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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个情况,不少人露出了然之色。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结怨已久。从前是景馥姝得宠,顾云羡失宠,两人见面的时候,景馥姝没少含沙射影地给顾云羡气受。这两年虽然顾云羡一直压过了景馥姝,但由于景馥姝的情况也不算坏,所以顾云羡一直没能真正报了从前的一箭之仇。
如今可不一样了。
景馥姝一朝失了圣心,顾云羡却扶摇直上,二人处境大逆转,想必私下有很多话可以聊聊。
真遗憾不能留下来围观啊!
众人都离去之后,顾云羡屏退宫人,笑意吟吟地打量着景馥姝。
景馥姝立在殿中,神情不再是装模作样的微笑,而是一脸冷淡,“你留我下来,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方才人多,本宫没能好好看看妹妹,心中遗憾得紧。”顾云羡道,“下一次见到妹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所以本宫想抓住机会,把妹妹看清楚些。”
“你想看我?看我什么?”景馥姝讥道。
“自然是看妹妹花容消瘦、憔悴不堪的模样了。”顾云羡柔声道,“看到妹妹这样,本宫真是心痛。不过数月未见,你便如那失去雨水的花朵一样,整个人都快枯萎了。陛下如今若见到妹妹,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景馥姝紧紧抿起了双唇。
她这几个月茶饭不思,确实瘦了不少。她从前便身量纤细,如今这么一折腾,便瘦得有些过分了。好在她天生的美人胚子,即使如此也还是好看的。但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最在意的,她何尝不知她如今的样子不如从前好看?
心中本就介意的事,此刻被她深恨的人用讥讽的口气说出来,让她倍感羞辱,忍不住想要暴怒。
顾云羡看到她的神情,敏锐地发觉,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贞贵姬已经越来越不明显了。如今的她是个失意的女人。
嫉妒和仇恨让她开始失去冷静,开始变得疯狂。
一如从前的她。
“本宫从前觉得阮琼章肖似妹妹,却也明白她的姿容比起妹妹差了一大截,可如今看起来,反倒是阮琼章更加清丽自然,比妹妹更胜一筹了。”顾云羡笑吟吟道,“妹妹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女子容颜矜贵,损伤了可就不好了。”
“你不用说这个来刺激我,没用的。”景馥姝冷冷道,“阮清釉那种女人,不过是个玩意儿似的东西,也值得我为她动怒?”
“真的没有用?”顾云羡笑道,“如果没有用,妹妹从前何必事事针对阮琼章?”
见景馥姝不答,她又道:“既然妹妹不在意阮琼章,那么如今陛下对她多有恩宠,妹妹定然也不介意了。”
景馥姝右手猛地握紧,半晌才挤出一个笑来,“娘娘真是太自谦了。谁不知道如今宫中配得上‘多有恩宠’四个字的,只有您一人。何苦拿旁人来做耙子?”
“哦,对。”顾云羡闻言竟然仔细想了想,颔首道,“认真论起来本宫确实是头一份儿,不过阮琼章也算不错了。妹妹你要知道,陛下这几个月前朝忙得很,甚少踏足后宫。阮琼章蒙召次数虽少,但比起许多数月未受召见的人已经好很多了。”
见景馥姝微微发白的嘴唇,她继续道:“妹妹的娇柔风姿原是宫中的独一份儿,陛下这才怜惜不已。如今陛下既然有了阮琼章陪着,应该很难想起妹妹了。不过妹妹不用担心,阮琼章会将陛下照顾得很好的。比你要好得多。”
景馥姝眼中猛地射出利光,隐有煞气。这眼神太可怕,然而顾云羡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没有躲闪一下。
这算什么?这点威胁算什么?
你当死过一回的人还会怕这个么?
我连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都经历过了,会怕一个眼神?
我唯一怕的,只有不能让你去死这一桩。
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无比温柔,“看到妹妹如今的模样,本宫这才真的确定,原来从前一直误会了妹妹。”
景馥姝知道她后面一定又跟着什么恶毒的言辞,本能地不想听下去。但是她不能开口阻止。这是她与顾云羡的较量,谁先撑不下去,谁便输了。
她慢慢道:“误会我什么?”
“自然是误会了妹妹对陛下的情意。”顾云羡道,“本宫从前一直以为,妹妹不顾名节脸面地追随在陛□侧,是为了地位尊荣。如今才知道,竟是我谬了。妹妹对陛下,原是一片真心。”
她语气刻薄,又提到了名节一事。然而这样的辱骂在景馥姝入宫之前便已承受得够多了,如今再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是想着顾云羡的那番话。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一贯明白,在后宫中不能将自己的弱点示于人前,否则便是把性命交予她人之手。从前她们正是看出了顾云羡对皇帝的心思,才从那些最易激怒她的点下手,让她一错再错。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自然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除了与皇帝相处之时,绝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
她自问藏得很好,她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见景馥姝一直不说话,顾云羡笑了笑,“其实很早之前本宫就发觉了,无论明充仪抑或是毓淑仪怎么刺激妹妹,你都是一脸平静。唯独提到陛下,就不那么从容了。本宫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解释。今日出手试探,才发觉自己居然猜对了。”眼神怜悯地看着景馥姝,“妹妹真是是个痴心人,一腔赤诚委实令人感动。只可惜,你的痴心终究要错付了。”
她看着她,红菱般的双唇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最残忍的话,带着浓烈的仇恨和嘲弄,“陛下他,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要伤害一个人,一定要从她最在乎的方面入手。
云娘选的这两个点真是切中要害啊!为她鼓掌!
正文 68
景馥姝面色瞬间煞白。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紧咬下唇,似在拼命克制情绪。
顾云羡冷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景馥姝其实爱慕着皇帝的猜测;在她心头浮上来已久;今日才算真的确定。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只是翻来覆去地在心里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她居然是这样的心情。
承受巨大的压力入宫为妃;为的不是荣华富贵;更要紧的,是得到她爱的男人。
难怪她会那么恨自己。因为她是他的正妻,在世人眼中,能够堂堂正正站在皇帝身侧的人只有她这个皇后,而景馥姝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居于人下的妃妾。
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定要除掉自己。
可是除掉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以为没了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她以为富有四海的帝王会只守着一个女人吗?
还是以为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会真的痴心于某个女子?
真是愚蠢。
和她从前如出一辙的愚蠢。
“你说完了吗?”景馥姝轻声道。
“差不多了。”顾云羡淡淡道。
“那么请恕臣妾告退。”一福身子,她也不等她的回答,转身就朝外走去。
顾云羡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脚步有些不稳,似乎急于想要逃离,又不想泡得太快失了颜面。
她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仿佛落满白雪的荒漠,冰冷而荒芜。
很难过吧?
这种慢慢被人取代的滋味,这种不再被需要的滋味,真的很难过吧?
难过就对了。
我就是这么一步步熬过来的。熬到最后那一刻,熬到饮下那杯毒酒。
既然当初是你教会了我不要错信不值得的人,那么如今就让我来教你吧。
只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我曾经一样。
以你的命为代价。
不过很可惜,你应该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皇帝当天夜里没有过来。
按照惯例,今日是顾云羡的好日子,皇帝应该过来陪她的,尤其她还是越制晋升。
阿瓷沉不住气,悄悄派人去打听了,得知陛下并未召幸任何一位嫔御,这才松了口气。
晚膳的时候,顾云羡面色如常,阿瓷怕她担心,絮絮叨叨地解释,“奴婢听吕大人的徒弟何进说了,陛下最近朝事繁忙。今夜也是要与诸位大人连夜议事,所以才没来看小姐的。小姐别担心,陛下如今对小姐那可是好得不得了,就算是从前的贞贵姬……”
“阿瓷。”顾云羡忽然打断她,“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啊?”阿瓷傻眼。
顾云羡看向她,神情是少有的冷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凡事不要鲁莽。嘴不要那么快,要多思考,慎重行事。我看你全当成了耳旁风!”
阿瓷是顾云羡的陪嫁丫鬟,又曾跟着她共患难,所以顾云羡对她情分极深,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像今日这样当着满殿人的面对她不假辞色的情形,当真是从未有过。
阿瓷脸一阵白一阵红,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顾云羡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别过眼没去安慰她。
视线转向神情有些忐忑的黄中,她蹙眉,“还有你。”
黄中赔笑道:“臣……臣最近可没犯什么错啊!”
“没有犯错?是,你大的错处你是没犯。”顾云羡淡淡道,“不过本宫问你,你可还记得第一天来服侍本宫的时候,曾答应过什么?”
黄中“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许久,才慢吞吞道:“臣答应说,以后会谨言慎行,不给娘娘招祸。”
“你还记得?”顾云羡一笑,“你还记得便好。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的表现,可担得起‘谨言慎行’这四个字?”
她此刻虽未疾言厉色,但眼神中压力迫人,自有一股凛然之意,让黄中额头上的汗水都要下来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张狂。这也难怪,他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宦官,突然被安排去服侍废后,本以为前途无望了,心灰意冷得紧。哪知道这新主居然如此争气,一路扶摇直上,如今俨然有要独霸后宫的架势。他心头得意,在外面便嚣张了一些。
可第一次见面,顾云羡便严肃警告过他,若管不住自己,便不要留在她身边。
这么一想,黄中心里就更虚了,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这个人不喜欢把话说太多次,这是最后一次。你也好,别的人也好,通通都给我听着。含章殿容不下轻狂之人,想待在我身边做事,就给我收敛一些。”顾云羡淡淡道,“不然,休怪本宫不念主仆情分。”
这话是放了他们一马了。
黄中心头一松,诚心实意地磕了个头,“诺!臣谨记,一定不会再犯!”
其余宫人也跟着跪下来,磕了个头,“臣等谨记!”。
夜里是采葭带着宫人来服侍顾云羡安置。
她坐在绣墩上,任由采葭为自己打散长发,慢吞吞道:“阿瓷呢?”
采葭犹豫了一瞬,“适才奴婢瞧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呢!”
“肯定是闹脾气了。”顾云羡有些无奈,“她就是这样子,小孩子脾气,老也长不大。”
“不是的,娘娘。”采葭忙帮她辩解道,“阿瓷没有生娘娘的气,她是和自己怄气呢!奴婢适才也以为她是不高兴了,跑去安慰她。结果她跟奴婢说,她就是恼自己怎么总也长不了记性,害得娘娘不高兴。”
采葭小心地看着顾云羡的神情,“阿瓷她对娘娘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怪娘娘您的。”
顾云羡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我知道。”轻叹口气,“厨下今晚准备了鹅儿卷,你一会儿拿一碟回去给她,她喜欢这个。不过别说是我给的。要是她还不高兴,你就开解开解她。”
采葭一笑,“奴婢明白。”
顾云羡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