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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曦看着他身形消失,不动声色,也没有立即回车厢,而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冷风吹起秀发,吹松狐袄,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她需要清醒一下,认真思考一下与君澜风的关系,想着,她微微闭上了眼。
待到耳畔传来颜国公焦急的声音:“曦儿,你怎么会在这坐着?还不下来傻孩子!”落云曦这才睁开眼。
“曦儿,不管怎么样,叫府里大夫来看看你舌头也是好的。”
颜国公见她进府,便开口建议。
虽然落云曦是神医,可他仍然不放心,一想到这毒没有解药,他的浓眉便紧紧蹙到了一起。
“不用。”落云曦比划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会有办法的。”
她说着便屈膝行礼,领着春柳离去。
刚踏进院落,院子里便响起君澜风含着怒意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急步窜上前,抓住她的狐袄,脸色冷得如一块整冰:“我让你回马车,你都看看你冻成什么模样了!”
他站在颜家墙头,远远便看到落云曦竟然还坐在车外,那股子怒气真是想掩也掩饰不住。
“我不在,你就这么照顾自己吗?”君澜风气得脸色铁青,死死抓着她的衣服,恨不得与她辨个明白,“我以为,你以自己身子为重,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就将你抓回马车!”
落云曦脸色未有任何变化,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我自然知道我不懂事。”她慢慢用唇语表述,她知道,君澜风看得懂她在说什么,哪怕她说得很快,“杜晴烟比我懂事得多。”
“你!”君澜风面色一变,声音也是一扬,“你是在存心气我吗?”
落云曦清澈的凤眸生出一丝冷笑,后退数步,无声地说道:“我现在是端木哲的未婚妻,中山王,您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虽然没有声音,可她的话,却如惊雷炸在君澜风心头,那张脸,瞬间阴暗密布,毫无晴色了!
“你说什么?”他抑住心头的怒意,一字一字问。
落云曦早已心灰意懒,不想再和他解释,舌头麻木,比划出唇语,实在是件吃力的事,她转身,朝主房行去。
手腕,被男人一把扯住,君澜风冷沉的声音响起:“他不可能娶你的!”
落云曦回头,唇角绽开一抹灿然的笑意,刹时,娇艳了夜色,她说:“你管不着!”
说完,甩开男人的手,快步回了主房,“啪”的一声,房门重重合上。
春柳不敢靠近,早就躲回偏房,连灯也不敢点。
所以,整个院落,一片漆黑,唯有淡薄的月色,透过稀疏的云层,轻轻映下。
君澜风负手站在房前,一言不发,脸色阴沉,阵阵狂风吹乱他的墨发和衣襟,宛若一桩人体雕塑。
丁英和丁雯自暗处现身,互视一眼,朝这边走来,她俩现在更多是以暗卫的形式保护落云曦。
“中山王,小姐休息了,您还是回去吧。”丁英规劝道。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又是颜国公亲自调教的,纵然是面对中山王,也是面不改色,言礼周到。
然而,君澜风此刻心情却不太好,他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冰唇轻启:“谁也别来管本王,都走开!”
丁英与丁雯闻言,相当无奈,只能各回各的卧房。
君澜风不知道的是,落云曦并没走远,而只与他隔墙相隔。
将房门关上后,落云曦顺势靠到了房门上。没有点灯,没有烧炭,更没有打水洗漱,她只是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腰部撑着力,浑身上下其他的地方却如一瘫烂泥,连摆出笑容,也是极困难的。
冷,很冷,不仅仅是天气。一团团寒气自心疼涌出,寒了身子,更寒了心。
也不知发呆到什么时候,窗外,响起一声轻咳。
落云曦眉头一皱,立刻回身,透过门上的小缝张望过去,只见君澜风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也是房门正对着的花圃前,及踝墨发随风飘舞,五官僵硬无表情,似乎脸庞浮了一层薄冰,冷得神情都散化不开。
她心里轻哼一声,去点了烛台,搬到床前小几上,自己和衣躺下,开始翻看医书,回忆从前,寻思解药的治法。
残灯如豆,街巷的更鼓响了三声,落云曦仍然孜孜不倦地沉浸在书的海洋,纤丽的身影被烛光拉得好长,映在了窗子之上。
窗外,某桩在风中石化了的雕塑便凝望着这道身影好几个时辰。
一夜无眠。
第二天,落云曦起了个早,推开窗户,便看到君澜风如根木头般杵在院中,她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耐,根本不看第二眼,便叩击窗台,叫唤春柳。
落云曦递了一张药方子给她,春柳见小姐整出了药方子,此毒必有救,激动得大呼小叫,飞一般地去药房抓药了。
不多时,春柳便把药材全秤好了,拿回来可以直接熬。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颜国公、颜少都、颜少卿等一大家子人,可以说,颜府的这些人深深关心着落云曦的伤情。
君澜风为了保证落云曦的名声,在这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去。
“曦儿,怎么样了?舌头还能不能动?”颜少都凑过来问。
大舅舅虽然身材健硕,长于军中,但心却细得很。
落云曦摇了摇头,嘴角生出一抹安慰他们的笑容。
颜家人,待自己那么好,她又怎能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这毒,一定要解去!
“这中药是解药吗?”颜国公迫不及待地指着春柳手里的药包问,“听说你一大早就吩咐柳丫头去抓药,是不是有法子了?”
落云曦是神医,她的医术如雷贯耳,所以颜家人也完全信她,这才同意不请普通的大夫。
落云曦拿起桌上写药方的毛笔,在宣纸上写道:“这只是阻止毒性扩散的中药,并无解毒之效,不过,时间长了,也可能有效果。”
最后一句,是她自作主张补上去的,只因,不想看到那一张张失望的脸庞。
“太好了!”颜国公喜不自禁,“有希望就好!”
颜少卿也笑起来:“曦儿的医术是没话说的,一定可以好起来。”
颜一凡看着落云曦,一直没有说话,他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昨晚落云曦与君澜风闹矛盾的模样,心中不免浮出担忧来。
表妹哑了,若真治不好了,时间一长,君澜风还会要她吗?
261、平妻
颜少都原本是过完正月便去边境的,但因为落云曦的毒,心中担忧,推迟了日期,落云曦心底很感动。颜家一大家子便围着落云曦说话。
忽然间,管家来报:“老爷,离王爷来了。”
听说是端木离,颜国公立刻站了起来,眉头皱起,满面不悦:“他吗?这毒药就是他研制的吧!连解药都没制出来便让它流传世间,实在太会害人了!”
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怒意,颜少卿连忙劝解道:“父亲,让他赶紧进来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嗯。”颜国公无奈点头。
不一会儿,丁英便领着端木离进屋。
男人一袭雪白长衫,不染纤尘,整洁素净的缎面反耀着晨光。一双桃花目底一片乌青,应是没睡好。
“国公爷。”端木离声音微哑婀。
颜国公见他满面愧疚,重怒略微退了几分,不冷不热道:“离王爷倒是愧疚了,我素知你对烟儿不同,可也不能开这种玩笑!没有解药的毒,可以随便传出去吗?”
“我没想到杜晴烟会……她是国公爷的外孙女,您也了解她,她怎会做出这种事!”
“她而今不是本国公的外孙女!”
说到这事,颜国公脸色便是一变。
杜晴烟是大南人,她是杜兰芷身边的侍女与杜学士的私生女,可他们颜家,竟然将她当作外孙女疼宠了这么多年!
颜少都气愤地说道:“大南人就是异邦小族,心机如此之深!白瞎了我们对她的好!她竟然来害我们颜家的嫡亲血脉!”
颜少卿眉目沉冷,一想到杜晴烟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颜家外孙女,却擅自篡改了胎记,将一众人等都蒙在鼓里,他便一阵心寒。
更要紧的是,为了争宠,她竟然不惜对曦儿下手!
这事,虽然没确定是杜晴烟做的,可凭着她遮掩胎记一事便能看出她非良辈。
端木离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她不是,白芷才是。”
“白芷也不是!”颜国公冷冷接道,“颜容娇已经不是我颜门之人,白芷,就算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与我们颜家毫无干系!”
端木离不欲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转眸看向落云曦,内疚之色愈加浓了。
“曦儿,这解药虽然没配制出来,但我想到几个对这毒有效的方子,你看看。”端木离说着,从袖中取出几页纸递给她。
晨光透过菱窗洒在纸面,泛着柔和的光茫,落云曦眯起凤眸,看起纸上棱角分明的字体。
她凝视着药方,陷入深思。
直至耳畔响起一名尖细的叫声:“离王爷,皇上传口谕,请您进宫呢!”
落云曦抬头看去,便见一名着太监服色的人站在窗下,脸含微笑。
端木离起身道:“我回头再来见你。”
他走出房,说道:“走吧。”
“您先去吧,杂家还有公务在身。”太监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颜家人见到圣旨,面色都起了变化,颜国公回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三人都有些迟疑。
端木离也起了浓浓的疑心,便站住了脚,问道:“圣旨是下给颜家的?”
太监点头,顺势喊道:“国公爷,颜小姐,准备好了吗?”
颜国公说道:“管家,将所有人叫过来接旨。”
不大一会儿,整个颜家的人都来了,院内院外跪了一地。
端木离没有就去,也跪在一边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家千金落云曦与朕犬子端木哲青梅竹马,互有情愫,朕闻世间有成人之美,特为二人赐婚。因端木哲先有婚约落家千金落飞颖,故赐二人为平妃,一同进门!钦此!”
小太监读完旨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恭喜”,颜国公“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怒声道:“我要进宫面见圣上!”
落云曦也怔了一会儿。
赐婚之事倒不出她的意外,可怎么会是“平妃”?她怎么会和落飞颖是平妃?这***不是降她的身份吗?
“国公爷,杂家劝您还是别去了,皇帝主意已定。”太监将圣旨揣在他手上,低低劝慰。
“皇帝不是说提亲吗?怎么又改为赐婚了!而且,居然将我们世家小姐和落府那个封为平妃,简直没道理!”颜国公脸色难看极了。
提亲和赐婚,这可是两个概念!
皇室和世家联姻,原本就是十分隆重的事,一般由皇室出面提亲,以示对世家的尊重,可现在,却改成了单方面的赐婚!而且来得这么快,不给他们半点思考的空间,实在是令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不仅颜国公有气,颜家上上下下人人面有怒色,只是,敢怒不敢言。
落家,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低等的家族。卑微的小姐,怎么可以与自己家尊贵无比的千金做平妃?太跌身份了!
太监干笑一声道:“这个,其实,国公爷,杂家说得难听些,您别放在心上。落家大小姐身份确实低了些,但好歹是明媒订下的,而颜小姐呢……”
他说得确实难听,颜国公不禁厉声打断她:“我们家小姐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是私订终身!”
太监心中咕咚,连铜锁都有了,还不是私订终身吗?
可看着颜国公凌厉的脸色,他终是没敢将这话说出来。
落云曦冷冰冰望着他,如果不是现在不能说话,她一定会将这太监好好骂一顿!但此时她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