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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龙翘一向浅眠,何况身边的女子一整夜都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听到战擎的声音,他立刻便起了身。
夏天没听到门外的叫声,却被袁龙翘起身的响动惊醒了过来。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她警惕的竖起耳朵留心着身后之人的一举一动,只要那人稍向她凑过来一寸,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一个后踹直接踢回去。
衣衫摩擦,悉悉索索。
忽然静了下来。
夏天微侧了侧头没敢转回身,仍旧面朝里的侧卧着装睡。
“哼!”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接着脚步声响,房门开合。
门外响起低低的语声,似是有人对袁龙翘说着什么,只听他“嗯”了一声,便再也没了响动。
夏天支愣着耳朵一动不敢动的戒备着,生怕他去而复返。
没有声音,没有声音……不知听了多久,她终于迷糊的睡了过去。
因为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夏天一觉直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时,只有秀娘站在床边。
茫然的看向周遭:一室喜艳,红烛半阑,金柜银箱白玉围屏。这,这是哪儿?一瞬的纳闷她才醒悟,懊恼的一拍脑门,糟糕,按礼规她应该一早进宫去向昭乾帝敬茶、向先帝后敬香,完成大婚的最后仪式。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可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时间早过了。惨了!这个凤荔也不来叫自己起床!怎么办?怎么办?她慌里慌张的向床边爬,心里则祈祷着那个皇帝老儿最好也能有个赖床的习惯。
像是看出了夏天的心思,秀娘平着声音慢悠悠地道:“王妃莫急,帝君昨夜旧疾复发,殿下清晨便进宫去了。刚才命人回来传话,说是今日的家礼免了,王妃不用进宫了。”
咩?夏天的动作一滞,不敢置信的愣了一瞬,看秀娘不像是在说谎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低头偷笑,没想到她的运气竟不是一般的好!
默默的将她的神色看入眼中,秀娘面色不改的拿衣裳,递巾帕,伺候洗漱。
一直不见凤荔的影子,夏天有些诧异,眼睛不时的朝门外瞟。
“凤荔去给王妃准备午膳了。”秀娘手上不停,语气淡然。
午膳?!夏天愣了愣,悄悄吐了下舌瓣忙借着洗脸遮住早已红透的俏脸。
一连五天袁龙翘都没有再出现,起初夏天夜里睡觉时还小心谨慎的不敢睡死,后来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肆无忌惮的霸占了整张大床。也不知道昭乾帝的病情怎么样了,没有凤荔在耳边絮叨她连外界的信息也都一并被隔绝了。说到凤荔,一天之中除了用餐和早晚洗漱,其他时间根本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都在忙些什么。
来来回回绕了两圈,夏天闷得身上都快长鳞了。这屋子虽然比她住在将军府时的房间还要富丽精致,可惜案桌上无纸无笔想找本书解闷都找不到。让她就这么没电视、没电脑、没小说更没人说话的干巴巴呆着她可受不了,然而一想到出门就会看到每日雷打不动守在自己房门外的秀娘她那张标准的僵尸脸,比较之下她还是宁愿呆在房间里发霉。
“姑姑,络姬夫人急着要那对千年玛瑙合欢杯,奴婢们在多瑰轩里找了好半晌也没瞧见。还请姑姑帮忙给找找。”
一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夏天立时来了精神,轻手轻脚的靠到门边直接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Chapter 9 林深处
“不是前两日刚要了一对琉璃盏吗?怎么今日又要合欢杯?”秀娘微微蹙眉。
蕊儿摊了摊手,头疼地道:“还不是因为昨儿瞧见淳姬夫人那里有一对琥珀润月杯,所以今儿就无论如何非要找出殿下曾经说好的那对千年玛瑙合欢杯!”
没再做声,秀娘心知这位络姬夫人最是得殿下的宠爱,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只要殿下不发话说不给自己便得想办法去摘。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她低头想了想,轻道了声:“走吧。”便带着蕊儿急匆匆的朝多瑰轩而去。
夏天贴着门板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再无声响,立即手脚麻利的拉开房门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她所住的莫离阁是凌王府中最大的一座院落,与袁龙翘住的莫忘阁离得最近,倒不是因为袁龙翘有多喜欢她想要让她离自己近一些,而是为了匹配她正妃的身份,更是为了向夏静庭示好,毕竟想要得到人家父亲的支持总要做出善待人家女儿的姿态。
出嫁之前夏天便知道袁龙翘身边已然有五位早些年娶的姬妾,络姬夫人、淳姬夫人,她心里默默的记住,看来今后她要与一群不相干的女人打交道了。不过她也并不怎样介意,倒不是她有多么大方,而是到目前为止她对于袁龙翘没有半点儿的“非分之想”,所以别说他只有五个小妾就是和她那个风流将军爹爹一样有一打姬妾又关她何事!
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府里溜达,为了不被人瞧见专挑偏僻幽静的路径走。琅轩翠柏,莲池碧波,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处处皆透着雅致精妙,匠心独具。夏天一路前行,一路欣喜的四处观赏。她有些意外,瞧袁龙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是没想到他的品味竟这么好,这凌王府里的景致真好似那画中画的一般美。
不知不觉走进花木深处,正要伸手去摘枝头上开得最艳的一朵,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什么人?”
夏天吓了一跳,花也无心去摘急忙转回身。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袭淡灰色的袍子没系腰带,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只随意的披散着,他的脸色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睫毛低垂看不清瞳孔的颜色,不过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和唇形优美的薄唇却透露出几分异域的味道。
“你不是凌王府的人。你是谁?”他不耐的又问了一遍。
夏天奇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倨傲又低眉顺目的男子,不懂这两种背道而驰的表情怎么会如此和谐融洽理所当然的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偏偏又不会令人觉得有任何的突兀和矛盾?!
见她一直不说话,那人明显生了气,向前跨了一步突然睁开了眼睛。
“呀!”骇然的捂住嘴巴向后急退,身后的一棵树恰好阻了她的路。眼前一双灰白色的眼珠,连原本该是黑色的瞳孔都蒙了一层白雾。
知道成功的吓到了她,那人立刻又合上了眼帘。唇边扬起一丝讥笑,他探手钳住了她的腕子。
夏天吃惊,吸着气使劲儿向后抽手。
“别动!”
感觉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处,她的身子僵了一瞬又开始和他较劲儿。
“果然!”冷冷一哼,他狠狠的将她的手腕甩开。“你果然是装的,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气息窒住,夏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就是夏天?!听说夏静庭当日还因为去给你诊治的人不是我而勃然变色,哼,我倒是觉得他应该庆幸才是,若那日是我前往,定会当面揭穿你们的龌龊伎俩,哪里还能容得你如此轻松风光的嫁到凌王府来。”
皱了皱眉,夏天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话一说完他径自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微侧过身似是不满又似是不屑的警告道:“既然你已经嫁给了龙翘那就守好你的本分,若是心中还惦念着袁龙骐,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来,到时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Chapter 10 静墨轩
脑海里始终抹不去那袭灰袍、那瀑墨发和那双恐怖的白色眼珠,夏天神思不属漫无目的的沿着幽僻小路游逛。刚刚见到的那个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通身的气韵做派并不像是王府中的下人,可若说他是主子又猜不透他的身份。听他对袁龙翘的称呼,似乎是和袁龙翘很亲近的人。
难道是袁龙翘的兄弟?除了五殿下与七殿下,其他的兄弟她都见过了!
难道是七殿下?……年纪不对!
五殿下?更不可能。哪有人会咬牙切齿像是在说陌生人一样的对自己题名道姓。
五殿下袁龙骐……夏天低着头心里绕来绕去的琢磨着。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袁龙翘与这怪人话里话外对自己的警告竟仿佛自己对这位五殿下心存爱慕。难道,是从前的夏天与他有什么瓜葛?
摇摇头,她想不明白,也没那个脑子能想明白。一抬头,一方古拙朴素的石匾映入眼帘,三个大字——静墨轩,雕刻得遒劲有力骨架隽秀,匾下两侧还刻着一副楹联:爱听松风且高卧,每书蕉叶寄新题。
繁体字!夏天一头黑线半猜半蒙的认了一遍。
这里是……
房门大开着,她抻头向里面张望了望。
通透晶莹的叠翠屏风后面几架檀香木的书架子上满当当的全是书,降香黄檀的宽大案几,一只铜鹤高脚烛台立在案旁,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还摆着一座八脚漆金雕镂的麒麟鼎。
忍不住欢欣雀跃,她抬脚直奔那些靠墙而立的书架子。总算找到了可以消遣的东西,否则憋在这座死气沉沉的院子里被闷疯是迟早的事。随手抽出一本线装书翻了翻,她的眼睛立马直了。
“世溷濁而不清。”咩?又是繁体字!
使劲儿丢了个白果。什么东东嘛!虽然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可看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将书放了回去,换了一面架子又抽出一本……
嘭!夏天一头磕在书架上,郁闷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老天是要亡她啊!好不容易找到本书想要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只能勉强认得其中一半的字。什么之乎者也,这个曰那个道的,在学校时她的文言文就不是一般的烂,通常语文考试文言文部分她一分都得不到。
懊恼了一会儿,她开始认命的继续找书,不管怎样,有点事情做总比枯坐着强。“什么……行记”、“春……什么什么……寄语”、“什么……通史”。嘭!夏天的额头又一次磕在架子上。老天,她居然连书名都没有一本能够认全的,这书还怎么看啊!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凤荔的声音。夏天转回头,就见神色焦急的凤荔在前,面目僵硬的秀娘在后。
“小姐,你想看书?”
明知故问,不看难道找来垫桌角?!夏天瞪了凤荔一眼,紧了紧手中的几本书举步就走。聊胜于无,就算有不认得的字,可凭她的聪明才智应该还至于影响阅读。翻了翻眼睛,她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好了,反正再让她那么无所事事的枯坐在房里她就立刻找根绳子上吊。
一直默不作声的秀娘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看着她手中的书,语调平平地道:“王妃不能带走这里的书册,不仅是书册,哪怕这静墨轩中的一草一木王妃都不能带走。”
夏天倏地瞪大了眼睛,脊背挺得笔直好似一杆迎风不倒的枪。不许带走书?她这是存心要让自己回去上吊还是怎地。
“王府的规矩,没有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入静墨轩,念在王妃来的时日尚浅今次便作罢,不过还请王妃谨记,莫要再行差踏错,否则王府的规矩可不讲人情。”秀娘一字一字冷静静的说。
眉头紧皱,夏天死死的将手中的几本书捂在怀里,心底隐隐的冒起一股无名之火。警告,警告,到了这里人人都在警告她。难道她嫁到凌王府是来坐牢的吗?不过是几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她实在闷得发慌就是白送给她都不稀罕。瞪了瞪眼,她今天非要“明知故犯”,非要带走这几本书,她倒要看看这凌王府的规矩到底怎么个不讲人情,那个臭袁龙翘又预备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