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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谁?”
你又是谁,四个字,精准无比地把玉笛风流男嚣张的脸给击垮了。他一脸惨不忍睹,那根笛子分毫不差地砸到了霄白的脑袋上,附带着一句痛彻心扉的嘶吼:
“我是你师兄!”
“不就是个师兄么。”霄白瘪嘴。
玉笛男咬牙:“……白遥,白遥!”
“哦。”
“……你个小没良心的混球。”末了,白遥师兄如此总结,附带白眼一记。
霄白小心地蹲在地上想,师父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所以才记不得吗?可是……明明,她连裴王府里的管家董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云清许,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白遥长得一脸的风流相,只是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苍白。听裴狐狸讲,他似乎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查了云清许的身世。裴言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奇特,他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诧,告诉霄白,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云清许才是这朗月的皇长子,结果却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可能云清许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有人给了他这么一个身份,让他好好称职地扮演着这个角色,可是说到底,他不是。
他是朱墨的一个传说而已。
云清许不见了,霄白并没有多大感悟,她不记得他,尽管知道了有个师父,却没有像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个人小心翼翼。只是晚上回房的时候她在桌边坐了很久,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摘星楼,林音师兄,白遥师兄,所有她所知道的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雾,迷迷蒙蒙一片,怎么都看不清。
听裴言卿讲,摘星楼是个不得了的江湖帮派,云清许走后,把楼主的位置给了林音。帮中众人不满一个毫无实权的影卫当政,一时间叛乱四起。林音功夫卓绝,一人挡叛党无数,血洗摘星楼,而后才坐稳了楼主的位置。白遥却叛出了摘星楼,据说是要退隐了。
而这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退隐的白遥居然找上了裴言卿,大大咧咧地往堂上一坐,说要取代董臣的位置,在裴王府谋个好差事。
“你为什么不想待在摘星楼?”白天的时候,霄白曾经这么问过他。
白遥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半晌才笑了,他说:“我查了楼主身世,还查了朗月真正的皇长子去处,这是楼主很久之前就怀疑的。如今楼主不在了,林音继位,我走也是他的意思。”
“为什么?”
白遥挑眉:“不走,等着死么?”
林音念着师兄弟情意,才给的一条叛出的路。假如他再不知好歹留在摘星楼当他的阁主,那才真的是玩命。
末了,白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告诉她:“小白,你没了师父,我没了阁主之位,摘星楼又换了楼主,从今日起,摘星楼真的是天上的星星了。凭咱们两个的是再也碰不到摘星楼了。”
“摘星楼会消失?”
“不,它会是江湖传说,神出鬼没。我们已经出来了,就难再找到它。”
结果,一个杀手的小头目在裴王府里当起了管家。
霄白今夜辗转无眠。
她在房里柜子中翻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清隽无比的几行字:
霄:
为师这几日有事外出,你暂且待在朗月都城。我不会去皇宫,你放心。我带上了林音和其他人,你放心。我此行是去肃清酹月在青云勾结的一些江湖事宜,
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四句话,三句是用你放心结尾的。
这就是……她的师父吗?霄白揉揉眼睛,鼻子有些发酸,只片刻却笑了,有这样的师父,多好。他一字一句的你放心,肯定是怕她孤单一人胡思乱想。那么贴心的一个师父,等哪天他漂泊累了,应该……会回来吧?
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霄白胡乱把纸一叠,警惕地望向门口——这是朗月皇宫,哪个人来不得通报?更何况这是三更半夜……
终局(下)
门外,是裴言卿,拿着壶酒,笑靥如花。
霄白有些诧异,呆呆看着裴言卿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样儿,警惕地把拳头扬了出来:“你干什么?”
裴言卿勾勾手指:“找你救命。”
“啊?”
***
朗月皇宫的夜静谧得很,霄白跟着裴言卿一路走,脑袋还是一片混沌。
今非昔比,这宫里现在可谓是他裴王的天下,他要行走还真没有一个人敢拦的,后宫也如是。霄白紧紧跟着,倒想起了白天才知道的一件新鲜事儿。她本以为云清许失踪了,裴言卿会是登上皇位的那个人,哪里知道这只狐狸是怕了皇位纷争,卯足了劲儿把皇位往别人身上推,更有甚者,他把身上的兵权都给解了,自己偷偷拟了一道圣旨把自己贬成了个没实权的逍遥王爷,光明正大改了国印。这一切是当着朝中大臣的面做的,却也无一人敢反对,人人都知道这没兵权的裴王曾经做出的事,没人敢质疑。就连新皇都默许了。
新皇不是裴言卿,不是云清许,听说他是朗月的大皇子,叫段清。
霄白也曾见过这新皇,他比裴言卿长了几岁,长得威武有力,不像是个好惹的主。只是这个不像是好惹的主却对裴言卿忍让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当着他的面拟自贬的圣旨他都没有吭声,这一点霄白很是好奇。
于是,她偷偷去看了,翻墙的。
结果,被抓了,还是被新皇亲自抓的……
霄白于是了然,这皇帝,居然会武,还是高手……
一不做二不休,霄白当时是挺直了脖子视死如归,却不想听到新皇压抑的笑声,还有他那一声:“霄姑娘,别来无恙?”
霄姑娘,这称呼在皇宫里可不多见,一般的人都称她为一声公主,知情的便称小姐,姑娘二字她可是第一次听到。她呆呆看着笑意盎然的新皇,问他:“你认得我?”
新皇微笑道:“我认得你十多年了,可是你不认得我。”
“你认得的是段茗吧,”霄白咧嘴笑,“我是霄白。”十多年,理论上听说她应该在摘星楼过日子,怎么可能有缘见到这大皇子?
新皇的眼里有几分宠溺,结结实实把霄白吓了一跳。
他笑道:“云清许身边影卫有三,林音一个,肖守一个,还有一个你不曾见过的,便是在下,算起来,你该叫朕一声师兄。”
霄白护着自家下巴干笑。
新皇见她这副样子,笑得有些忘形,戏谑道:“怎么,不信?”
“……信。”
自从从梦中醒来,她已经被告知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摘星楼,云清许,很多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被人一件件提起,有时候明明记不得什么,却也知道那便是事实。如今看来,她虽然不是段茗公主,但好歹有了个当皇帝的师兄!
“那,其他师兄呢?”白遥,和林音呢?
新皇却沉下了脸叹了口气,他说:“林音承了楼主之位,朕与白遥,肖守,还有一些前楼主的心腹被逐出了摘星楼。”
“为什么?”
“林音刚承位,第一件事自然是铲除异己,我们几个得势太多乃是强敌,他逐我们出楼是最念旧情的法子了。这也怪不得他。”
霄白沉默地听着,不知如何反应。摘星楼的一切都是她模糊记不清的,可是心里的那份温和告诉她,以前那些个师兄弟应该是相处融洽……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新皇也颇有感慨,他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被柔和一丝丝的浸染,他说:“霄白,我虽然与你不曾会面,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我也曾奉命贴身保护你,只是你不知。我视你如亲妹,今天你得听我一句劝,日后与裴王相伴,让他远离朝廷,这皇位是他让给我的,既然让了,就不要念着,或者是让人家以为他念着了……”
“他……压根没……”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世事难料,人不由己。这是师兄摆脱你的,好好看着裴王,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还能找到彼此了,我不想……把过去十几年的记忆都给抹去了。还有,摘星楼你我以后是触碰不到了,别去试图打听什么了。”
霄白浑身一怔,半晌才轻道:“好,师兄。”
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白遥死皮赖脸地要留在裴王府当个没用的管家。一是摘星楼已经容不下他,如同今日新皇容不下裴言卿;二是能相伴证明过去十几年岁月的,只有他们彼此了……
那是她和新皇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黄昏,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新皇登基,为谢天恩,去宫外法华寺暂住一月,宫中所有事宜暂且交由裴言卿摄政。霄白明白,这是她的师兄送她的最后一份大礼,让裴言卿与她处理好新仇旧恨。他回来那日,便是这朗月堂堂皇帝,而不是她师兄了。
江湖事宫廷事,没有一件不烦人的。霄白只是庆幸,裴狐狸这禽兽没兴趣参合进去,他没自贬为平民那是给朝廷留了点面子……
“你在发什么呆?”
“啊?”
月色正好,霄白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走了神,只能瘪瘪嘴笑。她看了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裴言卿已经把她牵到了段茗以前住的宫殿里。她不解,皱着眉头问他:“怎么来这里?你不是说救命么?”
裴言卿一记脑袋瓜就此落下:“谁让你走神!”
“……”你混蛋。
“段清说帮我彻查了御医院还有宫中几年前当值的所有宫女侍从,说是段茗的解药很可能放在她寝宫。”
霄白不解:“那你找我来干嘛?你功夫比我好多了,翻墙也比我利索啊。”
一瞬间,裴言卿脸上的表情很是惨烈,似乎是忍无可忍才咬牙切齿道:“你个不解风情的!”
“……”你神经病啊。
风情是何,霄白不解。所以当裴言卿搂着她轻吻时,她实在忍无可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裴……狐狸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中毒了?”
裴言卿显然是已经自动把她那句混账话给忘了,选择性地堵上了耳朵,泄愤一般地对着某个不解风情的小白的唇咬了下去。
某个小白轻轻哼了一声,疼了。
裴狐狸得意得很,舔了舔某霄白柔夷一般的唇,热了,悄悄探舌进去。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裴狐狸闭上了眼,脸红了,气喘了。
某小白顿时了然,一记手刀下去——
气氛它,僵了。
……
…………
“裴狐狸,你不至于被白遥下药吧!”那混球早就扬言说要下药了……
裴狐狸的脸,白了,青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本来已经有些迷蒙的眼清明了,又染上了怨毒。
某只小白干咳,揉揉劈疼了还是没啥效果的手,后退,再后退:“那个……别、生气。”
“嗯。”
裴狐狸咬咬牙,最后还是把气咽了下去,很是乖顺地点点头,只是眼里那抹神色叫做——恨铁不成钢。
“裴狐狸,我记起四年前的事了。”霄白突然道。
“嗯?”
“那个……你说要嫁我的事。”
裴言卿神色一僵,咬牙:“……然后呢?”
霄白更加小心翼翼:“那个……现在还算数不?反正你皇宫也快待不下去了,不如嫁给我闯荡江湖去?”
“……霄白……”
哎呀,那神色,像是发火了啊……霄白在心里干笑,退后道:“裴狐狸,你自己说要嫁的!”
“……”
“对吧?在小山坡上,你还记得不?”霄白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但看他神色呃,明显是记得比她还清楚吧……她满是希翼地看着他,眼睛闪闪。
这样的夜,这样的月亮,这样阴森森的宫闱,这样尴尬的气氛。声名在外的裴王被人……提亲了。只是他不是要当新郎官,他连倒插门都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