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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而来的火把越来越多了。疏影翻身闪入院中,飘荡的纱衣云袖在墙头一掠而过,眼尖的兵卒立即冲向院门,府主自然也在此列。
“殿下,昆大人说府里进了刺客,怕是逃到此处来了。为了殿下安全,请殿下宽恕吵扰之罪。”门外的护卫站得直挺挺,一板一眼道。
“行了,让他进来搜就是。”房中屏风后的贵客披上大氅,束起头发。刚整理好衣装,门便被敲响了。
开得门来,府主寒暄一番,带着人直入客房四处搜索。不多时候,外面传来汇报,院内并无所得,府主打着哈哈,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一圈整个客房,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挥手先让兵卒退了出去,眼珠一转,竟径自往床榻而去。
一声龙吟,贵客的长剑抵上了府主的脖子。满面寒霜的护卫也杀气凛凛站到身边,手按剑柄,横眉竖目:“放肆!”
“你想说本宫藏着刺客,也行。”贵客似笑非笑地用寒锋往府主脖子一贴,刺骨的剑气就像是要割裂他的脖子一般,“不过我想以昆大人的聪明,应该知道何为‘度’。”
“是是是……”府主肠子都要悔青,“小人实在该死……还望殿下看在小人只是为殿下安全忧心,饶恕小人一时冒犯……”
“呵。”贵客剑锋一晃,寒光回鞘。府主抹抹满头冷汗,抬头撞上贵客明明客气含笑的眼,却像是撞进了刀剑满布的地狱,腿脚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连连叩头,护卫实在看不过眼,抓起他领子让他滚了出去。
“桑亚,退下吧。”贵客挥挥手,护卫扶肩施礼,恭恭敬敬退出房间带上了门。贵客开了窗户凝神细听,搜查的声音渐渐远离,满意一笑掩了窗扇,施施然踱回床边坐下,一抬首,“既然你来,我也不用费神想要跟他谈什么了。”
床顶飘然落下的人,不是疏影是谁?纱袖还染着血,房里浓烈的熏香却掩盖了血腥味。
“没料到是你。”疏影微微叹气,“吵醒你,抱歉。”
“嗯。”北陵琇眼睛眨了眨,决定不说是被杀气扰醒的。靠近疏影,她的熏香很淡,近了便闻得到血腥味,慢慢让心底的一痕微妙消退下去。
纱衣云袖,珠翠花钿,眼角描着胭脂金线的艳丽舞姬,戴着面纱,却更像是……沐湘晴。
如果不是那杀气太过熟悉,自己刚才会真的拔剑出来吧……北陵琇自嘲。这么久了,竟然还存着一痕阴影,到底是当初曾动了心的。
想着,便伸手去拉疏影的面纱,疏影也没反抗,任她卸了。
妆点精致的面孔肌肤白腻如玉,吹弹可破,面无表情的静静让她看着。北陵琇小心掩藏起满心惊艳,拉了她的手细细摩挲,忍不住又是一怔——连手都掩藏得极好,不知涂了什么药膏,摸起来如此柔软细滑。
疏影瞧着北陵琇细细打量自己,不由得开始反省。
如果是旁的人,她有十足把握可以隐在房内不被发现。但一见是九尾狐,杀气竟然不由自主地松了,才弄醒了她。
九尾狐已经开始扰动她的心神了……楼主大概会哈哈大笑,但她总认为不好。
案子还没结,心神就被扰动,实在太不符合鸦杀堂主的身份。修行还不够啊。
“疏影。”一声轻唤,疏影忙收敛心神与她对视,北陵琇勾起唇角,靠近几分:“你这样,很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疏影的心突然快了两拍,面上还是镇静着:“易装改扮罢了……你若喜欢,找一日我帮你画便是。”
“……”这个时候应该说“你若喜欢我便常常这样妆扮”才对吧疏影……北陵琇很想叹气,可一想到她此时还在工作,心底一紧,忍不住柔了声音,“万事小心。”
“我知道。”疏影反握住她的手,眼底沉着寒霜,“我得走了。”
“十天。”北陵琇握紧手心的细滑,总觉得不真实,“十天后,我带这时节开得最好的杜鹃来给你看。”
“好。”疏影点头,伸手就要戴上面纱。
“等等。”北陵琇靠了过来,捧住疏影的脸,唇无声无息落下。久违的柔软芬芳让疏影呆了一呆,退开的北陵琇扬起九尾狐的笑,“放心,不会弄坏妆面。”
疏影低头戴好了面纱,从半掩的窗户一掠而去,悄然融入了夜色里。镇定地不去想唇上那一抹温热为什么会烧到了面颊,所以她也不知道,北陵琇靠在窗边望着她翩然而去的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喃喃出声:“果然……还是不像。”
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黎明之前,重重护卫之下的府主竟然在房中被人挑断了足筋。赶来的守卫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府主惨叫着“恶鬼”“寻仇”之类的字眼。
而作为贵客的北陵琇,则留下同情的问候便离开了府邸。她造访府主,本就是秘密而来,此时悄然而出,兵荒马乱的府邸并没有精神分心过问。
还以为这位昆大人干掉了王宫总管,会是个有些手段的人才。现在看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值得见面。还是另外找找可用的人才吧。
第三十五章
北陵琇会跑到西博来做说客,其实是为了解决西塞一线城镇的经济问题。
西塞众镇在她的经营下声名远扬,她也被子民口耳相传成了神仙菩萨般的人物。盛名之下,就是投奔西塞的流民奴隶越来越多。
北疆苦寒,若是牛羊熬不过冬,失去财产的牧民就成了流民,这些人有的挣扎在贫苦流浪之中,死得无声无息;有的则咬牙跺脚,走上了马贼匪帮的道路,当尝到做马贼的甜头之后,就更不愿回头。所以西塞一线的马贼匪帮为患多年,归根结底是流民无处安身落下的病根。
北陵琇接掌西塞时便认真研究了此地态势。然后在温临江的谋划下,施行了振兴计划。
除了一系列的打匪养军,保民生息政策之外,她还采取了一项北疆众多君臣皆没有实施过的政策。
定期释放奴隶,恢复民籍。
北疆的奴隶地位极低,身上还有烙印,连奴隶之间生下的孩子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而边境多战,征战之后遗留的奴隶要么被新主人接收,要么被贩卖或陪葬,到死仍摆脱不掉奴隶的身份。
而温临江却向北陵琇提出了赐予奴隶新身份的建言。
要求主人不得强迫奴隶陪葬,奴隶之子不承奴籍;除以罪入奴外,奴籍不得超过五年……
当温临江提出这些条件时,北陵琇先是惊愕,继而犹豫许久。拥有奴隶或者说驱遣奴隶是权贵身份的象徵之一,若是大张旗鼓地宣扬此道,势必会受到此地权贵阻挠,日后回到奉歌也少不得麻烦。
温临江便与她长谈起来。
蓄养奴隶在北疆已有几百年历史,这几百年间,奴隶已然发展到了一个十分庞大的数目。虽然北疆权贵都将他们视为会说话的牲畜,但不可忘记的是,这些奴隶本都是人。如此多的人,境遇却如此悲惨,就像是一片茂盛的野草地,只要一点点火星,便可成燎原之势。真到了那时,还有什么权贵可言?
温临江把案上的点心一块块摞起来,做成一个颤巍巍的宝塔模样,然后用银勺一敲底部,整个宝塔顿时倒塌。
“顶为权贵,底为奴隶。底乱,则全局皆陷矣。”羽扇轻摇,温临江淡淡言道。
北陵琇扬眉:“换言之,若能收服底,则全局固矣。”
“殿下英明。”温临江笑了,“对奴隶而言,赏赐再多亦不过一时欣荣。外物赏赐,亦是人人可做之事,殿下想要固若金汤之底,便需非常之举。”他指了指外面几个婢女,“殿下当初放了她们的奴籍,可知会有她们今日的忠心?”
“的确……”北陵琇垂了目,微微一笑,“始料未及。”
身边的侍从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会是别人的眼睛。她当初放她们奴籍,无非是想让她们自行离去顺便收买一下人心,结果却是换来了出乎她意料的忠诚。
对于奴隶而言,有什么比改变命运更宝贵?当西塞的奴隶发现在北陵琇治下便可摆脱那不堪命运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甚至……这样的事情传到西博的话,又会发生什么?
于是北陵琇迈出了收买奴隶的步子。
过程自然是艰难的。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带头放奴为民,就像是走着颤巍巍的钢索。手下改换了民籍的奴隶努力地为她宣传新政,终于传到众镇的权贵官员耳朵里。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反对,言辞温和些的带着刀兵日日闹死谏,胆大妄为的地头蛇更是每天换着法地给她找事儿忙,不是这里闹马贼了就是那里牛羊瘟疫了,新政的推行艰难重重。北陵琇忍了一段时日后终于暴走了。
在军营里摆下宴席,邀请权贵官员皆来参加。不来?骑兵带着马车就上你家门堵着去请;躲?你躲得过她手下的那群密探?就算躲到牧场羊群里也能给你请出来!
把权贵官员都拖到军营里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轻歌曼舞招待着,也不谈一句新政的事。宾主尽欢喝到夜中,这些主人家的管事就手忙脚乱来报信了——奴隶们发起动乱啦!
这下可好,主人们不管乐不乐意,都被北陵琇四处搜罗来的烈酒灌得爬不上马背,唯一因为身子虚只喝掺水清酿的北陵琇可着急了,喊着赶紧给每位大人配上两个护卫,送大人们回去镇住场面收拾动乱。她这一喊不打紧,众位大人吓得魂飞天外,纷纷跪下叩首求她发兵援手。
把密探们混在奴隶之中,此番终能让他们见机行事,一展所长。
哪里会那么巧,就在这个晚上,西塞一线的权贵府上都发生了连府兵都镇不住的动乱?又哪里会那么神奇,奴隶们一听是帝姬殿下的兵马来了,就哭喊着要跟殿下走,否则宁死不降?这中间,把权贵们瞒得死死的新政传递到目不识丁的奴隶耳朵里的是谁?说帝姬殿下正在跟权贵们斗智斗力的是谁?带领着奴隶们砸开脚镣,包围了牧场和府邸却又没有闹得血腥满地的,又是谁?
从闹事到平息,不过一夜滴漏。
雷声大雨点小——可惜的是,从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的权贵们不知道。
他们所知的,是帝姬殿下死死忍着泪水,颤抖着声音发布命令:忤逆犯上,死罪一条——结果主人们还没笑着说完“殿下英明”,脑子一转过来就哭了。
没了奴隶,牧场谁来管理操持?府里的粗重活计谁来做?被坑得凄惨无比的权贵主人们只得向帝姬殿下跪地求情,愿意以主人身份赦免奴隶们死罪。
好啊好啊,赦免吧。
不过这么一赦,奴隶们尝到了甜头,以后怕是会喜欢上忤逆这种既新奇又刺激的休闲娱乐呢……该怎么办呢?温临江闪动着不明笑意的眼睛半掩在羽扇之后:不如把这些奴隶都给殿下吧,反正他们也闹着要跟她走不是?
啊?也不愿意?那各位大人究竟想怎么样呢?殿下可是很忙的,没多少闲暇在此与各位大眼瞪小眼呢。温临江笑眯了眼睛,眼底却有一点银光倏忽掠过——那分明是,帐外一排排映照了灿阳的森森剑戟。
签下新政,保一世平安,永无奴隶忤逆之忧;不签,是被以屡屡藐视帝姬之罪正法于此呢,还是回去头痛那一群离心离德,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奴隶呢?
这个选择,似乎没有那么难对不?
若此地不是荒凉艰苦的西塞,没有多少真正能一手遮天的权贵,她还真不知能不能顺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