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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贺沧海有点儿不自在了,他见过右路元帅张驰,那是一个站在那儿不用说旁人就知道这是一军之帅的人,浑身上下的气势那当真是如渊如岳深不可测。再一想眼前自己惯常叫的丫头是那位的女儿,他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也不是因为张驰,纯粹是以前和现在感觉有些不一样:“我见过张元帅,很威武的一个人,站在那儿便生凛冽之气,待下宽和、治军有方,打起仗来也从不手软。只不过……经常和王爷因战事布署吵起来,军中上下都知道,张元帅只要不和王爷在一块儿,平时就是个很和气的人,但凡是见着王爷的面,必然三句话说不到就吵得昏天黑地。”
对这个希朝几乎人人都有耳闻,所以贺秋水也知道一些,想了想不由得把晏东楼和张驰吵起来的场面从脑子里过一过,结果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像晏东楼那样的人会怎么开口吵!
希朝上下流传着一句形容晏东楼的句子——“东楼者,温容雅量、精通音律、长于谋略,自年少披甲胄未尝一败。天若予世以千般风华,东楼独得一半”。
最后这一句便是希朝流传着的的句子,希朝还因此多了个带典故的成语——独占风华。
“豫亲王也吵吗?”
“当然不会,我就见过一回,张元帅拉着大大的嗓门儿在那儿吼,王爷等他吼完再逐一破题,张元帅的每个布署,王爷都能驳得片甲不留。王爷说的张元帅也能反对得头头是道,两人吵起来基本是小吵两时辰,大吵一整天。”贺沧海每每想起那个场面就觉得倍可乐,张驰吵起来能不喝水不吃饭,但晏东楼是话要说、茶照喝、饭照用。这样一天吵下来,往往是张驰体力不支,而晏东楼依旧神清气爽。
“我想也是……”说着贺秋水仰面笑笑,瞬间脑子里像是出现了某个画面一般,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脑海里,但是她却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片断:“人都会变的,就算以前脾气再好,也捱不住豫亲王是个生性雍容的人。”
雍容不是指多么华贵的谈吐,而是指这人身上总有一股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超然,再说直白点儿就是像在围观,不管是自己的事儿还是别人的事儿,总是能跳出事儿外来做旁观者。以局内人的身份,拥有旁观者的冷静和平静,这样的人不但让人恨得牙痒痒,若细思量便会让人觉得可怕。
一个身在局内,眼和心在局外,加上手黑心不软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啊……哥,你看那个多好看。哥,我们很久没一起放风筝了,今天风很大,哥陪我放风筝,有哥在我才能放十九节风灯,要不然我可拉不动。”贺秋水说完就去买风筝里最大的那个十九节风灯,十九节风灯放前才串起来,往风里一放每一节都会自己随风转动,是贺秋水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类型。只是因为太大,她是放不动的,只能让贺沧海陪着一块儿。
这边一起放风筝去了,贺千里则收完帐往家里赶,正等着听消息。到家一看俩人还没回,她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到门外瞅,瞅了好几回都不见人回来。数不清第几次出门来还是没见着人,却见一辆马车占着位子停在自家门前,马车上没车夫,车里静悄悄地像是没人一样。
贺千里瞪着那辆马车,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她不由得低声嘀咕:“丫的,把车停门口,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在现代我准让成师哥给你一串罚单,罚到你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也许是心里郁闷,也许是看那辆马车不顺眼,也许是马车比较近比较趁脚……贺千里很顺便地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马车上。她力气可不小,尤其是腿脚上的力气更大,就算那马车用料不惜工本,被她这腿脚一踹也是一晃,因为门前有些坡度,这一踹还往前动了两步。
这一下贺千里踹得更起劲了,她还真有点儿强迫症,既然这有个小坡度,那就非踹下去不可。她一边踹一边四下张望,除却马车前边儿两匹马频频喷气之外,倒没别人对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正当她踹得兴起时,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句话:“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力气却不小。”
……
“啊……”马车上居然有人,吐血啊!
往后退两步,贺千里戒备地看着马车,忍不住惊疑地低声道:“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这和在现代,人把车停你家门口,你上去踹得“哇哇”作响一样,主人不来尽可以可劲踹,踹到高兴为止,可车主一来非得和你打起来不可。踹不坏是一回事,关键是你这举动人得不爽呀,人招你惹你了!
“晏……晏东楼……”贺千里还在心里把自己的举动往现代比的时候,忽然帘子一挑,她就结巴了……
卷一 东临碣石 31.随口说,顺口应
当时天光好,黄昏未至,晴光柔和地铺陈得漫天漫地,这样的场景就像是隔着纱帘一般,带着几分濛濛的光辉。那些和暖的光照在两人的侧脸上,晏东楼神色柔和地一笑,每每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他总觉心情很好,就像看到贺沧海便觉这是个好兵。
很多时候看人只凭着感觉,晏东楼一直是个相信自己眼睛和心的人。
“千里姑娘。”
某人温和如阳光一般的看着,那笑容浅浅一抹在嘴边带着深秋的暖意,有着春风不禁的温柔。但是在贺千里眼里,实在有点儿“冷若冰霜”。在该瞪眼骂人的时候笑得跟太阳似的,她会想起那句话——嘴里“呵呵”的人,通常心里在说“去你娘的”。
一想起这个,她就觉得人是脸上笑,心里咬牙切龄,这就是典型的以小女人之心度将军肚:“呃……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刚才差点儿想拍着人说一句“小哥,原来是你呀”!对她来说安豫尘是小少年,晏东楼自然也无非是个小哥,按现代的年龄算起来晏东楼也就是个小哥,绝对是她能拍着肩和人称姐道弟的小年青儿。
她这也属于下意识,不论人身上有的是草莽江湖气,还是军人气度她都能拿人当兄弟,谁让她家里都沾点儿边呐。
“随你哥称便是。”
“王爷。”这一声“王爷”咋听都非常的剥削阶级,贺千里琢磨着叫一声后就这感想,然后就咂巴着嘴嘿嘿乐。
“沧海和秋水还没有回?”回了这时就该出来,但是到现在还没见人,晏东楼便确定贺沧海和贺秋水还没回。
摇头答声“没”,贺千里正好想找人问问今天到军营都说些什么事儿,这不就正主送上门儿来,没有比这更能问明白的人喽。这么一想,贺千里当然是非常热情并且殷切地凑上一张笑脸去,乐呵呵且不在心里骂娘地说道:“王爷要不要进去坐会儿,我想着哥和秋水也快回了,您也别在外边儿等,显得我们家多不好客似的。”
其实如果不是要问事儿,她绝对是最不好客的人,她有她的安全距离,家门就是防线,轻易不会请人进去。
两人进院儿里坐下,李婶子正在拍被子,再拍拍就准备收回去扑好,一根棍子在那儿拍得手软腰酸,听见脚步声就喊:“里里啊,赶紧来帮把手,我可真是老了连被子都拍不动喽。”
听李婶子喊,贺千里也顾不得晏东楼在旁边,三两步上前去就把李婶子手里的木棍接下来:“婶儿,都跟你说了,这些活儿叫我干就行,你小手小脚的没力气,哪里能做得动。李婶,你去泡个茶来,我把被子拍好了送回房去。”
说完话,贺千里就抡起木棍像是和被子有仇似的,几棍子下去细微的尘絮四处飞扬,晏东楼来不及躲开正被吹个正着,侧身几步就正好看着贺千里抡木棍使劲抽被子的动作。晏东楼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小姑娘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活力十足,倒是没一点儿闺阁姑娘的柔弱之气。
干脆利落地拍完,把被子一抱就往屋里走,贺千里抽得极爽,虽然不如抽人,但抽人犯王法,抽被子不犯。她一爽起来就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王,等到把被子一扔,看到门边的倒影回头看时才记起自己把王给招进门儿来了。
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指着院儿里的桌椅说道:“王爷,您请院儿里坐吧,我糊里糊涂的,都忘了请您先坐下。”
“里里啊,茶泡好了我搁这儿,你哥和秋水应该得回来吃饭吧,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哟,这还有客人,晚上要在这儿用饭吗?”李婶子也没有在别的主家做过事儿,贺千里就是那吃什么,几个人吃都会说明白的,她这是按现代在办。
结果就直接导致李婶子直接就冲人问留不留饭,贺千里再不通规矩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侧过脸干笑两声,然后说道:“王爷,不如一块儿吃吧,李婶儿的饭菜做得很好,点心和汤更是不错。对了,我记得哥说你身上还带伤呢,李婶炖的鱼汤那可是一绝,鲜甜甘爽,我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那是里里不嫌弃……王……王爷?”李婶子说着就看着晏东楼,只初初一触目就赶紧垂下,这就似是要拜倒了一般。
贺千里从来没想过要行拜礼之类的事儿,她最多就冲人微微弯腰垂头,这就算是她的行礼。还真没想到李婶儿这一揖就揖到脸贴腿上,手和身体则呈九十度角,难道这才是标准的行礼?
“免礼。”晏东楼倒也不扶。
不过这倒让贺千里松了一口气,按李婶子这态度,晏东楼要像电视里常演的一样双手去扶,估计李婶子就得跪地上了。还好还好,就算平民见皇室也不用跪,拜一拜还是没事儿的,她完全能够接受。同时这还让贺千里对晏东楼另眼相看,也不是别的,觉得这人挺特别。她不行礼晏东楼也笑呵呵的,李婶子行礼他也只摆应摆的态度,这样得说一句宠辱不惊吧!
嗯,还是个容人有度的,幸好不是遇着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皇室子弟,那她可受不了。
“那就准备五个人的饭菜,哥晚上没说还带谁来吃饭吧。”
“没……没呢,那……那我这就去准备,王爷请先用些茶水点心,里里好好招呼王爷。”李婶子说着飞快地朝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嘴里喃喃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我竟然见到一位王爷,说出去都没人信呐。”
……耳力好如贺千里,怎么可能听不见,她自己听得见当然也觉得晏东楼能听见,所以不免要多看晏东楼两眼,这回表情有变化了,这时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尴尬。
“王爷,先喝茶,乡下地方粗茶淡饭,王爷别嫌粗糙才好。”
依言端起茶盏来饮了两口,贺千里明显地看到晏东楼微微皱眉,看着茶水似乎有些不大能接受似的,但眉头又很快松开细细地饮茶,就像是在喝什么名贵的茶叶一般。
“行军打仗至艰难的时候,不说一口粗茶淡饭,就是草根树皮也得咽得下去。”晏东楼话音一落便看向门外,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轻灵一个沉稳,脚步声有时候也能辩出人来,晏东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说道:“看来是他们回来了。”
她还没打听呢,早知道不该把“王”招进来啊,老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王”会不会也像这话儿似的,要是倒时候请“王”容易送“王”难就糟糕了。
一拍自己脑门儿,她想得也太多了点儿,拍完脑门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贺秋水和贺沧海。贺沧海手上提着十九节风灯和贺秋水一道满脸是笑地站在门外,贺秋水还特得意地指着十九节风灯说:“姐……不是,里里,刚才我和哥去放风筝了,今天我放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