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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忍不住,抬起头失声尖叫:“陈友谅,你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陈友谅愣住,眸子里有痛色一闪而过,接着他扶着头疯狂地大笑起来,指向我道,“说的好,说的好!”
那一瞬间,我死死盯住他怀里的乌衣,我恨得几乎就要跳起来,拔剑杀了他。
只要我再冲动一点,只要他再笑一声,我一定会这么做。
可是我没有。
陈友谅突然倒下了,他倒在地上,倒在风雨里,痛哭着,像个失去大树的鸟儿,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好像这辈子,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态地哭过。
我刺出的剑尖刚好停顿在他的喉口,只划出一丝浅浅的血痕,而他,居然都没有反抗。尽管,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这是不是因为他太伤心、太疲惫、也醉得太深?
可是,他就算再伤心、再疲惫、醉得再深,也无法掩盖他此刻令人发指的罪行。
我漠然地看着他哭,心中是千般万般的绞痛,“咣当”一声,乌衣落在地上。
鸢儿和春儿早已奔过来,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她们瞠目结舌。
“小姐!小姐!皇上的身上好烫,像是在发热!”鸢儿俯在陈友谅身边,忽然叫道。
春儿的眸子里寒光一闪,神色复杂地看向我,手悄悄地摸向在地上翻滚的乌衣。
我瞧着情形不对,立即叫道:“鸢儿,快扶皇上进屋里。”
“可是……”鸢儿回头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陶凯,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扶起陈友谅向阁楼里面拖。
春儿眼见鸢儿将陈友谅拖进去,跺跺脚,气急败坏道:“小姐,为何不趁机杀了他?”
我深深呼吸,环视一圈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他的人?就算没有他的人,单凭你的能力,又会是他的对手?”
春儿不服道:“可是他病了,而那些人离的又远,即便杀了他以后我也难逃一死,那又怎样?我这条命是花将军给的,能用我的命替他报仇,我死不足惜。”
“你太小瞧陈友谅了,他这个人,从小到大经过多少九死一生的事?小小热病根本不会将他击垮。你这样贸然出手,只会是以卵击石,”我拉过她的手,深深凝望于她,“春儿,我知道你恨他,但我绝对有理由比你更恨他。”
春儿的眼眶红了,里面雾气朦胧,她吸吸鼻子哽咽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陶凯,咬牙道:“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带着陶凯去找我伯父,他一定有办法治好陶凯。完了以后,你们就去找朱元璋,不要再回来。”
春儿大惊,她握紧我的手道:“不行!春儿怎能将小姐独自留在那魔鬼身边?小姐,不如和春儿一起走吧,和那个人在一起,简直是与虎谋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听我的话,春儿,”我眸光闪亮,正容道,“我必须留下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春儿只是一味地摇头,我厉喝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春儿不敢。”春儿垂下头,眸子里噙满泪水。
我摸摸她的头发,将陶凯交给她,怅然道:“要以大局为重,我交给你的任务同等重要。最近我从那些纨绔子弟口中套出不少话,陈友谅要攻打应天是势在必行了,元璋见你回去,就会明白应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你,片刻都不能耽搁,趁着他现在神志不清,你赶紧走吧。”
“小姐……”春儿抱住陶凯,喃喃道。
我跑到路中央,捡起那张刷白的人皮,抿着唇塞给春儿:“带上这个,说不定有用。”
然后,我凑到陶凯耳边,柔声道:“答应姐姐,好好活着。”
陶凯原本昏迷的身子微不可知的颤动了下,口中发出轻轻的呻/吟,我偏过头,泪水混着雨水哗哗地打落。
“走吧,走吧。”我最后对春儿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径直走进凄迷在风雨中的阁楼。
第七卷,雷之卷:美人江山 (十四)真情流露(上)
窗外,雨声连着雨声;窗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扭头对鸢儿道:“你下去吧,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好。”
鸢儿好像很犹豫,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向我:“您不会?”
“我不会什么?”我扶住陈友谅的肩膀,冷笑道,“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我儿子的父亲,不是吗?”
鸢儿垂下头,低声道了声“是”,便徐徐退下了。
望着陈友谅烫得发红的脸颊,我的手指紧了紧,鬼使神差地伸向他的脖颈,身子却在颤抖。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要我的手指稍微再用些力,就能杀了他。
杀了他,真的要杀了他吗?
“阿棠……”陈友谅忽然哼出生来,眼眸依旧阖着,我吓了一跳,立马收回手指,转作托扶的姿势。
我将他放在床上,正准备去拿毛巾,他却拉住我的手,呢喃道:“我没打算这么做,是他说,只要我能好好待你,他就愿意做任何事。”
我顿住,泪眼朦胧,陶凯,你真傻,就算要报恩,也不必如此啊!
陈友谅霍然睁开迷离的醉眼,声音却阴狠:“我本来准备杀了他,看到他时,我却忽然想,他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你,让你三番五次地去找他。想来想去,他也不过是脸长得俊俏些。于是我改变了主意,我对他说,你能毁了你这张脸吗?”
我喘着气,几乎呼吸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可以想象。
陈友谅侧着眼睛看向我,昏暗的眸子里有清泉在潋滟:“他拿着我的剑,毫不犹豫地挥向自己的脸,连眼睛不带眨一下的,我真是佩服他的勇气。”
我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却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止不住地哭泣。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男子,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可是陶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陈友谅,没有离开赵州,会不会此生遇到的良人就是你呢?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如今的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今生的爱、今生的恨都已经倾囊而出了。
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陈友谅原本舒缓的容色僵住了,无端的愤怒犹如窗外的大雨般肆虐:“可是我嫉妒,他凭什么这么不顾一切地为你付出?他凭什么?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以外,谁也没有资格为你付出,谁也没有!”
我缓缓松开他的手臂,颓然地坐在床沿上,心里彻底地麻木了,悲哀、绝望、无穷无尽地缠绕着我。
“于是我把他吊起来,我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哈哈……我是不是疯了?”陈友谅笑得邪逆,笑得张狂,就像许多年前我初次见他时一样。
那时候我根本无从想象,那样朝阳般明媚、清风般潇洒的少年,有朝一日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不是会更美好些?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实总是残酷的。
我忽然笑了,笑得泪水都止不住:“你的确疯了,你早就疯了。”
“不错,我早就疯了……我早就疯了……”陈友谅阖上那双泛起红丝的眸子,徐徐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滑落了下来。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我们都不再说话,房间里是黑云笼罩似的阴霾。
我忽然觉得倦了,倦得没有力气再爱、也没有力气再恨,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转身。
“阿棠,别走!爹不要我,娘也不喜欢我,哥走了,你也要走吗?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只有你了。”陈友谅忽然紧紧攥住我的手,
我心弦微颤,强压着心底的伤痛,耐着性子看向他,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我才发现他的脸好烫,似要把我的手指都烧灭。
只在这一刻,陈友谅的眼神清澈地像山间的野泉,没有欲/望、没有权力、没有阴谋,有的只是刻骨的孤独和无助。
我鼻尖酸涩,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嗓音沙哑:“别说话,你病了。”
他果然不再说话了,却缩在我怀里一个劲儿地哆嗦,身上明明烫得灼人,他却像被丢进冰窟窿一般。
我转眼看向榻边的木桶,那里有春儿温好的热汤,于是收住泪水,褪去他的衣衫,扶着他走近浴桶中。
桶中水汽缭绕,陈友谅那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他舒适地闭上眼,任我拿着毛巾为他擦洗。
他这样自负的男人也会拉下脸来向我解释,也会有孩童般无助的时刻吗?
是不是因为他真的醉了、痛了,所以心中忏悔了?
他的身上依旧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只是,比以前更多些、也更狰狞些。我明明该恨他入骨的,为何又会心软?
我叹口气,再也擦不下去,泪水“砰砰”地滴在水面上,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陈友谅忽然温柔道:“记得你以前曾经问过我,这些是怎么来的。”
我定了定神,服侍他穿上衣服,躺在床上,然后顺着他的语气道:“那这些是怎么来的呢?”
陈友谅依旧闭着眼睛,伸手在身上如数家珍地比划着,用很轻的声音叙述道:“这条疤,是我小时候跑到武馆里偷看人家练武,被教官逮住,一拳抡到花瓶上,被瓷片割伤的;这条疤,是我十四岁时佯装官兵,在大路上强收过路费,被人发现后拿刀砍的;头上这条疤嘛,我看上了花巷里的红牌阿九,那时候年轻气盛,跟人打架争风头,结果被城里的霸王用砖头砸了好几个大坑。”
我沉默着听他说完,抹了抹脸颊,全是冰凉的泪水。
陈友谅缓缓睁开眼了,他柔柔地微笑着,我仿佛看到了秋日夜晚里最亮最优美的明星。他的声音那么轻,轻到我要尽量凑近他才能隐隐约约听得到:“胸前这三条长疤,则是九年前为你落下的,那时候,你爹……”
“为我?”我的心跳蓦然漏却半拍,后面的话愣是没有听清楚,我抓住他的肩膀焦急道,“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再说一遍。”
第七卷,雷之卷:美人江山 (十五)真情流露(下)
陈友谅缓缓睁开眼了,他柔柔地微笑着,我仿佛看到了秋日夜晚里最亮最优美的明星。他的声音那么轻,轻到我要尽量凑近他才能隐隐约约听得到:“胸前这三条长疤,则是九年前为你落下的,那时候,你爹……”
“为我?”我的心跳蓦然漏却半拍,后面的话愣是没有听清楚,我抓住他的肩膀焦急道,“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再说一遍。”
陈友谅的笑容僵在脸上,满目的悲伤好似窗外倾覆的大雨,在这个略显寂寥的房间里蔓延不止:“算了,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只解释一遍,今生今世,只解释这一遍。”
我有些急了,我是真的没听清楚,刚想再问,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呼吸也渐渐舒缓、绵长。
他睡着了,我静坐在床沿,将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令我心里发酸。
香炉里,百合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开,弥漫,一如深藏于人心底的曼妙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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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我已躺在床榻,身上还盖着薄被,而陈友谅却不知所踪。
他走了,走得无声无息,仿佛不曾来过一样。然后,昨夜的种种又让我不得不铭记。
我叹了口气,刚坐起来,身后就有人端着盥洗用具递给我,我只当是鸢儿,便随手接过。
“春儿去了哪里?”等我洗漱完后,陈友谅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