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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丝绵袍穿好,又系了条绣满金色云纹的坠地罗裙。罗裙之上是件齐膝的对襟阔袖大袄,整个前襟上飞舞着金线绣出的八尾青鸾。
见采芳又取了那条满坠金珠流苏的霞帔,欢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古代人还真是不嫌麻烦,都穿了四层了,还得再披上这个劳什子。
欢颜一边嘀咕着将那霞帔套好,一边乖乖坐在妆台前,任采芳在自己头顶扣上八尾青鸾金冠。
扭了扭脖子,叫了声好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欢颜再度失笑。
换衣裳之前画了这个妆容,欢颜便笑得要命,只和绿俏采芳说,这脸上的粉怕有二斤吧。
如今穿好朝服再戴上这金冠,额前又被采芳贴了个金箔梅花钿。肤色雪白,唇色鲜红,眉色青黛,各种颜色浓郁得耀眼,更觉得镜子里那个自己像个假人儿,脸上开了染坊般。
平安进来禀报,辇车已经备好候在宫门口,问主子是让那辇到殿门来接,还是自行出去便好。
欢颜摆了摆手,“这两步路我还走得,就宫门外候着吧。”
换上水红打底绣金色云纹又镶满碎珠的云头履,披了水红色的狐皮大氅,再度回望镜中的自己。
欢颜都忘了自己多久未穿过红衣了。桃红色的倒是穿过几次,这接近正红的颜色,还是头一次呢。
前世嫁过刘亚轩,旗袍也罢婚纱也罢,都没穿过半分钟。那不过是个没有婚礼没有同床的虚假婚姻罢了。
这世嫁了穆霄启,从云洲出发坐了几天马车,到了后廷角门还得自己腿儿着走进来。什么大婚,什么洞房,也是样样皆无。
哪个女子心中没有这么一个梦呢?或穿上最火红的嫁衣,或披着最洁白的婚纱,化个最甜美迷人的新娘妆,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过个甜蜜浪漫的初夜。
自己活了两世,却都与这个梦无缘。哀叹过后,欢颜抬脚出了寝殿。
几个贴心的奴才们早就扫了殿门前的落雪,长长的毯子直铺到宫门口。
“你们几个真会给自己找事儿做。雪扫净了就好,还铺什么毯子啊。”欢颜微嗔。
平安笑着说道,“奴才们怕主子湿了鞋。”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可惜今儿不能和你们一块儿用除夕晚膳了,便等我回来夜里一起煮饺子罢!”
“晚膳加菜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没?我走了你们就都给点翠打打下手,大家伙儿忙乎忙乎更喜庆些。御膳房的菜品送来,加菜做得了,都去大殿一起热闹着用,只要记得别喝多了就好。”
欢颜嘱咐了几句,便在绿俏的搀扶下出了宫门上了辇车,直奔华年殿而去。
“奴婢给主子带了常服,等除夕宴的前半段过了,主子便可以去偏殿更衣。这朝服若是穿戴一晚上,也不大舒服呢。”绿俏举了举手中的包袱。
欢颜笑了,“后半段能换衣裳啊?我都不知道呢。亏你想得周到,我这还没等出了宫门,便觉得累了。”
“一般的除夕晚宴,开场便是皇上讲些辞旧迎新赋,紧跟着太后娘娘也说上些话,接下来便是皇后娘娘致祝酒辞。”
“祝酒辞过后,宫妃们从高阶到低阶一一上前,给皇上和两位娘娘施礼敬酒,说些吉祥话儿。”
“这些做完了,便可以换换衣裳,吃些东西了,再稍后便会有些歌舞杂耍。”
绿俏给主子简单讲了讲除夕宴的常规,欢颜听罢长呼了一口气。
“皇上生辰也罢,太后娘娘生辰也罢,都是个简单家宴罢了,中秋也是不算复杂便捱过了。只有这除夕宴,唉,还真是麻烦呢。”欢颜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主子觉得麻烦,却不知多少住在西六宫的低阶宫妃,一年里就盼着这一天呢。”
“西六宫里的那些,几年见不到皇上一面也是有的。便都盼着今儿能献上些才艺,引了皇上的青睐。”绿俏忙和主子说起这事。
眼下主子才将皇上从那永乐宫舒婕妤怀里抢回,可万不能在这除夕夜,再让他人将皇上勾引了去。
听了绿俏的话,欢颜不由得笑了起来,脑子里竟想起了《把根留住》这首老歌。
“一年过了一年,一生只为这一天。”这句话用来形容绿俏刚刚的话,再贴切不过了。
除夕夜的华年殿,燕语莺声暗香缭绕。只是不知表面上欢声笑语的嫔妃们,是否心中各藏玄机。
按品级着装的规矩使得宫妃们无法按心意打扮得花儿一样,便只得尽数使出了看家本领,在脸面与熏香上作些文章。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敢言爱
欢颜进了华年殿后,便险些被那香气熏了个大跟头。虽说各人用的香都是极好的,可,可,可若是混在一起,欢颜必须用这个词来形容:香臭香臭的。
众多的眼神中,又有冷刀子飞过。欢颜略微一想,哦,对,今儿除夕,禁足的也破例放了出来。
面无表情坐在了左下手留给自己的位置,欢颜摆了摆手让行礼的各自坐下,便对着自己相熟的几个分别微笑。
德妃身着淡红色孔雀花样朝服,头上一顶七彩孔雀冠。欢颜对着她翘了翘大拇指,唇形摆了个“美”出来。
长歌公主身着正红小宫装,头梳两只小圆髻,眉间粘了红梅花钿,端庄的坐在德妃下手,与德妃一起对着欢颜微笑。
那细长高挑的凤眼,越长越像她父皇了,欢颜心中感叹。
微转头,向下手与对面的几位婕妤处点头笑了笑,便将目光投向最末位。正对上于英彩于御女抬头,欢颜巧笑倩兮,于英彩受宠若惊般起身。
伸了手指对着她摇了两下,于英彩便躬身自行坐下,上手的几位宝林不由得斜暼了她两眼,暗暗妒上心头。
欢颜收回目光端了茶盏轻抿,却总觉得脸上的妆容浓得吓人,不由得想起了僵尸新娘,便自己闷声发笑。
身后的绿俏贴近了问:“主子,有何不妥?”
“没什么,我只觉得这脸上发皱,怕自己不会笑了,先练练。”欢颜轻声回道。
坐在欢颜下手的萧婕妤,耳朵真真儿的好用,头也不扭便说道:“颜贵妃娘娘今日里美着呢,何来此言。”
“萧姐姐耳朵尖,听见我的怪话儿啦。还是头一次上这么浓重的妆呢,总觉得不舒服。”欢颜也端坐着回道。
几位婕妤的品服相同,若不细看还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好在欢颜已经熟悉了各人的声音。
前些日子简直乱了套,正二品嫔升得升降得降,眼下是一个也没有了。朝霞封了从一品贤妃后,下面便是几位正三品婕妤。
挺好,腊月时省了赶制正二品朝服了。正三品婕妤们都是一水儿的粉红色绣芍药花宫装,同色霞帔下垂白玉坠。头上也无冠可戴,都是大朵的芍药绢花与白玉簪。
还是婕妤这打扮利省些,欢颜偷偷嘀咕。
婕妤如今共是五位,分别是萧梅儿,陈月虹,杨玉枕,范月瑶,舒晓荷。
三品嫔妃以下都是两人共用一张长桌,萧梅儿与陈月虹坐在欢颜下手,杨玉枕与范月瑶坐在德妃下手,唯独剩下一个舒晓荷不尴不尬,只得与蔺美人同桌。
还好,那一桌在陈月虹下手与欢颜同排,于是便不用怕对面飞来不善的目光。
唉,我也就是个纸老虎吧。欢颜哀叹。那目光又杀不死人,怕她作甚。
刚抬了头,便听得高声禀报,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大皇子到。
绿俏扶了欢颜站起,只觉得主子身子僵硬。关切的问了声,只回答是那衣裳穿着不爽利。
春草扶了太后,莺莺扶了皇后,上了高台分坐左右。大皇子穆昶旭坐在皇后身旁小椅上。
“皇上在乾德宫宴请朝臣,稍后便会过来。都免礼吧,先喝些茶吃点果子,咱们娘儿们等等皇上。”太后缓缓开口。
众人纷纷坐下,欢颜撩了撩裙摆方才落座,总怕一不小心踩了那坠地裙。若是除夕宴上当众摔个大马趴,那得多丢脸啊。
皇后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可是多少胭脂也掩盖不住那苍白的脸色。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后也不过才二十岁罢了,却被这病折磨得连那朝服穿在身上都打晃。
欢颜心中微微的痛。大多数人在逆境中,都会说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可实际上那不幸和他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有皇后这么个善良坚忍的如花女子病得越来越瘦弱摆在眼前,活着,健康的活着,平安的活着,便是最大的幸福。
有那西六宫里几年见不到皇上一面的宫妃摆在眼前,被爱,有人牵挂惦记,有人夜里暖脚,相拥着入睡,便是最大的幸福。
殿外高声通传,皇上驾到。一身明黄龙袍头戴九龙冠的穆霄启走了进来。
撩裙,起身,躬身,再撩裙,坐下。虽都在低着头,欢颜却觉出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轻笑。不管那些妒忌的眼神飞来。若有本事,便来抢啊。
接下来便如绿俏所说,皇上的辞旧迎新辞,太后的唠叨,皇后的祝酒辞。
祝酒辞结束后,走菜太监们便纷纷上来,各式佳肴美酒流水般一一端了上来。
欢颜悄悄起身,带着绿俏去了偏殿。闪进屏风后面,刚摘了青鸾冠递与绿俏,便听得外面又走进了人。
欢颜并未停住手中的动作,兀自在绿俏手捧的包袱里取了那支红宝蝴蝶簪别到头上。
“我瞧着皇后娘娘身子骨越来越不大好呢,据说早就将中宫大权交给了颜贵妃。姐姐你说,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会不会就是这颜贵妃做了皇后啊?”
“哼,她若做了皇后,咱们姐妹便更无出头之日了。”
绿俏想要闪身出去训斥,被欢颜一把拉住,竖起食指轻嘘。
这两个声音,自己都不大熟呢。多听听没什么坏处。又取了朵绯红珍珠蝴蝶押发别在左侧发鬓,用眼神示意绿俏瞧瞧可端整。
绿俏摘了那珠花又向上些重新别了上,左右打量,点头。
“外人都道咱们姐妹进宫便封了五品才人,都说侍寝升一级,怀了龙胎的再升一级,若生了皇子,没准儿也能做个一品妃光宗耀祖。”
“有谁知道咱们进宫半年了,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过两次真切的。”一个声音说道。
“这一切还不都是怨那颜贵妃,整日里独揽皇宠挡了咱们姐妹的风光。”另一个声音答曰。
“表姐,你说争宠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得从长计较?单凭一会儿那献艺,皇上便能看上咱们么?”先那个声音问道。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学做母亲
“怎么雨涵,你对你的舞没把握么?对姐姐的琴也没把握么?”另一个声音嗤笑。
“都说那颜贵妃聪颖过人,倒没任何人见识过她的才艺呢。”
“想必她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若是如此再好不过,咱们姐妹好好表现,定能将那皇宠夺来。”
“过来有一会子了,走吧,马上便该轮到咱们献艺了。”估计这两个才人也是换完了衣裳。
待那两人离了偏殿,欢颜速速脱了霞帔与朝服,换上绿俏带来那套淡红打籽绣海棠的交领襦裙。取了布巾抹了两把脸,又将唇色按淡了些。
扭了扭腰,觉得舒服了很多,待绿俏将那换下的服饰收起,两人便出了偏殿。
穆霄启正在四处观瞧,不知欢颜去了哪里心下暗急,见她主仆二人进了大殿,方才轻舒了口气。
欢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方要坐下,穆霄启已下得高台来,拉了她的手便往上走去。
抬眼才发现,皇后与太后早已离去。在皇上右手坐下,吃了几口他亲手布过来的龙井虾仁,欢颜抬眼望向才人的座位。
坐在同一张长桌后的才人杜雨涵吴梦妍迎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