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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陶骧有陶骧的烦恼……家事和女人,大约还不在他烦恼的范围之内。尤其女人的事,陶骧何曾为此烦心过呢。就是七少爷的私邸常常有女人出入这类的话,也会被人有意无意地透出来给她……试探她也好,同情她也罢,她也都只能装聋作哑。
与其这样,她倒是想过和陶骧坐下来再谈一谈。或者他有心,也未可知。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不是回来一趟也会把小会议带进书房里开至深夜,便是刚进门就又被叫走了……若是晚上回来,通常已经很晚。反而是她熬不住已经睡下了,才听到楼下有动静。
到那时候,趴在她卧室床底的白狮便会拨开房门下楼去,她连白狮踏着楼梯的声音似乎都听的到……但总不见他上来。
早上起来,她下楼时,他往往已经走了。
前两日他好不容易早回来一趟,她早起才知道他回来了。却是喝醉了,倒在书房里睡了一宿……进去看他还躺在沙发上,昏沉沉一身酒气。
陶骧如今倒也很有自觉性,即便是喝醉了,也不来闹她。
他们只是很有默契地同进同退……
她叫了他两声都不醒。
她倒坐在他身边,守了他好久。只看着,都要替他觉得辛苦了。
她出来悄悄问了阿图,七少最近怎么了。
阿图有点吞吞吐吐,公事大约是不方便对她讲清楚的。当然她也并非问的公事,那根本是她不该开口的范围。阿图只说去冬甚是寒冷,今春天气又时好时坏,七号院子里不少花草树木养护不及时,冻死了些。七少许是看着不痛快,说趁着这次修缮花园,让都清理了重新栽上……
阿图说来说去,也没有明说陶骧到底是为什么喝这么多酒。陶骧酒量很好,极少喝的这么醉。连他身旁有人且一坐良久,都没有发觉……她想总归不会真的只为了点花草,也许是为着最近又要有大事发生。年初新疆境内更有大规模的叛乱,南京方面若要平叛,恐怕要调用西北军。但是比起长途跋涉进疆,陶骧似乎对如何清剿西北军辖下逐步扩大势力、形成威胁的白匪更有兴趣些。毕竟在他看来,辖下白匪的活动日益活泛,才是心腹大患;况且他几次围剿颇见成效,若此时带兵西进,恐怕错失剪草除根的良机……
她做陶太太日久,对时局的洞察力也是一点点磨练出来了。
可西北平静的局面得来不易,好容易经过两年间休养生息、日渐繁荣的日子也只是刚刚开始,又要被打破了么……
静漪低头看看手上的检查报告。越发觉得这般小事,对她来说都微不足道,又何必去烦陶骧呢。她还是应付的来的。
324第十七章 时隐时现的星 (十一)
任秀芳听了,便道:“讲话还这么冲,可见不是要命的病了。 凯瑟琳,我们走,不要理他。”
“喂……任大炮你可不好这样的……我还不是前两日帮你们保育院搬家累的么?任大炮你小气,我带着人带着家伙上门帮忙,你居然连饭都不管……害我……”逄敦煌当着人就嚷起来了。捂着肚子弯着腰,身旁的小童都扶不住他沉重的身子了。
静漪惊奇地看着逄敦煌,忽然间就像是个刺猬一样,还是滚成球撒赖的那种。想上去帮忙也不方便去,只好看着他——逄敦煌说的倒也不假。前两日保育院搬去新住址,逄敦煌做了总提调,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她因不能时时出门,只去帮忙半日。那半日,逄敦煌指挥他的人做事,在她看来,就是个指挥官。
“害你什么?”任秀芳笑着问。
“害我带着人去吃饭,也不知道那家的面是怎么码子事情。兄弟们吃了都好好儿的,就我,一夜跑七八次茅厕。跑的我炕都爬不起来了。”逄敦煌擦着额头上的虚汗,继续嚷道辶。
静漪见他的确面带病容,知道他所言非虚。任秀芳也看出来逄敦煌的确病了,忙喊人来。逄敦煌身边的小童,给他拎着东西。静漪看一眼这眉清目秀的小童,小童便轻声叫道:“七少奶奶、任大小姐,我是麦子。”
逄敦煌搭了胳膊在麦子肩上,瘦小的麦子顿时就像是要被压弯了似的。
“任大小姐,我们少爷没事吧?老爷还不知道少爷病了,要是知道了,恐怕要骂我没伺候好少爷的。”麦子待把逄敦煌扶到急诊室,着急的很澌。
逄敦煌坐在诊床上,说:“针鼻儿大的胆子。你不说,我不说,老爷怎么会知道?”
静漪见任秀芳找急诊医生去了,她便问了问逄敦煌这几日都吃什么了,想了想,说:“应该不是那碗面的事。你怕是喝了不干净的水。那日我同你讲,不要喝那井里的水,你便不听。”
“七少奶奶,我家少爷不是喝了什么水的缘故,是喝了场酒……”麦子刚说,逄敦煌就瞪他。麦子也不管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早起趴在院子里,可了不得了。”
“怎么能这么干呢?”静漪也皱眉头。
“我哪有那么娇贵。”逄敦煌笑着说。靠在墙上,看着静漪。“你忘了,我是打哪儿混日子的,什么水没喝过、什么地方没睡过,能奈何我?要真那样,我还带个屁兵、打个屁仗呢!喝点酒又怎么样啊,肚子里要有细菌,酒精还可以灭菌呢!”
静漪无奈。
逄敦煌早在两年前便不再上山,伏龙山却仍以他马首是瞻。这回保育院改建、搬家用的那些劳力,逄敦煌虽不明说是哪里调来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山上下来的。只不过谁也不去揭穿。她也颇有几次遇到从前在伏龙山上见过的老八和十五……能与他一道喝酒喝成这样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道理。酒大伤身,不懂么。”她轻声说。她着实仔细地瞅着逄敦煌,想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逄敦煌嘿嘿一笑,无赖的很。
“唷,听听口气大的!那么能干,还死扛着在家打算盘混饭吃?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得七少三上卧龙岗?”任秀芳笑话逄敦煌。
逄敦煌捂着肚子,还有力气瞪了任秀芳一眼。
静漪也笑了。
“我去找下值班医生。你先在这儿疼一会儿的。”任秀芳说着,回头问护士,“赵医生人呢?”
静漪见她离开,在一旁看着逄敦煌。这逄敦煌听到任医生提起陶骧来,好似也没多反感了。
“你们二位这是要去哪?”逄敦煌问。
“去乡下住一阵子。”静漪说着,咳嗽了两声。
“这个时候,你去什么乡下?”逄敦煌闹肚子正闹到心慌,慢慢地问。他摆手让麦子退一边去。
静漪皱眉。
逄敦煌在诊床上晃了晃脑袋,没有麦子给他擦汗,冷汗顺着额角就滚下来。
她从手袋里扒了两下,找了一条帕子给他。
逄敦煌没接,说:“才不用女人的东西。”
说着笑了,伸手跟麦子要他那条粗布手巾来,抹着脸。冷汗却是擦了瞬间又冒出来的。
“你知道什么?”静漪轻声问。
“那你最近在忙什么?没看报纸,也没听广播?”逄敦煌喘着气,擦了眉梢的汗珠子,斜了静漪一眼。
静漪便觉得逄敦煌这一眼,含义很多。她顿了顿,说:“报纸广播,还不就那些。凡能听到看到的,必然是想让你听到看到的。”
静漪无话。这同她猜到的出入不大。
静漪听着逄敦煌说这些,静静地不发一言。
逄敦煌看着她,说:“我和你说这些,你可别多想。陶骧嘛……我倒是爱看他打仗。”
静漪看看一旁过来预备给逄敦煌注射药物的护士,轻声说:“这我又不懂。”
她虽这么说着,心里也是一动。
陶骧极少喝醉酒的……他喝的醉醺醺地回到家里,早起还沉着脸,显然是心情极差。当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哪里真正有过喘息的时候?军情这么急,南京给他指令下来就要火速顶上去,恐怕会打乱他的部署,他心里有不痛快是必然的。
325第十七章 时隐时现的星 (十二)
?“赵仕民医生,刚从上海来这里任职的。网 也是我们的校友。”任秀芳轻声介绍。
赵医生看着静漪,说:“不用担心逄先生,这儿交给我。我还有病人在等着处理,先走。”他说着看看任秀芳,手扶了下她的手臂。再对静漪点点头,说声陶太太再会,便快步离开了。
静漪听任秀芳说了声好,对他一笑,那笑容温柔且妩媚。
这位赵医生……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的了。
“他是……”静漪开口辶。
她身上仿佛哪里在发疼……她以为她都忘记了。两年了,她不去想,也该过去了。可是偏偏总是不期然地让她想起来。
任秀芳见静漪脸色不好看,以为她有些不舒服,忙带着她往外走。
静漪走了没几步,停下来澌。
任秀芳搀着她,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我诊室里坐一坐?”她说着,将静漪扶到一旁的长椅上,让她坐下来,“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呢?”
静漪拍着胸口,摇头,说:“没什么……任医生,你和赵医生……”
任秀芳红了脸,说:“他是我未婚夫。”
静漪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呢……你看我,多粗心。”她一时把控不住,心里乱纷纷的。
“我正想着和你说的呢,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任秀芳虽然爽朗惯了,说到终身大事,仍是羞涩。
静漪看着她,微笑,说:“赵医生和任医生很相配。”
“我知道你老早就猜测我和胡医生。不瞒你说,我也是对胡医生失望了,才吃了回头草。我回来是为了他;老赵过来是为了我……能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想总是有些诚意的。都和你说了,不准笑我。”任秀芳说。
“哪里会笑你们。祝福都来不及。”静漪微笑。眼看着身边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大幸事。任医生,尔宜……都是勇敢的女子。
任秀芳对她眨眨眼,两人相视而笑。
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静漪请任秀芳等她一等,她想去一下卫生间。
任秀芳陪着她进去,静漪一走进去,便愣了下。
“符太太?”静漪认出来,在洗手池边擦着眼睛的,正是符黎贞的母亲。符太太见了静漪,一时错愕,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叫她七少奶奶。静漪看她是很伤心的样子,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来看医生?”
符太太摇头,拿了手帕握住嘴,说:“七少奶奶,真对不住,让您看到我这样。是弥贞病重入院。对不住,七少奶奶,我得去看着她了。”符太太已经顾不太上讲究礼貌,道了别匆匆地离开了。
静漪也惊异。她并没有听说符弥贞回来。今日倒时常听说大少奶奶外出。她只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往心里去。
任秀芳问:“刚才那是谁?”
“我们大少***母亲。”静漪解释道。她洗了手,出来时仍有些不安。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之心里七上八下的。
从急诊室出来的逄敦煌,正被护士和麦子搀扶着慢慢走动着,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护士和麦子都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医院走廊里回响……
“这个逄敦煌。”任秀芳哭笑不得,“真能贫。”
静漪笑笑,见逄敦煌没有看到她们,也就罢了。只是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被任秀芳拉了一下手臂。
“是七少。”任秀芳提醒静漪。
静漪站下。
果然看到陶骧,带着人正好进来。待在她面前站定,他先同任秀芳点了点头。
任秀芳识趣地先出去等静漪。
“不是说今天去什川?”陶骧问道。
静漪说:“嗯,这就走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