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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因这宁静的美而欣喜不已,却见前方一个狐狸般狡黠而孤独的黑色身影正在踽踽独行,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唱着《有狐》。
我的心莫名的揪起来,跑向前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你还有我。”
他蓦地抬起头,却是一张陌生而冰冷的脸。
我惊地连退三步,叫道:“你是谁?”
那人狠狠地瞪着我,道:“我是刘玢。”
此声一出,我犹如坠入清寒刺骨的冰窟,惊愕地转过身,茫然的喊道:“那谢风呢?谢风在哪?谁是谢风?”
慌乱之中,有人牢牢握住我的手,道:“别怕,我在这。”
我登时睁开眼,一张清俊的面容映入眸中。日光逆在他背后,让我有一瞬的恍惚。
“你是谁?”
“我,”他略微踟蹰,道:“你就叫我阿谅吧。”
阿亮,不是谢风!西风呼啸而来,冰冷的触觉刺痛了我酸软的身体,刺痛了我的神经,我遂即清醒过来,对,他昨日说过,他本姓陈,谢风只是个假名。
再看屋里,酒坛子歪歪扭扭地倒了一地,我和他竟都躺在地上。我推开他的手,豁然起身。
他警觉的跟着站起来,道:“你要走?”
我背对着他,神色凄惘,望着桌子上的一支玉箫,道:“你的箫很好。”
他放松下来,问道:“箫声难道不好?”
我拿起箫,转身道:“自然也好。教我吹一首可好?”
他接过箫,旋身窗边,无尽萧索之音悠悠从唇下漫出。
他吹的正是《有狐》,窗外苍白的日光衬得他更孤独,更寂寞,也更悲伤。
一曲终了,我心恻恻,良久不言,辗转笑道:“珠玉在前,我这个劣徒可要献丑了。”
他微笑着把箫递给我,我轻启朱唇,五味翻转,凄迷的箫音随风而轻扬。我忍住泪水不去看他,是该了断的时候了。
箫声愈发哀婉曲折,黯然xiaohun,最终被曦光浅作三分,分分寸寸皆断人肠。
他从身后揽着我的腰,柔声道:“别哭。为什么要哭?”
我一声抽噎,此曲戛然而终。
他故作轻松,笑道:“还说自己是劣徒,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想来是要看我的笑话,真是狡猾!”
我破涕为笑,转身啐了他一口,心中却更是黯然,终是默默道:“我要走了。”
他神色一黯,道:“你要走了?”
我点点头,略整了下仪容。
他犹豫再三,终是说出口:“我能不能去找你?”
我看着他,正色道:“不能!”
“不能?”他眼中有痛色,转而厉声道:“好,你走吧!我绝不会再找你!”
我已走到门口,听到他这一句,不由暗自摇头,他真是把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又何尝不是?
可我已经坠入这丝丝情网,周身被束,再也难以抽身了。
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想与心爱之人厮守到老,哪怕只是一个痴愿?
我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有两个我,一个柔情如火,一个却冷若冰山。我叹了口气,嫣然道:“但我可以来找你,不是吗?”
他愣了一下,大笑道:“没错,没错。”
然而,片刻后,他眼中阴霾又起:“你会来吗?”
“我会。”吐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再不敢多看他一眼,疾步向外走去。
我越走越快,想要逃开这如梦似幻的一切,最后竟忍不住奔跑起来。
忍了许久,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我扶着河边的一株枯树,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过一夜工夫,河水里的冰雪都已被日光融尽,昨夜的雪,昨夜的箫声,昨夜的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
“水,又流了。”我拭去泪水,望着眼前的湍湍流水,独自喃喃。
“施主要过河吗?”身后,一个文雅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望着渺茫的江水,想起他日日吹吟的《汉广》,不禁凄然道:“河水迅疾,河面浩渺。只怕难以为之。”
“无妨,小僧可渡你一程。”
我讶然回头,才看清来人。这是一个身姿俊伟的和尚,衣带飘飞,素衣袅袅,如烟似雾,出尘脱俗。他身边跟着另一位灰衣和尚,只因其风姿太过,一时让人注意不到。
他说着,已挽起衣袖和裤腿,又道:“施主若不嫌弃,我可以抱着您过去。”
他一个出家人,怎能……怎能抱着我?
我一时有些愕然,但见他神色诚恳,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他一把抱起我,步入水中,他身旁的灰衣和尚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见他虽行至急湍之中,却健步如飞,翩若惊鸿。
只是片刻功夫,我们一行三人便行至对岸,他小心放下我。
他身边的灰衣僧人苦着脸瞅瞅我,又瞅瞅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耐不住,道:“师兄,你我是方外之人,怎能与姑娘有肌肤之亲。这……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我闻言,双颊辣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白衣僧人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听到此语,笑着打了他一拳,道:“无嗔啊无嗔,我已经放下了,你怎么还抱着呢?”
那无嗔听罢,恍然大悟,面露愧色,道:“多谢师兄教诲。是无嗔愚蒙了。”
白衣僧人淡然一笑,对我说道:“晨雾蒙蒙,长路漫漫,施主可踏雾缓缓而行。小僧先行一步了。”
说罢,与无嗔一同离去。
是啊,世俗之见,路途险阻,不过犹如眼前之迷雾,何必耿耿于怀,不忍抛却?若我胸怀坦荡,意志坚定,又有何妨?
眼看他二人身形渐远,我遥遥一拜,大声喊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随着一阵清朗的笑声,那二人的身影飘然隐入一片迷雾之中,恍若仙人。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九)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上)
晨芒熹微,迷雾萦绕,我的心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澈过。
十丈红尘,三千弱水,都敌不过他一曲箫曼。
河水滔滔,长路无极,今次,却再也无法阻挡我。
我拾起裙裾,涉水而行,迎着日光,往回跑去。
我看到阿谅时,他正坐在门口擦拭他那把漆黑的乌衣,神情萧索。
旭日的清辉点点滴滴落在他的脸上,一夜之间,原本干净的面孔已生出错乱不堪的胡渣。
他听得声响,警惕地握紧剑柄,抬头的那一刻,却险些让乌衣脱手而落。
“你怎么还没走?”日光落在他脸上,像是盛开了千朵万朵的桃花,而他眸中的欢喜却被寒风紧紧束缚着。
“我走过了。”我望着他,无限柔情都化作了洋洋暖意,道:“却又来了。我说过,我会来找你。”
他霍然起身,道:“我只是没想过,你真会来,而且,来的这样快。”
我走近他,捶了他一拳,嗔道:“傻子。”
他一愣,遂即笑起来,把我揽入怀中。
他的动作那样轻柔,仿佛我是一朵不盈一握的丁香花。我心痛的闻着缠绕于他胸间的混浊的酒气,把头轻轻埋在他温热的胸膛里。
良久,他松开我,叹道:“你还是走吧?”
我心如针扎,道:“你不想我来吗?”
他为何又要我走?难道他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这段情?难道……
他摇首,黯然道:“你来了又如何?你总归还是要走,你我身份悬殊,你是府门小姐,我是无名小卒,根本不是一类人。你还小,一时忘不了我。但你总会长大的……”
我大惊失色,道:“是你百费周章地劝我抛却世俗陈见,追随自己的心。如今我做到了,你却又反过来说教我。是不是,你已经变了?”
他面泛红潮,激动地说:“不错。我变了!我时刻在变,总有一天会变得叫你再也认不得!”
我气急,道:“我何时认得过你?你一会是谢风?一会又是阿亮?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所有人都劝我小心提防你,可我依旧,依旧……”
我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来,是啊,我这是为了什么?竟像着了魔一样要不顾一切地扑往他怀里,我到底是对是错?
他眼见我流泪,神色登时松软下来,轻轻替我拭去泪水,道:“你不懂。对我而言,你像雪,像天上的星。而我不过一记尘芥,满身泥污。你永远那么高不可攀,冷冷冰冰,我随时会被摔下来,万劫不复。我宁愿一走了之,宁愿坠于污泥之中,也不愿永远昂着头仰视着你。”
我愣住,零星而模糊的记忆瞬间潮水般涌出,是了,昨晚喝醉时,我对他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甚至于我的身世。然而此刻,我早已无暇去管这些秘密该不该泄露,心里既是酸涩又是怜惜。
他说的不错,我从来都未真正尊重过他,为他考虑过任何。他毕竟是个男人,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
我抬起雾色朦胧的双眼,倾尽一生的温柔,幽幽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何况,我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明月。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再不会走。”
“真的?”他似乎难以相信,眸子里却徒然一亮。
我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轻笑一声,倒退两步,又转过身去,仰天大笑。
我正茫然,他已转过身来,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横身抱起,在漫天晨光中旋转着。
我被他转的头晕,嘴角却不由得漾起笑容,我缓缓闭上眼,那一瞬间,岁月静好,万千柔光似水,一道道融入我的心中。
这绝对是一次豪赌,可我偏像一个九死一生的赌徒,把青春推向案几,压上我的一切筹码,执迷不悟地走上偏锋断崖,无非求一次粉身碎骨的救赎。我从未想过,他究竟是谁,我又能跟他飞向哪去?我只是诗意地认为,我是长河落日,而他就是我的大漠孤烟。我们是命运的星盘里注定交织契合的最绚丽的光芒,就如同冬日清晨的阳光那样清晰而真实,而又热烈地势不可挡。
这就是爱,是自由,是我为我自己谱写的未来,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压抑了多年的不着边际的渴望瞬间归入最沉厚充实的现实中。哪怕,这种现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沉沦。
这一生,我从未这样开心过。这样宁静而恒远的快乐。犹如一场春日里最缥缈醉人的梦,似真似幻,若这是梦,我只愿就此长梦不复醒。
他似是累坏了,身子一歪,带着我一起摔在地上。
他赶忙拉着我横看竖看,关切道:“有没有摔着?”
他有意护着我,我又如何会摔着?我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嗔道:“你是嫌我重吗?”
“阿棠纤腰楚楚,身如飞燕,要在平日我抱着你走上几十里路眉头也未必皱一下。但近日酒喝得多,旧伤复发,所以难免力不从心。不信你看!”他说罢就作势要脱 衣裳。
我都忘了,他是有伤在身的。我既是羞恼又是惭愧,只扭了头不理他。
他笑着把我拉过来,道:“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他见我依旧不理他,就笑着岔开了话题:“你且说说,你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低头扯着我的衣袖,道:“在河边,我遇到一位世外高僧,是他点醒了我。”
“哦?”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道:“那高僧什么样,只身一人吗?”
“不,他身边还有一个灰衣和尚,仿佛叫做无嗔,”我疑心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认识他?”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九)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下)
他笑道:“我只是怕你长得太美,那只身一人的和尚,岂不被你勾了去。若是那和尚再长的俊些,只怕你也要跟着他走。那我可怎生是好?”
我亦笑:“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