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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人的衣袖映入我隔了重重白雾的眼中,我吃力地抬眼看着,发现那上面竟蜿蜒着鲜红的血。那是谁的血?他的,还是我的?
头痛的昏昏欲睡,胸口的痛楚却似被野兽的利爪贯穿般愈加清晰,我伸出手死命地绞住紧紧贴在我脸上的衣襟。眼前的一切都看的不真切了,似乎还有一个黄衫女子面色惨白的同谁说着什么。
然后,一个强有力的肩膀将我横抱起来,忽然间,巨大的痛楚滔天巨浪般吞噬着我。山河旋转,天地颠倒,渐渐蒙昧的世界唯留给我一声深情而痛惜的“阿棠”。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我在心里默默呐喊着。
接下来是一个深远错乱的梦境,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梦里的人儿亦是走马观花似的来回现在我眼前。父亲,母亲,祖母,林儿,秀娘,珠儿,韩府,小时候见过的场景和人尤其深刻而清晰。忽然胸口一阵万箭钻心的巨痛,刺骨的冰冷和凉寒的湿腻在我身上迅速蔓延,犹若冬日里经久不消的寒霜。眼前所有的情景都于电闪雷鸣中的消失殆尽,唯留一张俊美而又阴冷的脸庞,可怕的是他通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箭矢,整个人犹如一只狼狈的刺猬。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眼中寒意深沉,他淡漠地说着:“乱箭穿心,这就是乱箭穿心!”
陈友谅,他是陈友谅!
乱箭穿心的明明是他,可为何我的心却疼得如同刀割般?我蓦然睁开眼,昏暗的灯光斑斓在头顶简陋的帷幔上,犹如一幅光影晕成的山水画。
终归是醒了,我长吁一口气,警惕地来回打量着周围,才发现这是一个军帐,有一个女子正伏在在我的榻边酣睡。
我极为费劲地侧了侧身子,冰锥般清冷锋利的疼痛感从胸口处袭来,我忍不住吃痛的呻/吟了一声。
趴在我身侧的女子敏感的抬起来头来,喜道:“你终于醒了!”
我这才看清,这个女子就是朱元璋的夫人,马惠英。
她说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身侧的几案上端起一碗汤药,一边一勺一勺地将药汁喂给我,一边温声道:“姑娘,你受了伤,肺脏更着了剑气,来,喝点药吧。”
我吞咽着苦涩的药汁,不觉将黛眉紧锁,她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不知道朱元璋是怎么跟她解释的,还有,朱元璋又去了哪儿呢?
她见我喝完了药,便拿起帕子耐心地帮我擦了擦脸上溢出的药汁,柔声道:“我是郭公的义女马惠英,此番蒙难,多谢姑娘舍己为人,救下我的义父。还有重八哥,多亏了你他才能顺利脱险。姑娘实乃惠英的恩人。”
我望着她诚恳的目光,勉强忍着身上钻骨的疼痛微笑摇头道:“不必言谢,若不是我负伤在身拖累了元璋,他也许早就脱离险境了。对了,他……”
马惠英秀眉微颦,接口道:“姑娘放心,重八哥只受了些轻伤,并不碍事的。”
我放心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人呢?还有,现在濠州城是什么情况?”
她秀眉微颦,目有焦虑地答道:“濠州城如今危机重重,据探子回报,前日脱脱向孙德崖下了招降书,要他于三日内交出彭大赵均用弃城投降,否则脱脱就会发兵来犯。这几天,重八哥一直在打探元军的虚实,毕竟,我们除了濠州,无路可退。”
元军会趁火打劫,这是意料中的事,只不过,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我疑惑道:“我在这里躺了几天了?”
她答道:“总有三四日了吧。”
我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元兵意在濠州城,我们已经从城中撤离,为何不另取城池作为新的根据地呢?”
她面有忧容,正欲开口,却见一人掀帘进来,接口道:“这正是我去外地打探的原因,脱脱派中书右丞贾鲁从徐州北上,逼近濠州,附近几个乡镇皆被元兵控制。如今濠州城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只怕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夺路而出。”
来人正是朱元璋,只见他风尘仆仆,面有倦容,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显然是刚刚赶路归来。
马惠英站起来,熟稔地褪下他肩上的披风挂在一旁,担忧道:“你回禀过义父了吗,他怎么说?”
朱元璋抓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皱眉道:“我已经见过郭公,他还没有开口,但我猜想他的意思是回城。濠州城那边,赵均用曾修书一封,请郭公回城共谋大计。”
我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来,不觉道:“这么说来,我们辛辛苦苦逃出来,却还得再回去。”
朱元璋凝神不语,面上越发愁云萦锁,他叹了口气走向我,马惠英知趣地退到一边,我见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径直坐在我身边,替我拢好被子,忧切道:“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今日才醒来的吗?可叹现下局面混乱,不能为你寻来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你务必要忍一忍。”
马惠英见状,端起药碗道:“药也凉了,我拿去热一热,你们先聊着。”
朱元璋回头,目光温柔地冲她点了点头,她便旋身出去了。
他们这样一来我总觉得别扭,好像我跟朱元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我脸上也烫烫的,尴尬地开口道:“我并不碍事,只是濠州城中那帮人,各个阴险狡诈、狼子野心,我只怕此去恰如羊入虎口。”
“这你不用担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下的情形自保最重要,元兵派来两万大军压境,立下死状要夺取濠州城。虽说脱脱给孙德崖遣了招降书,但经上次一事后城中众多郭公的老部下都对孙德崖存有诸多不满,而赵均用也在压制着孙德崖,只怕他就是想降也降不了。我们去年才刚刚起事,根基未稳,手底下的兵也不多,现在还不是另起炉灶的时候。为今之计,唯有联合濠州城旧部,与元军背水一战,争取在这场战争中树立威信,保存实力,才能立长远之计。”
他说着,轻轻将手背贴在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他的手顿在空中,遂即轻笑一声看着我,似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二十四)坦露心声
被他这么一看,我反而乖乖顺从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让人忍不住去信任。
他又凑过来,凝眉道:“烧退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目前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好的去疤药,伤口处的可能会落下疤痕。”
我猜想我现下的脸色一定红彤彤的犹如刚开满的秋杜鹃,只因剑伤是在右胸肺脏处,那个地方男女之间实在不好启齿。
我微微侧过头去,答道:“没什么,表象声色不过是皮下白骨而已。”
他适时地收回手,微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你毕竟是女儿家,以后……。”
我倔强地抬起头,迫视着他道:“以后不好嫁人吗?那么从今天起,请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军人。对我而言,我的婚姻只为我的家族,相信将来娶我的人目的也只会因为是我的家族。”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坦然道:“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这么顺从,我反而觉得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我抬眼望着他,迟疑道:“你是怎么跟郭公和马姐姐说的?”
他答道:“郭公那里,我只说你是刘基的师弟,此番特地前来相助。而英妹,我对她说了实话。”
我感到很意外,问道:“实话是什么?”
他笑道:“实话是你是一个女儿之身,当然这个不用说英妹也会知道,因为这些天都是她在给你换药。”
还好他没有说旁的,我松了口气,漫不经心道:“就这些?”
他摇头,眼里溢出狡黠的光彩,我甚少见到他这种目光,不禁看得心慌。
他道:“我还说,我想要娶你,也需要娶你。”
“你……”我气急的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只是动一动胸口就痛如针扎,我疼的闭上眼靠在床栏上,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急忙扶住我肩胖,略带嗔怪地说道:“身上有伤就不要乱动,算算时日伤口应该刚结好痂,再动只怕又要裂开了。”
我蓦然睁开眼,问道:“你怎能这样跟马姐姐说呢?你不怕她吃醋吗?你是他的丈夫啊,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说要娶另一个女人,该有多痛你知道吗?”
他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目光深沉,意味深长地说道:“英妹是个好女人,她会明白我的。”
我白了他一眼,气道:“男人都是一样冷酷无情,为了权利荣誉,根本不会顾念往日情分。”
我说着,忽然想起陈友谅,更觉悲凉。然而真正悲凉不是男人的无情,而是女人的顺从。
他闻言又坐下来,认真地望着我道:“我不会,英妹是我的糠糟之妻,我永远不会弃她不顾。”
我急问道:“那你为什么?”
他淡淡的笑着,坚毅的眼眸深寒若水,他道:“正是因为我尊重她,我才不能骗她。更何况,你也并不愿意嫁给我不是吗?”
我皱眉道:“我越来越不懂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明知道……”
我说着瞅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顿了顿道:“你明知道我不愿嫁给你,还把我留在你身边,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又对你有什么用处呢?”
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温存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皮肤,我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目光炙热而坚定,他开口道:“你不愿意嫁给我,是因为你不愿意任人摆布,做一个身不由己的布娃娃。当日百士宴中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郭公早已命丧黄泉。事实证明,你的价值在于你这个人本身,而不是你家族赐予你的虚无光环。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嫁给我并不等于对命运的屈服,而是你实现自我价值的唯一途径。我把你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为了困住你,而是为了给你翅膀,让你飞得更高更远。”
让我飞的更高更远?我的价值?
是啊,这辈子,从未有人这么说过我,他们更多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工具。谁又曾真正倚仗我;在乎过那份属于我的表象之下自身的价值?
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否认,在成功杀死刺客救下郭公的那一刻,我胸中荡逸着的激情与兴奋如同海潮般汹涌磅礴。那是因为平生第一次有人让我放手去做一件事,而我却没有辜负这个人的信任。
我犹豫着垂首后退,他却进一步抓紧我的手,热切而又诚恳地说道:“相信我,我们之间恰如一场赌局,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双赢。”
对,韩宛棠,你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了吗?你不能再退却了。
我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道:“好!这一局,我跟你赌。但我要先看你能不能打赢濠州这一仗。”
他紧绷的面容有了一瞬的松弛,手中的力量也减弱,深邃的眼中精光闪闪,透出一股慑人心魂的霸气。他缓缓道:“我的人生,早已注定只许赢不许输。”
我为他偶然流露出的王者之气所震慑,面上却尽量故作冷漠地说:“但愿天遂你愿。”
他微笑拍拍我的手背,温声道:“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吧。再过几天,又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战,只怕你会吃不消。”
他说完,含笑望了我一眼,目如温泉,我忽然想起一事,道:“你能否,帮我弄个东西来?”
他道:“什么?”
我将唇附上他的耳朵,低语几句,他身上带着汗味的男人气息便悄无声息地透入我的呼吸里。我才惊觉我们的距离太近,红着脸退开。
他略带诧异地望着我,我冲他嫣然笑着,他随即点头,转身急匆匆的走出帐外。
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