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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点头道:“对呀,你是帅府的女主人,是元帅夫人呢。”
我疑惑地打量着她,她脸圆圆的,约摸十三四岁年纪,看起来天真憨厚,并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再努力追寻依旧是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泄气道:“可我……我根本不知道帅府是哪里,元帅又是谁。我……我……”
女孩拿着汗巾擦拭着我的脸,关切道:“元帅就是陈友谅陈大帅,天完王庭的第一人呀,您昨日见过他的。夫人您病了,就不要想太多啦。”
原来那个男人是个元帅,他就是我的夫君吗?那天完又是什么?
想了想,我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冲我盈盈而笑,声音甜甜的:“奴婢鸢儿。”
我有些僵硬地微笑着,又问道:“以前就是你服侍我吗?”
鸢儿摇头,笑着说:“不是,奴婢是今年才进的帅府。”
我目中异彩涟涟,试探道:“那以前服侍我的人去哪里了呢?”
鸢儿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垂首揉着自己的衣角,迟疑道:“奴婢……奴婢也……。”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我的心头蓦然一紧。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二)帅府夫人
陈友谅疾步走过来,侧头对鸢儿道:“把药给我,你先下去吧。”
鸢儿点点头,关切地望了我一眼,便垂首退出。
看着门被轻轻地带上,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陈友谅,他笑盈盈地望着我,说:“先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安定下来,拿过药碗,一仰而尽,也顾不得嘴里苦涩难当的滋味,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可以说了。”
陈友谅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拿起汗巾拭去我嘴角残余的药汁,叹息道:“傻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强。”
他亲昵的语气触动着我紧绷的心弦,我愣愣地望着他道:“以前?以前我是什么样?我究竟是谁?”
陈友谅俯身在我额前点吻,我呆若木鸡地坐在床上,直到双颊艳若绯云,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否决他过于亲密的行为。
“以前,你就是这样……呆呆的、傻傻的、又倔强得吓人,”他的嘴角绽放出新月般的优美弧度,“当然,首先,你是我的妻。”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原来他是这样的,发似挥洒的黑墨、眉如英挺的利剑、目若幽深的秋水、唇……唇是诗意般温软的绵柳。
这个水墨画般写意的男人,就是我的夫君吗?
四目交接,彼此相顾而失神。
陈友谅首先回过神来,他轻叹一声,接着道:“你看到了,我是个统领百万兵马的元帅,连年征战四方。半个月前,我攻打应天,敌军趁机将你掳走。等我救你出来时,你已经深受重伤,不醒人事。我心痛自责之余,就遣散了所有照顾你的婢仆,都是他们的玩忽职守,才酿成今日的恶果。”
他说着,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语声却更喑哑:“我差点就永远失去你。”
一股醉人的男人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前,我感受他胸膛间春水般温暖的热度,不觉心旌摇曳,竟然无端端地落下眼泪。
陈友谅缓缓松开我,伸手替我拭泪:“傻丫头,别哭。”
我抬眼望着他同样挂满泪痕的脸颊,忽然觉得他春华般的容颜变成了枯枝横绕的冷寂苍穹,凄凉而惹人心疼。
“你也别哭,”我学着他的样子,生疏地擦去他的泪水,小心翼翼道,“那之前呢?”
陈友谅的脸颊随着我指尖的触碰而微微颤抖,目中柔情更甚,他意味深长地说:“原谅我并不想告诉你,大夫说如果你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记起这一切,对你的病更好。若是强加给你太多记忆,只会使你的病情恶化。可否答应我,不要问太多,咱们一起试着度过这个难关?”
望着他诚恳的目光,我的心像塌入软绵绵的花浪中,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恳求道:“我答应你。但你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爹娘在哪?我的亲人又在哪?”
陈友谅的双眸明亮而微痛,他一字一句道:“你记住,我就是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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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陈友谅似乎很忙,并不能日日陪在我身边,却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看我,亲眼看到我把药喝干净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我的病稍好些了,他就命鸢儿陪着我在院中走走。
这是一个单独的院落,两出两进,并不大,却很明亮精致。前院东西侧分别有听雨轩、留风阁,院子里遍植梧桐,树叶宽阔且繁多,如云般荫在院子的顶上,是个夏日避暑的妙处。粗壮的树干有着参天之势,仿佛一个个威武昂扬的士兵在等待着将帅的检阅,真不愧是将门的府邸。只是现在已是初秋,吸风饮露的苍翠叶子隐隐镶上一层艳阳般亮彩的金边,却又呈现出另一种柔情缱绻的韵致。正如,陈友谅这个人一般。
前院与后院中间隔了一道拱门,进门后一眼就能看到映雪堂,也就是我现在的居处。映雪堂和听雨轩、留风阁回廊相接,廊上蔓着淡紫色的藤萝,远远望去,幽雅而幻美。后院比较僻静,庭院里种有几株阔大高挺的西府海棠,树上结满了红澄澄的果子,隐在葱绿的叶子中愈发鲜亮可人。海棠,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做“阿棠”吗?
算起来,陈友谅已经有三天未曾来看我了。我一向对他冷冰冰的,他不来,我也不问,但心底却偶尔会想:他究竟去了哪里?
也许是因为……习惯吧。毕竟他是我失去记忆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倒是有一个自称赵普胜的将军来探望过我,说是我和陈友谅的故友,我却很少与他说话。
这一日,赵普胜又来看我,我静静地坐在一架秋千上,鸢儿在我背后轻悠悠地摇着。
他自顾自地说着:“阿谅这几日有军务在身,南方又有战事,所以不能来陪你。但他特意交代了我来看看你。”
我不答话,只隔着墙壁遥望前院的斑驳树影,面上却在不知不觉间愁云满布。
是吗?那他临走时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噢,对了。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眉头皱得那么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却赌气地将头埋在被子里,不愿看他一眼。
赵普胜见我闷闷不乐,抓耳挠腮,踟蹰道:“阿棠你别不开心。这样吧,我给你舞套刀法充个乐子看。”
他刚取下背后的双刀,看到我依旧不言不语,猛地拍额道:“我都忘记了,哪有女孩子家爱看打打杀杀的。阿棠,我是大老粗,你可别介意啊。”
我却星眸突亮,侧头望着他,淡淡道:“我爱看。”
说完我也觉得奇怪,我不是一个女孩子吗,怎会爱看人舞刀弄枪呢?
然而,不等我说完,他已经面露欣然,虎步生风地舞起来,口中还高声念唱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杳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唱到最后一句,他刀芒暴涨,幻出千万点刀光,廊上的藤萝花蕊纷纷飘落,随着他的刀光向天地间散去,刚柔相济之间,完美得令我拍手嗟叹。
我忽然兴趣盎然,跳下秋千,脱口而出道:“你就是那‘赵客缦胡缨’!”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三)迷雾重重
赵普胜停下双刀,回头诧异地望着我,吞吞吐吐道:“你……你记起来了?”
我愣在原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脱口说出这句话,只茫然地摇摇头。
赵普胜双眸中异彩涟涟,喟叹道:“没关系。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你喜欢这刀法吗?”
我点点头,不由自主的走上前,伸手轻抚那雪白的刀锋,这种尖锐寒凉的触感令我觉得莫名的熟悉,我喃喃道:“我可以试试吗?”
赵普胜犹豫了片刻,将其中一把递给我,我接过刀,随手翻腕打出一个起式。
鸢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惊喜地拍手,我受到鼓舞,蓄势而发,刀却在旋刺的瞬间脱掌而落,趴在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我失落地捂着微微作痛的右肩,怔怔地望着那刀,忽然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抽离了我的身体。
鸢儿赶忙奔过来扶住我,担忧道:“夫人,没事吧?”
我默默摇头,望着神色复杂的赵普胜,疑惑道:“赵大哥,你告诉我,我真的是陈友谅的妻子,帅府的夫人吗?”
赵普胜侧过脸,盯着一旁簇绿的海棠,道:“你当然是。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阿谅知道了会伤心的。”
我不依不饶地死死盯住他,指着前院紧闭的朱漆大门,叫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要把我锁在这里,不让别人进来,也不让我出去?我每日留心看着,这墙里墙外极少有人声,这里根本不是帅府对不对?这到底是哪?我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失声而泣,我真的要崩溃了!
一个人活着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能确定,那将是一件多么疯狂的事啊!
鸢儿和赵普胜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情绪失控,鸢儿紧张地抱住我,轻拍着我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夫人,夫人别哭!你只是病了!”
我甩开她的手,大声道:“我没有病?这里的人才有病!你们像看管犯人一样监禁着我,你们通通都有病!”
赵普胜疾步上前,牢牢抓住我的手,满目通红地说:“阿棠,你误会了!阿谅这么做是怕你受惊。你大病初愈,又忘记一切每日将自己封闭起来,他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外面的世界。更何况,上次的事给我们一个教训,就是越少有人知道你在哪越好。位高人险,阿谅身居帅位,外头有多少虎视眈眈、意图昭昭的人你知道吗?一旦你再次落入他们手中,阿谅会伤心死的!”
我怔怔地望着言辞恳切的他,缓缓道:“真的吗?”
赵普胜松开我的手,重重的点头,眼中竟也有泪花溢出。
我忽觉脑袋又混又重,颓然地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赵普胜和鸢儿一时招架不住,只得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哭。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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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里寒露深凉,风吹透窗棂,却携有稻酒的醇香。
我并没有深睡,而是躲在被褥里默默饮泣,“支呀”一声,门开了。
我来不及抹去眼角的泪珠,敏感地坐起来悄悄掀开床帘的一角。隔着薄纱做的幔,我看到一个魁梧而模糊的身影正疾步朝我走来。
我的心跳蓦然加速,却迅速地松手放下床帘缩进被子里,继续装睡。
酒香更浓,顺着掀起的床帘溢进来,明灭在我的鼻息,我背对着那股香味的来源,紧张地攥着被单。
我知道,他一定是陈友谅。
陈友谅坐在我的身侧,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良久后,他又俯下身来。
我霍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他尴尬地笑着,面庞却比帐外的玉纱灯还要明亮。
这就是他穿戎装的样子啊,刀削般的脸在柔和的月光下愈发英挺、冷峻而又威风凛凛,而他通身散发出灼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