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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总管咬牙切齿,却也止不住后背一阵寒气升腾,找到沐湘晴想问个究竟,却发现她面无血色似是见了妖魔一般,喃喃念着“他们来了”。强弩队群龙无首,各种各样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只一个早上便传得人人色变,幕僚总管劝不住一心认为是他们得罪了神明的副将,只得随军匆忙抬起无法行动的将军往奉歌连夜奔去。这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着实将强弩队的众兵卒吓得不轻。
北陵瑛张开双臂接纳了扑进他怀中哭泣颤抖的沐湘晴,同时用眼色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幕僚总管。直到将沐湘晴哄得睡去休息,才来到书房。
“如此说来,易水楼确是不俗。”能在短短时日内做到这些事情,越发地让人想要将之收归己用。北陵瑛沉沉落笔,不多时几道密令写就,交到幕僚总管手中吩咐下去,将调查易水楼列为了最近要事之一。
商量完一番,幕僚总管谢过北陵瑛的茶,眼睛便望到了书房桌上几封信帖,北陵瑛见他目光所及,笑了笑拎起一一介绍,竟是朝中一些大臣送来的宴请邀约,名目不一而足。幕僚总管细思片刻,触及北陵瑛带笑风流的眼,立即醒悟——这些大臣族中皆有适婚之女。吞吐片刻,他还是沉声道,“殿下,那她……”
目色掠过窗外,北陵瑛知晓他指谁。放下拜帖摇摇头,眼中温柔得似是要漫出水来:“美丽的花儿只为我一人开放,如此忠诚,自是要多赏玩一段时日。”更何况,此时若是赴了这些宴请,那些盯着他的眼睛又会在父王面前如何口舌招摇,他还是知道的。
这次围剿易水楼失败,父王大为不悦,他少不得吃了一顿训斥。不过好在此事进行得秘密,也不至于在朝堂里引起多大震荡——他倒可以借此作些文章。
新封的亲王办事不利被北珣王训斥,虽然这事情到底如何没多少人看透,不过北陵瑛吃了亏却是人人看到的。于是流言顺理成章地被牵引到了“瑛殿下老毛病犯了,为了女人如何如何”上面,在大臣们心照不宣的窃窃笑语中,北陵瑛那英明神武即将成为新箭靶的形象慢慢就弱了下去,朝堂上其他亲王的眷族心腹,后宫的妃嫔们又开始为自家王子做起了打算,对准北陵瑛的刀枪剑戟,渐渐地转向其他更有声望的亲王皇子。
翻开辖地传来的信笺,北陵瑛一字一句细细读下去。
能够代替天骁铁里的人,终于出现了。
父王,您总是不愿给予孩儿兵权人马,孩儿此举,实乃迫不得已。没有一点东西傍身,在这十面埋伏的奉歌城,孩儿总是不安心哪。
将信投入房中炭炉,眼见着它化为灰烬为止,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殿下。”托着香茶细点踏进书房,沐湘晴怯怯的神情柔弱无依。
“过来吧。”张开双臂,让她安心地绽开灿烂笑靥钻进他怀中,“一枝红艳露凝香。本王的湘晴还是要多笑笑才好。”
“殿下又取笑我。”羞红了面颊耳根,心底的忧愁淡了些,“殿下这些日子忙得很,我还以为……还以为……”
“怎么?我的小花儿害怕主人弃她而去啦?”北陵瑛托起她下颌眨眨眼睛,成功地让她嗔来一眼,“是本王不好,易水……一些事情缠得紧,冷落了你。”
他的话转得突兀,沐湘晴心下一紧——他分明是为了易水楼之事被国主为难,肯定是些小人又趁机搬弄了许多是非才会如此。想到这里,她心底的愁又苦一层。若是……当时成功……就不会有这些事扰他了!
正苦恼着要用什么话语安慰他一番,北陵瑛拥着她轻轻开口。
“我的湘晴,本王不怕父王怪责什么,可若是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把你牵连了进去……本王就是抛了一生荣华富贵,也要保你平安。”
他的话这般的温柔刻骨,要她如何不动容?
她的身份……如今出了这种事,幕僚总管也说过为她编造假身份的事情只能搁下。那就是说,她终有可能必须跟着瑛殿下亡命天涯,甚至一辈子只能做个低贱的民妇……
她不要这样!她的幸福……配得上这美丽面容,这样神奇的经历的幸福,就该像那些书中所写的那样,拥有人人欣羡的高贵身份,天之骄子的万般宠爱才对。
她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血腥身份,果然是这条幸福之路上,非洗清不可的脏污泥泞!
“乌娜,伤好全了吗?”好奇的医堂弟子探进炊烟袅袅的厨房,问火边翻转烤羊的大厨。
“没事啦,”回头笑嘻嘻,脸上的斑斑点点也生动地染着红霞,“挨鞭子而已,哪有多严重。”
顺手捞了块锅里翻滚的煮羊肉塞进嘴里的医堂弟子差点被噎住。唔,听那个谁说过,她以前被家族里的人欺负,肯定没少挨揍。再抓起一块羊肉,仔细观察一下乌娜的动作——啊,他们医堂的手艺就是好,这么短时间就补得她能活蹦乱跳了!
“乌娜,这锅羊肉我先端去啊,你忙你的!”越吃越好吃,先下手为强!
“诶诶——”乌娜扑向窗边,可是那位大夫已经溜得没影了,她急得团团转,“那锅我炖了好久的!你一个人吃要撑坏的——”
话音未落,院子外已经开始鸡飞狗跳的打斗声。
“王八蛋!那是我的!”
“什么鬼话!臭小子你敢耍阴的——”
“哎呀呀,为了块肉就抢成这样像话吗!”
“说这话之前先把你手里最大的那块给老子放下!”
“姐姐——他趁机占我便宜!”
“有种别跟你姐告状!”
“看招——”
“……”她还是……再重新煮一锅好了。
走路的时候,弯腰做饭的时候,背后还是会扯着疼。包上一层层的绷带,也总会在忙得急的时候渗出血来。可是,比起看刺客们别别扭扭的担心和医堂弟子的着急,她更喜欢看他们吃饭的表情。
养伤的日子里楼主来看她,坐在榻边说她已经为易水楼立了功,可以带着许多钱财离开,找个好地方生活。可是,她已经喜欢易水楼了。
喜欢这里?这个血腥堆积出来的地方?楼主这么问她,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这里是我工作换饭吃的地方。她尽力用自己最明白的话语回答楼主:您和大家今天是杀手,我给你们做饭放羊;以后你们去干其他营生,我也给你们做饭放羊!
那时候,楼主和他身边的美人们都被她逗得笑个不住。然后……她却在又一次昏睡前,模模糊糊看见有两个美人趴在楼主的肩上落泪了。
她不懂他们的泪水,只知道她突然就很想快些好起来给他们煮饭,做很多很多菜。
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她只是……依着自己的心,照着当家的以前教给她的道理——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走自己选择的道路,不偏不倚,问心无愧,如此而已。
她已经不能再缠着当家的说更多的道理,只能慢慢的照他说的那样去做,这样,他就像是在她身边一样了。
“乌娜,”准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阿槐端着药碗唤她,“吃药。”
不敢再推三阻四,赶紧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丝清香让她还是感到不好意思。
这药里加了雪莲,她就算不通医理也知道这是很名贵的药材,楼主和医堂却让她天天喝一大碗。她只盼着伤能快些好全,否则再这么喝下去,她会先为了那么多雪莲心疼死的。
况且,这雪莲是影姑娘辛辛苦苦从雪山采来的,万一真被她这么折腾光了,以后就真没脸见影姑娘了。
也不知道影姑娘和鸦杀堂主,现在怎么样了?
第十五章
清晨的雪山染着淡淡的金红,朝阳破晓,山下结了冰的河流无声远去,林深雪静,风暴止歇,神殿如千百年来一般静静矗立山腰之中,任由渐渐明亮的日光在浅灰色的石墙上掠出一痕又一痕变幻无常的足迹。神殿外的石堆依然用细长绳索将石堆与神殿迎向山顶的屋檐相连,挂满的五色风幡上写着虔诚的赞歌与祷文,让晨起的风将它们传给雪山女神。
疏影卸下马匹,改用爬犁一步步将已经无法行走的鸦杀带到神殿前时,日光已将神殿内外照彻。
明日便是惊蛰,师尊最后的愿望,她自是知晓。
细细打扫了神殿和祭台,焚起线香,添好神像前的七盏长明莲灯油,疏影望着从神殿深处缓缓走出来的女祭司,扶肩施礼:“前辈。”抬手指向神殿外,“师尊在外面。”
女祭司点点头,一步一步走出神殿来到长长台阶下,爬犁上的鸦杀努力站起身看向她,沉默地伸手过去与她紧紧相握。
从来都不用什么多余的言语,只是彼此的目光交错,便让她唇上轻轻绽出了笑。只静静任他牵着,便让他冰雕般的面容生动了神色,温柔了目光。
那一刻日光倾城,风声如诉。两两相望,断续了流年忘却了时间。鸦杀抬手,细细描绘着女祭司五官轮廓,从完好的半边面颊眉眼,到烧伤的纠结疤痕,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流连不去。女祭司笑着,踮起足尖贴上他的唇,没有进一步,只是静静地亲昵依偎。
鸦杀闭上眼睛,指尖缓慢而坚定地拂过她面容颈线,穿梭在她斑白发间。唇间的气息干净如风,从这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吻触,回想起那一天的暴风雪中,他重伤逃入神殿之中,遇见正在焚香添灯的她的那一瞬间。
唇上的风离开时,他睁开双眼,眼前的人面容完好,一如他当初遇见的那般如水清秀。他一直不敢相信的,漫长的杀戮生涯中无法拥有的美好。
“哲玛……”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松开,不想松开。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的样子她的神情,他一一镌刻在骨血之中,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也不想放弃。
“我在,”她握住他的手,像是他每一次回来时听到的回答,眼泪滑落,在空气里化成细碎的雪花,“所以,好好睡吧。”
他点头,终于合起双眼。
“疏影——”神殿门口,静探进头来向她招手。
踏出神殿,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躺在爬犁上的师尊。疏影静静看了片刻,一步步下了长阶,在鸦杀身边双膝落地,深深叩首。女祭司细细为他理好鬓发,长长地叹息:“疏影,这些年辛苦了你。最后一事,能告知我吗?”
“前辈请讲。”
“静儿……她这些年可好?”拂去他面上的雪霰,她问得几分艰难。
疏影颔首:“静姑娘一切安好,行止随心。”
“多谢你……”女祭司的眉间不再挂着难以消融的牵挂和郁结,身形在灿阳下渐渐变得透明。她俯下身,徐徐描绘着鸦杀的面庞,终至随风消失在空气里。
起开神殿后的旧坟,将师尊的尸身和兵器一起放入其中,紧紧依偎着坟冢之下的白骨。一点点再次用石块堆叠好坟头,最后,把爬犁上那块写着两人姓名的墓碑小心翼翼安在坟前,叩首拜别。
身边的静悄然接近,跪下将一束沾着几许雪花的雪莲放在墓前。
“阿妈总算是放下了呢。”静抱起双膝坐在墓碑前,伸指描着碑上两人的名字,一笔一划,笑得安然,“想着阿爹,就算魂魄入了黄泉也留着执念……她等得太久了。此番执念尽消,能再入轮回,多好。”
“那你呢?”疏影转首看她,疑惑着,“你徘徊人世,却不让师尊和前辈见你音容,又是为了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