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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美人一笑,值得。”北陵琇举杯就口,也随了性子往亭栏软垫上歪靠着,“环儿呢?”
北陵瑛笑笑,指指湖面:“上个月贪玩,落水了。你也知,我这后院里没人会泅水,等捞上来,早不行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北陵琇心下却是了然。举杯起身向四周略略一敬,酒便倾入湖中:“小妹借花献佛,王兄也莫太伤心。”
“环儿得你一杯酒,九泉之下也荣耀了。”北陵瑛笑眯了眼,为重新坐下的北陵琇再斟满一杯,“你还是这样,对姑娘体贴温存得紧。还好你不是男儿,不然我这北珣第一风流客的名头怕是要拱手相让了。”
北陵琇泰然自若,“王兄赞谬了。”晃晃手中酒杯,金黄的酒醇香至极,光是看着便能醉人,“比起女人,府上还是美酒更得我心。”
“啧啧,看来我府上的酒窖今天怕是保不住啦。”
像是寻常的兄妹作客探访,他们说说笑笑,谈着风花雪月,良辰美景。北陵瑛还翻出琴来,奏着春水风流的曲调,北陵琇喝得兴起,却也在他错弦时递目垂顾,笑着指出。
一曲未尽,杂乱的脚步声让北陵瑛皱着眉停了弦。
他的姬妾们冲进湖心亭,一霎时湖心亭的幽静雅趣逃得连影子都看不见。北陵琇好笑地背了脸望着湖水自斟自饮,果然,瑛王兄最懒散的部分不是治理辖地,而是仔细品味女人……这么多女人里,真正有头脑的,怕只有这会子乖乖呆在屋里没出来的那几个。难怪王兄的后宫永远这么热闹。
北陵瑛还没开口,一个侧妃已经一把扯住了北陵琇肩上的衣裳。北陵琇目色一沉,仍端着酒杯,只慢慢回过脸容淡扫一眼,那个侧妃张了张口,另一手高高举起的巴掌立即软了下来,娇媚冶艳的脸孔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扑通一声跪倒伏地:“帝、帝姬殿下……”
她的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于是不到瞬息,呼啦啦跪了满地抖衣而颤。北陵瑛抓了抓垂下的头发,几分尴尬:“阿琇,是我没管好。你莫要动火。”
北陵琇笑嘻嘻地饮了酒,眼睛里那点寒光悄然隐去,一点痕迹没有:“我动什么火?娜丽,何必怕成这样?你看,把你的姐妹都吓得当我妖魔鬼怪呢,起来吧。”
娜丽更是五体投地,连连叩头,北陵琇好笑地起身欲去拉她,才站起,竟是吓得一亭女人浑身发抖,连呼“饶命”,北陵瑛皱着眉唤了人进来,搀着一群涕泪呜咽的佳丽软着脚离了亭。回头看看无奈的北陵琇,他摇头:“你这帝姬的大名传得远了,也不知她们听了什么言语才吓成这样。”
“哈。”北陵琇要了酒壶慢慢走向亭外:“是呢,小时候不懂事,闹得大了些。王兄,给我留些酒吧。”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娜丽家那位舅舅买了官又不好好当,闹起了民暴。她不过是把那位不负责任的舅舅拖在马后跑了十来里,几乎脱了他一层皮而已,居然就被视若蛇蝎到现在。
“省着点喝,这酒可是三十年才得几坛的!”北陵瑛肉痛地挥拳,还是唤了仆从丫鬟来领她去西院听风楼休息。
北陵琇遣退了丫鬟侍从,自己拎着酒壶靠到窗边欣赏月色。明天还是去外面转转吧,不知道这条路上的往来商旅,在临近年关时有什么好生意?
为什么会买下她?北陵琇很久以后都在问自己。
因为,她的眼睛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眼底有盛放的火焰灿烂夺目,宛如能烧尽灵魂一般。
北疆的奴隶市场很赚钱。连年征战的各国各部族之间,俘虏、流民,都可能成为自愿或非自愿的奴隶,甚至有活不下去的穷人家把孩子卖给奴隶贩子换一家人生机的。为了活下去,奴隶买卖在这里是极为正常的贸易。
北陵瑛站在她身边,跟她漫不经心地一起看着整座市场,聊些有的没的。正说着,台上一声锣响,一个披挂着宝石的高壮妇人笑嘻嘻地上台推销起自己的生意来,她带来的奴隶与一般不同,看上去干净顺眼很多。不多久,妇人喊了几句叫卖之词,拍拍手,身后仆人掀开帐篷帘子,带上来的奴隶让台下顿时一阵骚动。
一个个衣着半旧的年轻女子,张皇不安的神情。妇人一个个拉着卖力地介绍她们是多么稀罕难得的“货色”,不多时便有几个女子被人带了走。
北陵琇望向身边的王兄,见他正聚精会神打量台上那些姑娘,不时评头论足一番,心下好笑。却也知这些奴隶不会让他看入眼内,只是风流使然,总要多看些时候。百无聊赖,也只好跟着王兄的眼睛随意扫过去。
就是那一眼吧。
被推到前面来的那个女子,面纱摘下之后让全场惊叹连连的细致美貌,雪白肌肤,纤细玲珑的身段,只一眼便与其他奴隶大为不同。北陵瑛忍不住叫了声好,脚步竟是没法再移动。
妇人压下满场骚动,得意洋洋地说这姑娘是如何如何难得的美人胚子,而且弹琴唱歌跳舞样样精通,买回去是多么划算……那姑娘一语不发,只紧紧绷了面容,努力不让畏惧和颤抖表现在脸上,却偏偏没掩饰住,眼底不多久就盈了泪花。
台下已经有人高喊着不同的价钱,一轮比一轮高,乐得妇人笑没了一双眼。那姑娘的眼睛也不由跟着喊价的人走,却始终愁了眉眼不露悦色。慢慢地,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北陵琇这里。
像是东风吹融了霜雪般,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让她整张面容都鲜活了。北陵琇心头一动,已经移不开视线。
于是,她生平头一次冲动地做了决定。
两千金币,买下了这个眼底跳动着灼灼烈焰的姑娘。
“你叫什么?”
“我……湘晴。”被北陵琇牵着手带下台,长久的害怕终于爆发,晕倒在她怀里之前,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沐湘晴。”
“流丹,今天的药。”
“给——”不爽地递出药瓶,流丹气鼓了双颊,“有没有搞错啊?炸药那么多,你居然没有断手断脚没有肚破肠流!竟然只受了皮外伤!枉费我准备了全套!影是坏人啦!”
充耳不闻流丹的吼叫,脖子上还包着绷带的疏影默默接过药离开。
如果不是机关堂的弟子事先把飞鸢谷的陷阱破坏掉,然后在山壁上挖出隐藏性极好的洞窟作为防护,她带着那群影堂的杀手就真是去送死的了。楼主虽然每天都在说做杀手的生死天命,其实护短得紧。
带了药回到师父身边时点点头,把马背上系着的包袱和竹筐再仔细扎紧。正巧,放完羊的乌娜经过身边,好奇地望过来点头行礼:“影姑娘,鸦杀大人,要出远门么?”
“嗯。”疏影点头,从腰带里摸出一条狼牙项链,“风肉干的谢礼。”
“不不用……”乌娜刚想推,项链已经套到了她手上,疏影翻身上马,轻喝一声,跟着鸦杀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都说不用了……”乌娜无奈地瞧着那条精致的狼牙链子,几分野性的味道,很是好看。轻叹一声,只得妥妥收了,赶着羊群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腊月里,一年下来收成的羊肉可以做很多花样,面饼、乳酪、酥油茶也正是时候。很多杀手都爱回到楼里吃乌娜煮的饭。但疏影和鸦杀却很久都没回来,楼主笑着告诉留饭的乌娜别多此一举,那两个人有地方要去。
是哪里呢?这就没人告诉她了,而乌娜也乖乖地不再多做两个人的饭,把那条链子安安稳稳收到那个放礼物的大盒子里。
西博
这块东陆大地上最西侧的国家,寒冷恶劣的地方,雪山连绵不断成了天然的边境线,无人可以翻越。从雪山之下往东而行,才是西博国人居住的城镇。
因为气候太过恶劣,条件也很糟糕,因此西博国尽管地域宽广,也没多少国主族长愿意轻易犯边将它纳入自家版图之中。
鸦杀的宅子就安在北珣与西博交界线上,能方便地回到易水楼。不过每年冬季,只要没有任务,鸦杀都要带着疏影到西博边境的雪山里来。
在与雪山只有一河之隔的几处村庄寄下马匹,背起沉重的行李继续前行。过河之后将冬衣斗篷穿戴好,向雪山里唯一的一条路蜿蜒而上,遇上风雪就要停下躲避,日头出现时再迈步。很艰难的路程,但已经走得很熟悉的师徒俩都没有感到太困难。更何况,这几天天气很好,脚步更是加快了许多。
终于到达山腰的时候,鸦杀长舒一口气,望向眼前那座灰色岩石建造的神殿,慢慢走了进去。疏影背起竹筐,朝着另一个方向攀上山壁。
在离神殿几里之外的山岩上有一小块平地,阳光可以照到这里。疏影翻身跃上这块似是突出的台子的平地上,静静看着满地已经微微张开花瓣的雪莲,放下竹筐将里面的泥土一点点倒出,培到雪莲脚下。
一年这么一次,才让这些雪莲不至于因为土地过于贫瘠而死。疏影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刚刚调整好呼吸,翻手便是弯刀出鞘向后一展,身后那人顿了一顿,见她慢慢收了刀,欢呼一声扑过来从后面搂了她脖子。
“好久不见!”
“静,说多少次了别来这招。”万一她没判断出是谁,那一刀不见血不会收的。
“我相信你嘛!”笑眯眯的少女顺势跳到她面前,“疏影,笑一个!”
“……”
“不然,我给你笑一个?”大大的笑容咧开,名为静的少女蹦蹦跳跳在她面前,见她毫无反应,立即垮了脸蹲到一边画圈圈,“疏影都不理人家……”
“别装了。”每次都来这手……疏影不为所动,只从身边包袱里摸出几本书册,“话本,要么?”
“要要要!”静翻身回来抱紧话本,兴奋地在雪莲旁蹦蹦跳,“疏影最好了!”
翻脸如翻书说的就是她吧……疏影默默。
会对乌娜留心,多少也是因为那姑娘跟静有些相似,一点小东西就能开心半天。
“谢礼。”静收了书册坐到疏影面前,面上的活泼慢慢收敛起来,正了容色,“我唱歌送你吧。”
那时有身形瘦弱的少女坐在岩石上,正了衣襟袍袖,柔软芳唇微启,迎风曼歌。一地的雪莲伴着疏影静静聆听。少女的歌声极美,穿云裂石,直入九霄,空灵而辽远,干净澄澈如冬晨的第一缕阳光。她的歌声里有虔诚,唱着赞美雪山女神的西博古老文字,绵延无尽的长调,悠然上达天听。
即使她所唱的文字,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懂得,但歌声可以跨越语言的阻隔,让疏影只是听,就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也许,就是因为静的虔诚歌咏,严酷的雪山才会恩悯垂怜,让静心心念念的这一地雪莲能够挣扎着生存下来。
她与静的初遇,就是在这片雪莲盛开的平地上。然后,就是一年又一年的会面。每一年冬季没有任务的时候,师尊就会到神殿去打扫,而她就为这些雪莲培土,跟静说些雪山下的事,给她带些雪山外的东西。
“疏影,”玩累的静靠在她背后撒娇,“我教你的曲子,你学会了么?弹给我听听好不?”
她从没有拒绝过静的要求。
取下身后弯刀,拼成长弓,按动机括,拉下一条又一条藏在弓身里的细弦,调整好之后,就是一把七弦琴——很少有人知道,这把弓上的弦除了用来做绞杀目标的凶器之外,也能用来弹奏。抱好琴,拨了几个音之后,泠泠琴音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