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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豫尘是身在其位,早晚得玩政治玩阴谋,不过她会遗憾,因为美少年一旦沾染上这些会很快变成中年大叔,那样就不可爱了。
“现在有俩人说贺老爹还活着,那就说明贺老爹真的还活着,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睡觉前贺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
然后就听得窗外有些动静……
69.尘世得圆满(结局)
窗外的动静响起,贺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老爹,但披起衣裳来出得门去却只见安豫尘负手站在半遮半露的月光下,眉眼轻轻一挑,她心知依着安豫尘这般世家子弟的教养夜半断断不应该到姑娘家房门前来站着,这怎么也不合规矩。
依着廊柱往廊下一站,她等着安豫尘开口说话,但是好半晌也不见安豫尘开口,她只得摇头先开口:“安小哥,夜里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她把话问出口接下来就只等着安豫尘给她抖包袱,但是安豫尘却只微微侧身来看着她,那眼神说不出是个什么模样,反正就是怪渗人的。贺千里被他看得心底里直发毛,不由得在初见寒意的夜风里瑟瑟抖了抖,便又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千里,事到如今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他哪里好,我哪里不好?”安豫尘始终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使他偏离原本的道路走向癫狂。
但是安豫尘心中仍有一些不确定,他本就不是那内心阴暗的人,毕竟他也是在鲜花与微笑里长大的少年,当他要做一些违背往日固有价值观的事情时,他会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地产生许多问题。
而贺千里一听就不由得在心里想,这家伙大半夜里来就为问这么个问题想必其中还有什么事儿,所以这个问题在这时候不能像从前那样回答。君不见小说电视里常演,有时候往往就是一番谈话能扭转整个局面,变好或是变得更差就在眼前。
看来严西辰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安豫尘参与这桩政治阴谋是另有目的,并不是为家族利益之类的东西,严西辰说她会知道的,果不其然连等都不用等。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闻言,安豫尘点头:“是,很重要。”
小孩子呀,这位十成是从来没被谁拒绝过,所以才这么纠结于这个问题。却恰恰又是这么一个心性还不能算成熟的小孩子,在这样年少的岁月里掌管着一个偌大的家庭,多孤独寂寞的小少年呀!
在心里想好自己该怎么说之后,贺千里才又上前两步,与安豫尘并肩站在一株腊梅树下,腊梅正打着花骨朵,在寒风中不时颤颤一抖便似有暗香徐来:“豫尘,你最喜欢吃什么菜?”
“松茸烩豆腐。”
“世间有多少山珍海味、美食珍馐,你为什么偏偏爱吃松茸烩豆腐呢?松茸虽贵些,却也多为常见,豆腐更是寻常人家的日常小菜,为什么最喜欢它呢?”贺千里这么问道。
既然是来找答案的,那么安豫尘便认真地对待每一个问题:“合胃口自然喜欢。”
这答案可真好,贺千里遂侧脸仰面看着安豫尘笑道:“是了,合胃口所以喜欢,人也是,无乎好与不好。呐,我们不说你和他,说说令夫人和我,令夫人是名门淑女,闻说年幼时便身有才名,及少年时便是人人称颂的温柔贤良。而我呢,才这个字儿跟我八杆子都打不着,温柔贤良就更是没边儿没谱,在世人眼里令夫人才是好,我这便叫野性难驯……当然,我知道这也可以叫率真。但是若随便让个人来选,我相信他都会选择令夫人这样的淑嫒,因为她更好。”
停了停贺千里看了看安豫尘的神色,然后不待他开口又说道:“但这样的选择不是发乎心,而是出自于这里……”
看着贺千里指指脑袋,安豫尘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于是贺千里只好接着继续做她的“知心大姐”。
“若是出乎于心,便只能依凭着内心的感觉去选择。豫尘,撇开内心的感觉来说,你和东楼都很好,你温雅知礼、饱读诗书却不酸不腐,又难得的一表人才、谦恭随和。至于东楼,他对每个人都很好,而我们之所以能心意相通只因为我们曾经一样孤独,我们的内心都有着各自不一样的煎熬。我知道生在这样的人家每个人心底可能都有着自己的煎熬,你和东楼唯一所不同的是他向我敞开他内心的一切,让我知道他如何孤独,或许开始只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但渐渐的就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心里再也感觉不到孤独,于是我就知道‘对,就是他了’。”贺千里觉得自己说到这儿应该告一段落,安豫尘似乎憋着话儿要说。
果然她一停下,安豫尘便轻声说道:“我从不曾动过心思,也从不曾找到如你这般的感觉,像你说的一样我们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孤独,只是我从来不愿向任何人诉说,就算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是因为他更坦荡无遮掩对吗?”
摇摇头,贺千里觉得这孩子还真的挺难说服:“不是,待我以坦荡的人,我便拿他当朋友还他以无遮拦。说句可能你不爱听的话,我这人一直很被动,不管是什么都被动接受。如果非要说为什么是东楼,因为他太过霸道蛮横,把我逼到角落里不得不正视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你问他哪里好你哪里不好,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的哪里好哪里不好你要更清楚得多。”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我们这帮孩子的头儿,领着我们城里城外干了不少出格的事,他身份在那儿没人能说什么时长日久也只能听之任之。后来先帝……申宗皇帝归天他才一改往日脾性投身军中,自那时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过他待人倒是愈发亲切和煦起来。我自小好文不爱武,我们读书时他偶尔也来学堂,却是学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好,师父总夸他是天纵之资却荒于顽童儿戏。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是羡慕他的,既羡慕也妒忌……”安豫尘说完看着夜空长叹一声便再没有说下去。
“这样的人才最招人恨,出身好还聪明,这天下的好事儿看起来像是他一个人占全了似的,搁我我也妒忌。每次往他身边一站,看着他被我高出这么多,我就恨不能把他锤矮一点儿才好。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生在这样的人家还能保有干净灿烂的心地,文才武功相貌脾气都是虚的,真正值得羡慕的是心。好吧,这也不是我最羡慕的,我最羡慕的是天底下所有长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他们多么幸福圆满,而我是不圆满的。小时候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被父母叫回家去吃饭洗澡,我就觉得他们实在是很幸福,那是我羡慕不来也渴求不到的东西。”贺千里感慨地说道,其实她那时候多是想现代的爹妈想得泪眼涟涟。
“千里。”
“嗯,什么?”
“好好保重。”
“你也是,多珍重。”
看着安豫尘走贺千里心里直打小鼓,天知道她从来没当过“知心姐姐”,她就属那需要被“知心姐姐”知心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错话,有没有说好,她很努力想圆好这些话,可不知道安豫尘有没有听进去。
很显然安豫尘是听进去了的,半月之后皇帝入陵,而后传诏书,皇位传予七皇子。太子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表现得非常平静,其实太子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外戚庞大,安家及太子妃娘家都是朝中大族,这一点一直是皇帝最不喜欢的。
但事有锋回路转,七皇子接过诏书后大喜过望还未坐上龙椅,便一脑袋磕在龙椅上,倒是既没流血也没怎么着,尔后就连日头疼长卧病榻,甚至还来不及清洗太子和晏东楼这一边,只做两年皇帝便因常年卧病榻不能理朝政而不得不退位。慧帝本就年少,登基前不久才大婚,并没有儿子所以朝廷再重新洗牌……
最终先太子登基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而慧帝自也被好好养着,只是不得几年便郁郁而终。
很久以后贺千里才知道七皇子的那一脑袋磕在龙椅上并不是意外,但既不是太子所为也不是晏东楼所为,更不是贺老爹,贺老爹是不是还活着一直是个谜,因为他没有现身谁也没见过他,就是温若甫也断然否认。但是贺沧海不信,他坚信贺老爹还活在人世,遂放弃了官职放马江湖去寻找。
至于贺千里和晏东楼,元启元年成的婚,太登基后交还军权便和贺千里隐于碣石镇,和贺秋水一块儿经营着他们的逍遥派!
再后来么,贺秋水和贺沧海……唔,张雪沉和贺沧海,不对,是秋水和沧海终于配成对儿。
多年以后在某处城池,贺千里又遇上了安豫尘,依然是那个美少年,只不过容色间多少有了些沧桑之态,却是身边有如花美眷,怀抱如珠玉小女儿,笑容满面间还是那般干净清澈。
不管他做了什么,如今相逢一笑知道彼此在尘世都过得幸福那就足够了。
“东楼。”
“什么?”
“谢谢。”
“不客气。”
鬼才跟你客气!!!
谢这尘世,谢这人生,谢谢一切圆满的或不圆满的,盼终有一天尘世得圆满,人间永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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