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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知道了。”玄莳目光一沉,终是默然。
下部 二十 携手相问意相随
回廊曲折,花木丛生,假山怪石相映成趣,不愧是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倒是修养的好地方。
玄昕与玉明若是前后出得殿,两人并肩走到廊阶上,路上偶尔经过一个宫女或太监,玄昕的脸上始终是一片淡漠和寂静,玉明若也是一脸的平静,只是默默与玄昕相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玄昕突来停住步子,站在玉明若身后,道:“刚才的事,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玉明若闻言,停住步子,眉梢微挑,唇角轻抿,“你在为方才的事情道歉吗?”
玄昕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转过头,虽然明知道玉明若背对着他,但是始终觉得不自在,一声“对不起”不是难以吐出口,说了就是认了方才自己在当众拒绝与她成婚。
玄昕默然。
玉明若唇角上扬,转过身来,看向玄昕,故意说道:“方才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既然你不想娶,我又岂会强求于你。”说完,即要远去。
玄昕忽然将玉明若从身后抱住,也不管有无宫女太监经过,就这样将玉明若环在双臂间,“谁说是强求了……我是求之不得而不敢求……”声音若茄声,小心翼翼之中藏着隐忍。
求之不得而不敢求……
心一突,双颊再次染上余辉,不知是因着阳光,还是玄昕的话,玉明若没有从玄昕怀中挣扎开来,只是静静侍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温暖的呼吸,包容的体温,臂膀的力量在那一瞬间都变得清晰无比,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紧贴着自己微微跳动,血脉在缓缓地流动,逐渐涌往全身。她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体会这种感觉,虽然很想反驳一句“若是求之不得又岂会拒之”可是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若,方才我非是真心想要拒绝,只是情非得已。”玄昕将明若的肩膀翻转过来,让她看进自己的眼中,“有些事我不便与你多说,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想将你卷进这个漩涡之中,更不想让你有丝毫受到伤害的机会。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逆着光,玄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光芒中只看到一双如星般的温和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玉明若眉眼一弯,露齿而笑,“子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因为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对我的真心,相信你会好好守护我。所以方才的事,我除了有些讶异之外,并无过多放在心上。你可以放心的。”。
玄昕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是眉心却又在下一秒皱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太后留在宫中?宫中乃是是非之地,实在是不宜你久留的。”
明若微微一笑,盈盈凝视着他,他长发高束,一双忧眸,眉似冷月,“因为我想留在宫中啊。”
玄昕没有说话,他的眸光亮如寒星,又仿若深潭般,淡定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看透,他缓缓道:“阿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对你撤谎的。”
“为什么?”玄昕眉心几乎皱成了两道下弦月,“太后到底与你说了什么,我离开之前,你分明是不愿意留在太后身边的,为什么一转眼你却愿意了?”
“子恒,”玉明若抬起手抚上玄昕的眉眼,揉去他眉心的褶皱,目光盈盈看向他担忧的眼中,一片坦诚与明朗,“我今天才明白,原来我不只是想伴在你身边,更想一个人霸占你。我学会执着了,佛家戒忌金嗔痴,我明知不该,可是却管不住想要独占你的心。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妻子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深邃的眸中闪过不可置信,从来不敢妄想玉明若会对自己有这样一份心意,乍听此言,玄昕只觉得心中柔软的几乎要化去,一丝甜蜜上涌,慢慢的,已是泛滥成溪,河,以至成海。但是最后一根仅刺的理智却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了他。
“但是这与你入宫有什么关朕?”玄昕抓住她放在脸上的手,握在手心,“你嫁的是我玄昕,此事只与你我有关。”
臻首微摇,一阵风来,卷起落叶与纱衣,也带起她的长发,“子恒,我要和你并肩而行,即使帮不了什么,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让你整日为我担心。留在太后有是我现在需要做的。”
清风拂面,他的眸光轻轻地掠过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并不需要你如此做……保护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那么她所有的缺点都不是缺点,连着她给他带来的麻烦也是他爱她的理由。即便那负担再沉重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让人甘之如饴。
可惜玉明若不明白。
“我已经决定了。”她静静地回答,清浅的微笑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撼动的坚定,她轻声道,“也许我到最后也学不会,但是至少我曾经努力过,你就让我去试一次吧。”
“这种事情能试吗?你涉世未深,根本不知世事险恶,尤其皇宫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的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向来温润如玉,清贵平和的脸庞上竟也浮现出了的怒气,声音因着紧张而多了一丝波动,“你难道忘了进宫前我告诉你的,关于你上次进宫中毒之事吗?难道你还想要我天天在府中担心你的安危吗?”
她却依旧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包容着他一时的失态,一片落叶落于她脚边,她弯下腰,将叶子拾起,抬首笑望向玄昕,“你看,这片落叶像不像是我们昨日在府中拾起的那片。”玉明若将落叶放于玄昕手中,“现在我把落叶交给你,子恒,相信我,落叶会归根的,这次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深深地看着她,唇边划过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玄昕始终是那她没办法的,只要她坚持,他就只能缴械投降,但是心中仍旧是不放心,不死心地说了一句:“你并不适合皇室的生活,勉强就放弃吧。”
她微微一笑,如同秋日的流云,清雅地不留痕迹,那清亮而又深邃的眸光落定在玄昕身上,“那什么生活又合适我呢?来到王府之前,我以为我会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可是我仍然一路走到了现在。我相信,跟着太后娘娘我会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的,我不想做躲在你背后的女人,我想和你并肩偕行,祸福与共。”
玄昕默然,除了叹息,他不知道此时还能再说些什么,那个埋藏在心底,原以为化为尘埃的想法一刹间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若是他不是静安王……
玉明若却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想,她朝着他盈盈一笑,道:“我出来送你的时间有些久了,我先走了,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毕,她便转身走了,也不给玄昕说话的余地。
不是不想再看一眼,而是生怕看一眼就多一份舍不得。
玄昕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那黑沉而又深邃的眸中缓缓地开始浮现出一抹泠然坚毅的神色。
玉明若回去的路上走的有些急,这条路上都是用鹅卵石辅就的,她步子迈得快,兼之心思仍是放在玄昕身子,一个不当心,踏错了一个步子,结果上身不稳,险些就要摔倒,幸亏她够机警,才在紧要关头抓住旁边的假山乱石稳住了身子。
“好伶俐的动作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玉明若一抬头,就落入了一双幽滟如飘雪的目光之中,他的眸瞳似笑非笑的望着玉明若。
“民女见过皇上。”她赶紧放开石头站直,敛衽一礼,“皇上不是在陪着太后吗,怎么出来了?”方才她和玄昕说话的样子莫不是全教他看去了?
他回视着她微微淡笑,一时间,眼中琥珀色的光辉映着阳光,带出一片明艳。“本来朕是在陪着母后聊天解闷的,但是玉姑娘却是久等不来,母后着了急,就将朕这个做儿子的赶了出来来找玉姑娘。”
玄莳这回多半是假的,她再傻也不知道这是一个玩笑罢了。即便皇宫人再少,也不会缺一个跑腿找人的,尤其是太后和皇上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但是她也没有戳破玄莳说的话。既然他这么说,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她又何苦将这话篓子捅破呢?
可是玉明若却忘了去想,既然玄莳说的理由是假,那么他真正出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抬头,对上他充满温和笑意的眸子与俊美精致的脸庞,亦也回以一笑“那看来还是明若连累皇上了。”
浅笑淡然浮上他的脸,依稀仿佛带着一抹意味深长,“非也,朕既然是心甘情愿的,又岂是连累。玉姑娘不必觉得抱歉。”
玉明若微微一愣,没想到玄莳会如此说,睫毛扑朔间,眼中一片单纯。
玄莳凝视着她,眼中带着温和深遽的笑意,“玉姑娘初来宫中,朕和母后自然会对代皇叔好好照顾你,也免得教皇叔日日担忧,不过相思成灾,朕就爱莫能助。”
玉颊若有若无的浮起一片红云,她垂下眼帘,嘴角仍是难以自抑的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皇上莫要再开玩笑了。”
“玉姑娘似乎每一次都能给朕带来不一样的感受。”玄莳看着这一幕粉颊晕染,神情颇是耐人寻味,“第一次进宫,玉姑娘给朕的就是一个清华遗世之感,现在的玉姑娘身上却是温情脉脉,风华恬人。”
“是吗?”玉明若偏首一笑,顾盼间,神采多了几分明媚,“万物顺时,秋天到了,再美的青莲终究是要谢去,人也是一样的,不能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横看成岭倒成峰,而皇上眼里的玉明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这是自然,万法自然。”
“玉姑娘果然不愧是镜明师太的高徒啊,在你眼中似乎什么都是佛法。”微微一顿,玄莳看向天际,淡淡的光晕犹如一层朦胧的光芒笼罩在他的周围,“只不知在玉姑娘心底,这情之一字,可能用佛法解读?”
“佛爱众生,不离众生。世间不离,情根不断。放不下的是孽,割舍不了的是债,还不了的是缘,大爱无边,修万物行,自然是要入世而为。”说这话的时候,玉明若的神情平和,眼中流露出一种超然的神采,于风中衣袂翩然,一困光晕打在她脸上,似乎要羽化而去,飘然似仙。
玄莳眼中不禁动容,口中不由问道:“那皇叔在玉姑娘心中是孽,是债,还是缘?”
“是孽,是债,是缘,不过都是虚妄,在我心中,王爷是我一直想要牵手走下去的人。”
“是非皇叔不可吗?”这话一问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悔自己一时冲动。
玉明若有些愕然,但是淡淡一笑。也没有在意,“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她自己的缘法。月老手中的红线也只是一条,一旦牵住了就不会再改变了。不是我非王爷不可,而是,我的线在王爷手中,也只能是他了。”她的笑柔软似冰丝,却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带着一望而前的坚持和执着。
玄莳脸上的笑微微一僵,“皇叔真是好福气啊。有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相守,真是教朕羡慕啊。”
玉明若淡淡一笑,“方才听太后说,皇上明年开春就要大婚了,到时候,你的皇后娘娘也必然会与你相伴相守到老。”
听玉明若一说,玄莳脑海中不禁恍然回忆起了那个优雅矜持的身影,有些稚嫩,有些害羞,似乎就没有什么了,“朕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女子,却不是朕一个人的妻子。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确实我一辈子都不会将她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