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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雨菲声音低低的,说道:“在下朝不念夏花,夕不念冬雪。又何来悲秋伤春之说?”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你想要我,怎么做?”洛雨菲要什么,荣瑾瑜明白。可她想要怎么谋算,即便是出力,荣瑾瑜却不打算插手谋算之事。
“我要的,也与你有利。”洛雨菲平静的望着来时的路,心里的算计让人看不清楚:“前朝两广总督李安年,他有一个儿子。虽不惹是生非,却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
李安年可是荣瑾瑜手刃的,那场余孽谋反的事情,也是据实出了告示的。
洛雨菲也不担心荣瑾瑜的思维跟不上她的脚步,突然话锋一转,又道:“想那日,鬼见愁等人虽是以多欺少,可温弘致败的太快,竟被我的一席话气的当场吐血。”
荣瑾瑜眉头一挑,不屑道:“鬼见愁?哼,怕是他没有这个本事。有本事的,是在背后替他捉刀之人。”
洛雨菲点了点头,道:“依我看来,他是早就被人下了药的。所以,鬼见愁等人才会那么不费气力就能将他重伤。”要说是谁能近了温弘致的身,又能给其下毒者,必然是他所亲近熟悉的人了。
“如此说来,你果然是和鬼见愁联手了?”荣瑾瑜嘴上问着,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明了的很。
“原是要出手的,可鬼见愁自己送上门来,我便顺水推舟了。白得的便宜,哪能不要?”洛雨菲眼中,隐隐透着狡黠的光,她也毫不遮掩。
荣瑾瑜又使出那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叹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那都是白说的空话。”
“温正初其心可恶,其行可耻,其罪当诛!”洛雨菲斜睨了他一眼,眼见着荣瑾瑜一脸的哀怜悲痛,却从不认为荣瑾瑜真是个良善之人。
有些无趣似的收起那虚假的情绪,荣瑾瑜突然,问道:“我很是好奇,你是如何算计的凌诗凝?想你这般谋算,必是费尽心机啊。”
碧幽宫内斗,竟连我们顾府和药王谷都一起算计了,这场赌注,筹码可真大!
“谋算?哼,谈不上。只是了解罢了。了解凌诗凝,了解唐染,就足够了。只要了解了布局之人,便能一眼看透她的棋路招数。如此,破解之法,自然了然于心。”夺权容易,守权难。凌诗凝她们虽然狠毒,但不够城府。就这么点算计的小伎俩,就想杀我,岂不是太过愚蠢?
的确,想当初凌诗凝存的什么心思,洛雨菲打从不着痕迹的对绿碧下手之前,就清楚的很。只不过,洛雨菲先是利用并囚禁绿碧,而后,竟是连同凌诗凝一并算计了。知她是怕敌不过自己,不敢明着对自己下手,便暗中防着她。
她算尽了凌诗凝会用的一切毒药,最终,还是猜对了,是七夜相思。因为只有七夜相思,是这世上无人能解之毒。
医圣曾经发誓,此生绝不解七夜相思之毒,如有背誓,人神共诛。医仙紫阳真人四海云游,行踪游走不定,莫说他是否能解此毒,即便是要找到他,那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只不过,凌诗凝千算万算,终是少算了一样,那就是尚且安然于世的荣瑾瑜。
想唐染被暗算那时,云之确实是凑巧路过。可那苏可,确是因为洛雨菲清楚唐染的性子,吩咐她从鹤城开始跟着唐染的。
所以那时,洛雨菲在等,等唐染回来,等唐染回来半夏带自己走。
再后来,众人到了药王谷,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唐染等人是要到药王谷求医,而洛雨菲到药王谷的真正目的,是要通过药王谷找到荣瑾瑜。
武林大会时,得知荣瑾瑜没死,那与她来说,找到荣瑾瑜,可比找到紫阳真人快的多呢。可这一路的千辛万险,要找到荣瑾瑜的重任,洛雨菲还是把她交给了唐染。
那时,她的命,不在别处,只在唐染手中。
“了解?在这人世间,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荣瑾瑜眼眸一转,又问道:“若你输了呢?”
提到生死,洛雨菲也只是平静的垂了垂眼眸:“若万一我输了,那我便要真真正正的最后再自私一次,独自抛下这红尘三千,死在唐染怀里,也是好的。”
洛雨菲在世间,唐染的心是她的,她不在世间,唐染的心依然是她的。于她来说,已是胜了。
可洛雨菲堵的这么大,又费劲了心机的兜着圈子。无非是因为以一己之力,找寻不到荣瑾瑜。于是,她便用自己性命,来赌下半生的幸福。
利用唐门的关系网,来找寻荣瑾瑜。如此一来,逼得凌诗凝等不及的现了形,还借唐门之手,找到了荣瑾瑜,又用自己的命,拴住了唐染的心。
她想要逼得唐染反抗唐门,只可惜,功败垂成。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找到了荣瑾瑜,要对付唐门,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所以说,洛雨菲是利用凌诗凝,是用自己的命,来算计唐染,来找寻对抗唐门的依靠。
“你是从武林大会时,就开始算计了么?”荣瑾瑜忽然想起,与她们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在武林大会上救了她们。
“那时只是知道你们还活着。后来,又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洛雨菲坦然,这话,确是真的。那时,她还没有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
“哈哈哈,磨刀霍霍向爹娘,你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听到此处,荣瑾瑜不仅大笑起来。
用尽心思,刻意经营。你这算计,和顾思敏的手段,有何不同?
“爹娘?染儿的爹娘俱已不在。她那所谓的家人,真心有几分?深情又有几分?”这种家族,有名无实,洛雨菲不屑。
“罢了。这事,我记下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荣瑾瑜摆摆手,该说的,洛雨菲也都说完了。还是如妍初雪那时的对话一样,让人云里雾里的,可荣瑾瑜到底是当事人,洛雨菲如此隐晦的话意,他到底全都懂了。
哎,人在世上人哄人,鬼在阴间鬼倒鬼。李安年这种有野心的余孽,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是个如此放浪的废物?想当年的楼语凝,可是他这师父一手抚养成人的呢。
洛雨菲说自己出手,与自己有利,可自己一直谋求的,却从来都是因为顾思敏呢。
许久之后,收敛起心思情绪,荣瑾瑜看了眼渐黑的天色,畅然大笑,道:“你真是不毒枉为女子呀!”
洛雨菲毫不示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家那个,难道不是?”
洛雨菲这话,噎的荣瑾瑜一愣,他唇角抽了抽,楞了三秒之后,无奈的扯了扯已经有些僵硬的唇角,改口长叹:“你们真是不毒枉为女子啊。”
洛雨菲却轻勾唇角,眼里有丝笑意滑出,不以为然,道:“不论手段,我但求朝朝暮暮。你求的,不也是如此吗?”
洛雨菲这一句,也确是真的。荣瑾瑜把心思,可明目张胆的写在了房间的匾额上了呢。那院落,就随着那匾额,叫了朝暮。
有时候,只一眼,就能将心,沦陷了一世。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洛雨菲那自信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看的荣瑾瑜心里噎的慌。让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当年在顾思敏面前,是多么的无知和幼稚啊。荣瑾瑜心里想着,嘴上说着,就不由得有些悲戚之意了:“我只怕,你算尽了人心,却算不尽天意。终落得个劳燕分飞、凤鸾离散的下场,岂不是可惜了这副心思和皮囊?”
荣瑾瑜说着,心里又不由一叹:想当初,自己还不是如此过来的么?只是自己知道,顾思敏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不在天下人手中,只在她自己手中。如何选择,也是她自己一念之间的事情。他当初那场豪赌,赌的,就是自己在顾思敏心中的份量。
可是唐染,显然她的命运,不在她自己手中呢。
“天意?是什么天意?天意就是让人相逢、相知、相爱、相许,却不得相守么?如果你也信天意,那么如今,你会是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可也会有这顾府,有那朝暮?”洛雨菲不屑的笑容中,有着满满的不甘与凄凉。
自古多情多悲戚,从来天不遂人意。是了,天意,天意,就是天不遂人意。
荣瑾瑜深深的一叹,微微点头,以示赞同。不去争取,又怎能扭转乾坤?不去争取,又怎能甘心一辈子悲凉凄惨,要靠这日日念想,夜夜思量度日如年。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沉默了许久,洛雨菲屏息间,只听得远处的一声弦断之音,心中更为惆怅起来。
荣瑾瑜自然也没能错过那弦断之音,换了话题,微叹道:“已凉天气未寒时,围炉煮茗,谈天说地最是惬意了。”
这种情爱间的话题,太过沉重了,就跟死了爹似的,一抽一泣间,悲伤到压抑,直让人喘不过来气呢。
“我看,此时喝酒最好。”洛雨菲瞅了荣瑾瑜一眼,淡淡的说着。可她总觉得,荣瑾瑜这人,不似外表这般简单。
终究不是敌人,也还算,谈得来。也许是没有异样的情份,还多了份同谋的关系,与聪明人说话,弯子绕的再多,也不觉累嘛。
“我看,青梅煮酒最好。”荣瑾瑜突然有些怀念自己曾经在长乐公主府里的红豆树下,埋的梅子酒。那淡淡的酒香里夹带着酸涩的微甜,像最初的人心一样的青稚甜涩。
虽然他每年还是会在红豆树下埋上几坛梅子酒,可是顾思敏却从没有告诉过他,那没被她浇愁完的几坛酒,早就被她带到顾府来了,重新找了颗红豆树埋下了。
二人正说着,就见个女子自远处来,身姿绰约,形态飘逸,手中还提着个竹篮。
待走至跟前,她将手中的竹篮放至桌上,里面竟是几壶酒呢。荣瑾瑜看了眼洛雨菲,又看了看夏优璇,道:“心有灵犀啊,这词语其实有时候一点也不显得暧昧。”
“哪里不显得暧昧了?”夏优璇坐下头都未抬,自顾的点亮了红泥小炉,温上了酒。
荣瑾瑜拿了瓶酒出来嗅了嗅,赞道:“是上好的梅子酒呢,优璇从哪里弄来的?”
“偷着在你家的红豆树下挖的。”夏优璇面不改色,语气平和,荣瑾瑜表情痴呆,脑子打结。
看了眼二人,洛雨菲倒是拿出酒盏,摆好了才对夏优璇,道:“久闻兰陵长公主大名,我倒觉得,还是峨眉女侠更为英姿飒爽些。”
“洛宫主玩笑了,这里怎么会有什么兰陵长公主呢?我只是峨眉派的夏优璇。”夏优璇抬眼,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表情,万年不变似的。
“一曲游园惊梦,可惜转瞬成空。”荣瑾瑜也不再提起夏优璇那关于心有灵犀的问话,这时,低低的开了口,提起了夏优璇方才所奏的曲。
“弦断,终是有人听见了,也不枉它今日断的生脆。”夏优璇轻轻的叹息,她的神情被面前桌上那红泥小炉里的隐隐火光,衬的有些鬼魅:“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
荣瑾瑜却笑的开怀,伸手勾了勾旁边的一株未有花苞的紫丁香的叶子,轻轻的扯动着。他的神情,被漆黑的夜色遮的让旁人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这笑,竟像是有些悲凉的颤抖:“是啊,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
看着荣瑾瑜那动作,洛雨菲的眼前,就闪过了这样一个情景:暮春时节,正是在丁香花开的季节。丁香花那或白或紫的颜色,都不轻佻。有着丁香花气息的女子,带着份淡淡的伤春之情,在寂寥悠长的雨巷中,撑一把浅色迷蒙的油纸伞,竟凭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