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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轻柔地打断她的话,缓缓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情罢了。姞月姑娘要是真的想感谢谁的话,那不如去谢礼王爷。”
“也对呢!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想我还是在苦恼着吧!”姞月笑道。
苏清依然细声细气的:“不,其实礼王爷也很苦恼。他在给我的信里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府上的那位账房先生年前就在请辞,直到现在他都没准。而账房先生却还在每个月都坚持地请辞,让他很为难——姑娘的出现正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知是不是错觉,姞月感到苏清似乎有些冷淡,而且还是一种奇怪的忽然之间就产生的冷淡。她首先想的就是:自己惹到他了么?还是哪句话说错了?
然而她一向不是个喜欢费力气去探究他人在想些什么的人,所以她再次感谢了苏清之后,便留给了苏清一屋子的安静。
“……笨死了……这么容易上当,这么容易感恩。”苏清沉默了许久,轻轻地咕哝了句。
有了前一天的铺垫,第二天庆离再来找姞月的时候,聚贤楼里的书生们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人家姑娘是个算学高手才能惊动王爷来聘请,那他们还有不满什么呢?
有庆离这个有风度有学识的人陪着说话,多少让姞月很快就得到了很多东西。
“姞月姑娘不必唤我封号——封号不是我的名字,喊起来总让我觉得不是在叫我似的。”在他的要求下,姞月不再喊他的封号“礼王”。
庆离似乎永远都能从对话中找到要点。你想听什么他就会说什么,而且思路还很清晰流畅,让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能听明白他的意思;若你不想听什么,他绝对不会去提半句。跟这种人说话,最轻松也最自然,不过却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套到话了。
此人深谙说话技巧。
这是姞月在短短两次接触后,给庆离的评价。
离开考还有一天。
中午,苏清在桌上忽然问姞月:“礼王爷今天也来了?”
姞月好心情地笑道:“是呀!今天我们在一起说到了关于封地的事情。我这才知道,原来皇室人封王之后是马上就能得到藩地的——啊,对了,庆离说他是特别现象,封王了还没定下封地。”
“嗯,他是个异数。”苏清承认。
“我本来以为王爷都是摆着很大架子的。我记得那天我还对你说关于礼王爷在装样子,你明明认识他,居然还不纠正我的错误。”姞月好不容易遇到了个能说话又肯对她说话的人,因此对庆离的观感还不错,“害得我就这么误会了他。”
听她左一句“庆离”右一句“庆离”,不知怎的,苏清心里冒出了些许火气。这些天的同路而行就能看出姞月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好像也不懂得什么是变通,又太过认真……
苏清烦躁地想着:这个女人在庆那里会不会真的被骗?庆这个家伙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他却会把人哄得团团转,其实……唉唉,我是要为她找个地方生存,不是要害她去给庆当账房啊!
纠结是爱情的开始。苏清大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否则他是决计要逃得远远的。
而且,苏清的想法并不完全正确。
姞月是很认真,但她不死心眼——相反的,她为人还很活络。只因她刚来到这个大安朝,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偏偏从她穿越后就没有一个人专门能为她讲解,'奇'+'书'+'网'连小河也以为她就是大安朝人,所以姞月每次都是在谈话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去套出想知道的事情,这样很累,也让姞月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对异世界文化的疲惫感。
现在忽然间冒出了一个有耐心为她解惑的庆离,又有空能天天与姞月说上一会儿的话,她自然会主动亲近这个能引领着她认识这个世界的人了。
可惜苏清不知道这些,还以为姞月就是喜欢上了庆离,被庆离的风采给迷住了。
苏清心思奇巧:这个女人一旦喜欢上了庆,就会让庆很为难——甩开也不是,不甩开也不是……最好能让早对庆死心……
于是苏清使劲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姞月姑娘,不是我多事,礼王爷已经有了位从小定下的王妃了,还是要与一般女子距离远些比较好……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姞月一愣,明白了苏清话里含着的警告。她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好歹还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至于礼王爷有未婚妻……就算他没有未婚妻,我也高攀不上,更别提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了。”
本来姞月是想说“我也不想太早考虑这些事儿”,但转念一想,她来自现代,尊卑观念比较淡薄,在这里可不能这么说,所以她换成了“高攀不上”。
而在苏清听来,那就是另外一个味道:高攀不上?难道她还真有这个意图?
这不成。
苏清再接再厉:“没这个意思最好。礼王爷尽管还没与他的王妃成亲,但他们之间感情一直很好。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也与你认识了这些天,不想让你们彼此难做人。”
姞月点头称是。
——苏清大人,您真的不是出于嫉妒才这么诋毁你的好友么?
六月初三,礼部开考。
一大清早,聚贤楼里的书生们就走了个干净——全都去参加会试了。
庆离也早早地来到了聚贤楼,正逮住想要出门买东西的姞月。他很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问道:“姞月姑娘今天有什么急事么?”
姞月摇头,见他并没有带着很多的随从,于是心下有些明了了,所以她回答道:“我没有事。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庆离难得吞吐一回,很小心地说道:“姞月姑娘,你今天为什么没有事呢……唉,好吧,其实是我的一位表妹想要见见你。如果我的表妹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先在这里为她赔礼。”
姞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王爷的表妹?不知王爷的表妹找我有何贵干?”
庆离摸摸鼻子——姞月发现他这个习惯极像那位现代有名的小说人物楚留香——说道:“姑娘不要误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于……呃,关于苏清……那个,不过我那位表妹好像有些误会,所以还请姑娘能谅解一下。”
姞月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了:“关于苏清?莫非王爷的表妹……对苏清有些?”
庆离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难道让他说,是表妹终于从别处听说了苏清已经回京,而且还一反常例地带了个女子同行,所以她就大闹礼王府,非要让身为表哥的自己带她来会会你这个所谓的“狐狸精”吗?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出口!
庆离越发无奈地说道:“总之,希望姑娘到时候能海涵。”
姞月听这话就能判定自己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这位“王爷表妹”还将会是位难缠的女子。她叹息了:“王爷,如果我说我今天一天都有事儿,还来得及么……”
“抱歉,恐怕来不及了。”庆离的手就一直没离开过鼻子,现在更是急促地转了身,苦笑着,“她好像已经来到了……”
门外停了一抬小轿子,轿帘掀开,里面露出一张芙蓉面。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身上穿着一袭花花绿绿的五彩衣裙,这种打扮本该显得俗气才是,可偏就没损害她一丝一毫的华丽之美。在姞月看来,这位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脸上的傲气太浓,硬生生地削去了她的半分美好形象。
“你就是姞月?”姑娘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轿子,行至楼门口。
因为现在天色还早,而聚贤楼里的考生们也都离开了,所以姞月、庆离还有一干随从以及这位姑娘等人都站在门外也无人注意。
姞月虽然不喜欢她的问话声调,但还是笑道:“正是。”
这姑娘换上了一种轻蔑的目光,将姞月挑剔地上下瞅了一遍,然后用同样轻蔑的语气赶在庆离阻止她开口前说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寒酸的女人。”肯定句。
姞月竟然没有生气。她只觉得好笑:“这位姑娘,在批评别人之前,您总要自报家门的吧?要不,人家怎么能清楚是谁在对自己评头论足的呢?”
庆离无语地捂上了脸,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女人之间的战争了。他可以确定,自己拉住了这个却制止不住那个,制止住了那个却又要劝服不了这个。
苏清,你快回来!
庆离在心中高呼着友人的大名。
“我们姑娘的闺名,岂是你们这等贱民能知道的?”那姑娘身边的一个丫头尖了嗓子在给姞月下马威。
一边倚着门看热闹的庆离正要训斥这个没规矩的丫头,不料那边姞月已经笑眯眯地接口了:“如果我算是贱民的话,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别人的时候要想想自己,否则,小心连自己也一并被骂了进去。”
……她根本不用我帮忙啊……
庆离欣慰地认识到了姞月的战斗力,对她扔去了一个“你说什么我都会当没听见”的眼神,以让她不必因顾虑自己的存在而不敢为自己出头。然后他就作壁上观了。女人之间的战争本应又女人来参加,他一个男人插什么手啊?
由此可见,庆离并不帮着自家表妹。那么就能看出,漂亮姑娘其实不招人待见。有时候看一个人最亲近的下属是什么样子,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水准。
这位姑娘虽然漂亮傲气,可她的丫头却不合格。
“你……”丫头还想再说,可被那姑娘打断了:“下去。”
这丫头不甘愿地瞪了姞月一眼,许是觉得她让自己驳了面子,没能在自家姑娘面前表现出来能力。姞月依然好笑地静待她们这对主仆的下一招。
不是她想参加这个所谓的“女人之间的战斗”,而是她实在好奇,这个年代的女子会为了喜欢的男人做到什么地步呢?
就见这位姑娘抬头,不带一丝笑容,像个没表情的娃娃一般,板着脸说道:“我是康瑶,苏清没过门的妻子。”
咦?这年头流行未婚妻?
——这是炸在姞月脑中的第一个疑问。
“瑶瑶,不许乱说!”好在庆离的一句话就解释了这位康瑶姑娘的信口开河。
康瑶转向庆离,不减分毫傲气地说道:“我没说错!我就是他的未婚妻!”
庆离侧脸瞥向康瑶,压低声音,气势全开:“瑶瑶,如果你今天坚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要告诉姑母,让她把你带回漠南。”
康瑶不服气地哼了声,却也不敢再坚持,只施恩似的对姞月说:“你去给我擦干净凳子,我要坐下。”
姞月摇头叹道:“康姑娘,我不明白你对我的敌意出自何处,但我想我不是你家的丫头,这种事情自然由不得我来做。”
康瑶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忤逆她:“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不马上就要到表哥府上当丫头了吗?好大的胆子!”
庆离站不稳了,他隐忍着怒气说道:“姞月姑娘是我请到府上的账房,不是丫头!瑶瑶,你就不能少无理取闹一些吗?苏清一直不愿意搭理你,正是因为你这种霸道的言行触到了他的底线!”
“庆离哥哥,你怎么在外人面前这么说我?!”康瑶轻叫一声,几乎要晕倒。
姞月不知这里的大家闺秀是不是都像她一样蛮横而脆弱,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生性温和又有些小倔强的苏清,根本不可能喜欢这个样子的康瑶——两人没有任何可能。
即使姞月对苏清的认识还不够完整,但她下的这个结论……完全正确。因为苏清早已被康瑶给缠得烦上加烦,若非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