作封阮疏。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与扶汝的温软不同,璋华的话,只要开口便带着股皇家特有的傲气。这种气息,晏倾君太过熟悉——从小优越的生存环境、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必有的气息,譬如十一岁之前的她。
晏倾君顺从地抬头,平视着不对上她的眼,却也没有有意避开,眼角的余光便轻易地瞟到她的模样。
高眉大眼,妆色雍容,却遮不住眼角岁月的痕迹。相较之下,扶汝的年轻貌美,与她生生隔了一辈人似地。
“这模样,真真娇俏动人,哀家看了都打心底的喜欢,怪不得扶汝这么心切地赶过来看一眼。”璋华缓缓笑着,眼角的细纹越发醒目,“皇上,你说呢?”
晏倾君一早便瞧见璋华身后的那抹明黄,明明应该是皇宫里最为耀眼的存在,到了他身上,好似隐匿了万丈华光,且隐地干净彻底,不留痕迹。
“朕来瞧瞧。”少年皇帝的声音轻快悦耳,声刚落下,人已经到了晏倾君眼前。
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微弯,唇红齿白,带着股青嫩的稚气,弯着身子看入晏倾君的双眼。
晏倾君见他对着自己微笑,笑得和善温柔,真如孩子一般,没有半点帝王之气,只是那双眼里,黑色的瞳仁沉得密不透光,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漩进那一汪死水般的深潭。她没有躲闪,一躲一闪甚至半躲半闪她就输了!她坦然地、略带迷惘地与他对视,直至看到到他眼角微不易见的弧度。
“果然比这宫里的美人都要美。”祁天弈连连颔首,不吝赞美,转首间脸上浮起带着孩子气的天真笑容,“可是与母后一比,云泥之别。”
女子重貌,被人称“美”,还是在迟暮之年,与一个年纪轻轻充满活力的女子对比,即便是知晓他人有意讨好,那讨好吃起来也是甜的。璋华没有例外地露出舒心的笑,刚刚的盛气凌人淡去许多。
“皇上又贫嘴了。”璋华笑得慈祥,一面坐下,一面拉着祁天弈的手轻拍道,“皇上啊,哀家知道你天性善良,又心怀天下,对臣子更是护忠心切。当初这封家小姐重伤回都城,皇上情急之下才下了圣旨恩准她入宫。可现下,哀家看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皇上想想她的出身……哎,皇上还是尽早送出宫的好。”
扶汝见祁天弈入殿便未看自己一眼,面上已经露出不悦,再一听璋华的暗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