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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从雪的眼睛里肆无忌惮地溢了出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遭到了炎的拒绝而伤心,同时也由于她心疼炎那颗爱上了公主的可怜的心。在众多女子中,爱上夺走自己的大义、夺走自己名分的女人,这份不知道真相的爱是可怜的,不知道真相的贞洁也同样是可怜的。
知道烟雨还活着的炎,不久之后就会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这让雪更加痛苦。想到这些,雪那呜咽的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炎完全不能理解雪的绝望,只是以为她是由于被拒绝而悲伤不已,所以,他并没有劝说她,让她停止哭泣。
“臣回来了。”
题云低着头接受殿下那充满喜悦的问候,再也没有什么比一夜之间就惊人地完全康愈的殿下的样子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接收圣谕吧。从殿下倒下时你就已经开始在一旁待命了。”
“果然还是朴氏夫人啊,造就出像你一样的人。你比任何一位臣下都值得朕相信。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动摇朴氏的决心。那不就是你吗?”
题云抬起头来望着殿下。穿着一身白色夜装的暄露出了朋友才有的友善替眼神,开心地笑着。殿下也是孤独的人。对此刻的暄来说,题云不仅仅是一个臣下,更是一个知心的朋友。那份情意从他的微笑中就能感受出来。
“云啊,朕并不认为只有男女间才有因缘的存在。朋友之间,还有君臣之间也有一种因缘。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朕就感到了我们之间作为朋友、作为君臣的因缘。”
烟雨的死亡让暄遇见了题云。两个人再会时,那是在后来内三厅在训练时,暄突然去巡视的时候。暄穿过数百名士兵,在红色旗帜下站着的题云面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就那样,题云从此成为暄的云剑。暄的面前又重新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无数士兵投来不可思议的、羡慕的目光。
“云……白云……”
暄低声吟诵着,像看着被关着的窗户那一方飘过的云朵,又像看着云朵一侧那更遥远的地方,暄的视线飘向了窗户那边的尽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选为王的贴身侍卫云剑吗?”
“不知道。”
“是因为桓雄……”
暄笑了笑又望着题云,题云面无表情地望着王。
“桓雄自天上来到朝鲜大地时,带领风伯、雨师、云师等而来。但风伯和雨师先返回了天上,到最后,留在朝鲜大地上守护桓雄的臣下就是云师。所以辅弼殿下的,世世代代都是云,而朕的云就只有你。”
题云发自内心认同暄的说法。就如同对暄来说,唯一的云是题云一样,对题云来说,唯一的太阳也只有暄一个,而且,这个太阳日后也不会改变。这种信念治愈了他那因爱而产生的伤口。
下人小心翼翼地轻声向阳明君回禀着“尹大亨来了”,生怕这声音传过墙去让其他人的耳朵听见一般。阳明君听到这些,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喝着手中的酒。退下的下人转达阳明君拒绝见面的意思,就这样送走了尹大亨。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好多天,阳明君都拒绝与尹大亨见面。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尹大亨终于进入了鑫管斋。阳明君这段时间一直在醉饮,他衣着凌乱地斜躺在那里,几个空酒瓶乱七八糟地摆在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是我?”
阳明君用充满醉意的话语向正在行礼的尹大亨叱问道。尹大亨并没有理睬,行完礼后坐下来才开口说:
“为何是大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找的人为什么是我?”
“您是问小人找阳明君大人的理由?小人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安危,想来和您商讨一下……”
“我什么时候问你来找我的理由了?我在问你,为什么不找其他王子,偏偏选中我?”
阳明君愤怒的声音震慑着整个厢房。但尹大亨仍像笼络整个王宫一样,静静地笼络着阳明君。
“此事事关殿下的圣体安危,除了殿下的哥哥阳明君大人外,还有谁适合呢?当然,小人若是去找殿下的叔父的话,的确会受到款待……”
阳明君使劲咬着上下唇齿。尹大亨来此的原因分明不是为了这个。阳明君毫不掩饰自己轻蔑的表情,直接说道:
“但又为何拒绝那热诚的款待而选择来我这里呢?”
尹大亨打量着眼前阳明君那散漫的姿势。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因为酒醉而变得衣着散乱,阳明君绝对是风度翩翩的王子,同任何时候都不露出心腹的当今殿下简直像极了。想要利用他的话,的确是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如若拥戴他为王的话,以他为中心的许多人就会团结起来。想到那些只有贪欲而愚蠢的王子们,尹大亨就深信没有比阳明君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认为比款待更重要的,就是动机和资质。”
“我有什么动机,又有什么资质呢?”
“您有成为殿下的动机,拥有作为殿下的资质!”
“你说的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但我讨厌沉闷地坐在龙椅上,而且觉得拥戴我的人也很惹人烦。你还是不要再强行拽着只懂得当大少爷的乐趣的我向谋反之路走吧!”
“难道您不记得先王殿下是如何对待阳明君大人了吗?”
阳明君使劲地闭上了嘴,像是想要遮挡住悲伤的眼眸似的,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那复杂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于是他的声音中包含怨恨,径自说道:
“作为殿下的话……只能那样做……世子是其有正统的嫡子,如果把爱和力量分给哥哥庶长子的话,对年纪轻轻就和王位连在一起的世子来说,这将是莫大的威胁。即便是为了江山社稷,先王也应当那样做。”
好像是为了安抚自己一直受伤的内心一样,阳明君这样大声地讲给尹大亨听,同时也说给自己听。虽然阳明君英明的头脑能够理解先王为何那样做,但他的内心依然是无比伤痛的,这样的伤痛无法治愈,因此阳明君感到非常烦恼。尹大亨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一下子又晃动了起来。又饮下一杯酒的阳明君配合着周围寂寞沉寂的空气说道:
“如果担心自己女婿病情的话,不妨直接去内医院吧!”
“这次御患并不简单。如果当今殿下驾崩的那天,就算阳明君没有抢夺王位的想法,其他王子也会去抢的。那样的话,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坡平府院君!别再装了不起的忠臣了,现在就直接露出你那漆黑的心来,怎么样?”
尹大亨努力地吞咽下自己还想说的话,只是盯着阳明君流到口中的酒,眼珠子不停转动着,猜测着眼前这位一直自斟自饮的阳明君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很疑惑,直到目前为止,阳明君都没有取出他那把放在书桌上的环刀。如果在平时的话,听到这些话,这把刀早就被阳明君从刀鞘里拔出来了。阳明君到底有何居心?是对于王位的贪欲现在才显露出来,还是只是由于喝醉了而胆大妄言?尹大亨完全分辨不出来。
尹大亨的视线在阳明君的手上停了下来。他看到阳明君虽然极力维持着斜坐的姿势,但斟酒的酒瓶口却稍微避开了酒杯。阳明君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
“实在无法容忍杀害殿下!但我也想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原封不动地……”
“小人能帮您实现这一切。”
“为了守护意识不明的殿下,我……要比叔父们先掌管王权,妈的!”
“真是了不起的想法!”
尹大亨说不出更好的话。但对于这段时间阳明君表现得如此过分,现在态度又突然转变,而且是借着酒劲,尹大亨感到有些奇怪。之前,哪怕是稍稍有一点点暗示,尹大亨也不会觉得如此意外。所以这次,尹大亨不由得开始警戒起来。
“事情解决得太容易我反而非常担心。我无法相信坡平府院君!”
阳明君这句话说出了尹大亨的心里话。尹大亨大吃一惊。对面的阳明君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那惊讶的表情似的,继续舌头打结地说道:
“我拿出我的少爷位置,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你拿出国丈的位置,这可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失去的东西要比我多得多。”
尹大亨的犹疑之心更重了,这已经不是自己相不相信阳明君这个问题了。更大的问题是:阳明君没被自己掌控,自己反而有可能被阳明君掌控.一种本来是想利用阳明君、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利用、到最后遭到抛弃的想法,飞快地掠过了尹大亨的脑海。
尹大亨明白了:为什么大臣们在提到下一届王位继承人时,会第一个想到阳明君,他也明白了为何连先王都那么排斥自己的儿子阳明君。因为:即使在醉眼惺松的状况中,阳明君依然具有最终拿握主导权的威力。此时突然响起的阳明君那漫天的笑声,让尹大亨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哈哈哈!轻视我的那双脚这么轻易地走了进来,现在害怕了吧?本想利用我,但是反而好像被我利用了一般,是这样吧?现在要怎么做呢?已经吐出的话不能再收回去了,对吗?”
自打进入这间房间开始,阳明君就始终没看过尹大亨一眼。正因如此,能确凿地说出对方心里想法的他,真是太可怕了!但是,如果尹大亨就此表现出异常惊慌的话,也许自己的主导权就会永远被夺走了,于是他强打着精神说道:
“小人绝对没有拿出国丈位置的想法。”
“你的女儿也就十二岁?你是打算抛弃现在的中殿,再重新扶植一个中殿.再次当国丈?可怜的女人们呀,没有遇到一个好父亲啊!啧啧。”
尹大亨咽了下唾液,没有从这位仍盯着酒杯看的阳明君身上转移视线。阳明君说的每句话都在极大地刺激着自己的身体和大脑。
“您是在考验小人,还是……”
尹大亨的提问,阳明君这次仍没有做出回答。阳明君只是面带微笑,不停地痛快地饮酒.最终,尹大亨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不安,大声地说道:
“您一定是在考验小人!”
“瞧,提高声音了!”
阳明君高声地说道,终于眼睛径直地盯向了尹大亨。尹大亨从阳明君喷发着悚然寒意的眼神中丝毫感觉不到他的醉意。这一点也不像尹大亨在这段时间内看到的阳明君。虽然距离很远地坐着,但他的眼神就像是掐住了尹大亨的气管一样犀利。
“是你先考验我,所以我也来考验你,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我也并不相信你。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让我如何相信一直机关算尽的你呢?”
“不相信小人的理由是……”
“因为至今为止,我一直用剑威胁和驱赶鼠辈。”
“但你的态度为何会突然发生转变?”
“突然转变?这不是突然转变,只是我在见到一把剑就吓得魂飞魄散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人面前,没有必要表露自己的心意而已。我像是那么不慎重的人吗?”
“您刚开始也把小人遣返了。”
“那是……我怀疑殿下和你一起让威胁王宫的我陷入陷阱之中。如果想支撑我这条命的话,我需要不停地猜疑.谁都不能轻易地相信。”
尹大亨想先问阳明君喝到现在的酒都喝到了哪里。明明亲眼看到阳明君把酒都喝进肚子里,他怎么就不醉呢?即便这样也不能轻易相信。尹大亨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使上全身的力气说道:
“您贪心的是什么?”
“我对王权没有兴趣,对你年幼的女儿更没有兴趣。”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尹大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