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後,她只好走出屋子,在庭院里吹吹风。
白菟园外是一个中庭大花园,她在月下漫步,一面思考细节,不久,停在假山的一角下闲坐,托腮望月,像个雕像。
想若想著,眼皮开始有点沉重,正决定要回屋里睡大觉,掀眼却正好瞧见一条白色的人影飘落花木扶疏的园里,略一停留,随即飘然而去。
是楚大哥!他要去哪里?
难道他打算偷偷离去?
她一触及这可能性,情绪便禁不住激动起来,这股奇异的、似电极的感觉,半参著痛楚,向她横扫而来。
不,天涯海角也要随他而去!她的动作素来比她的思想快一步,但这回却有人比她快,她刚要动,又有一条人影落在方才楚少玦停留的地方,一转眼,也朝他离去的方向追去。老天,是祖奶奶!这……这究竟发生了什麽事?竟然惊动了风太君亲身出马。无由地,小蝶突然感到一股凉意由脚底直冒上来。
第六章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亿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薄暮时分,园里的百花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烟雾,蒙胧中一位绝色女子双目含泪,凝望著他,一声声吐出“长相思”的诗句,那含幽带怨的语声,几乎要把他的心肝都摧折了?
“沁梅,沁梅……”在睡梦中受苦的风晓寒,神魂不安的扭动头颅,枕上已是一片汗湿。“沁梅,你在哪里?沁梅,你不要走,沁梅,沁梅——”绝色女子诉完了“长相思”,渐渐消失於迷雾中,如同过去所做的梦一模一样,他焦如焚,怎麽追也追不回,便狂呼不已,倏然而醒。
此时夜半三更,月寒湘竹冷,风切夜窗户。风晓寒独坐凄然,含泪喟叹。““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沁梅,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麽只肯与我在梦里重逢?”回首前尘,不禁泪下。
正感伤不胜之际,忽然听到悦耳的男子声音附和吟道:随水飞花,离弦飞箭,今生无处能相见;长江纵使向西流,也应不尽千年怨!
风晓寒惊醒,只见淡月侵帘,冷风拂面,西窗下的坐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雍容飘逸的神貌气质使他很快辨认出来。
“是你,白天那位大夫。”倒不惊怪他闯空门之举。
“多谢阁下尚记得区区在下。”
“大夫凛凛然如天神,教人欲忘也难。”风晓寒饱经世故的一双眼睛虽然血丝充盈,但眼力还在。这年轻人不动则已,来了必有他的道理。““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需先同调”,是杜甫说的吧?!我看你不是一般人,大概不是来向我嘘寒问暖,若有什麽话可以直言。”
“我此来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向一个病人讨公道?”风晓寒真不明白。
“病人?”楚少玦冷冷的说:“多少位名医因为你的病而名誉受损?将心比心,我很替他们悲哀。”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你懂,只是没有勇气承认。”他很残酷,不答他反而直言。“你的身体根本没有病,只是心魔作祟,以至於终日食不知味,连旦睡不安枕,渐渐地使精神萎顿,目光涣散,宛如病夫。”
风晓寒彷佛见鬼了,惊愣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假如你沉迷於自怜自艾而不愿自救,甘心作一个病夫,那是你的事,不过为了别个大夫不再受贵庄为难,你乾脆坦白告诉太君:你的病没药可医,你要自生自灭,不必再找大夫了。”
他的话可够尖酸、冷酷,不像大夫该对病人说的话。风晓寒顿时一股气上涌,从小,他就是个惯於发号施令的人,天生的权威人物,除了母亲和大哥,人人都服从他,不过他生性快活,使人乐於亲近,但这不表示有人可以对他如此无礼。
“你好大胆……”
“听我说完!”楚少玦喝止了他。“要医好你的病很容易也很困难,因为这病完全要靠你本身去击退心魔,将你的心结打开,只要你自己肯振作,再辅以营养的食品,不出半月,不药自愈。如果你继续放任心魔纠缠,不是我危言耸听,一个人吃不下、睡不好,不出一年,就会病入膏盲而死。”
“我……我哪来的心魔、心结?”他马上反驳。“你这个乌龙大夫,没本事治我的病,生怕拿不到诊金,结果,却来言词恐吓。”
“你这个人简直自私自利,不是男子汉!”楚少玦严厉的截断了他的指责,十分严肃的说:“你以为单凭“风雷山庄”四个字便请得动我吗?不,是令媛小蝶姑娘的一片孝心感动了我。为了替你寻访名医,她一个姑娘家不惧江湖险恶的出门单闯独斗,用尽方法去打听名医的下落。假使你不顾惜女儿,那麽想想已经年迈的母亲,她中年丧夫,能够指望的只有儿子,你如果还爱她,怎忍心教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风晓寒深抽了口气!那对因病而失去神采的眸子开始闪动起来,看了他一眼,愈看意惊奇,意看愈激动,这一眼不像病人,充满了灼灼逼人的力量。“你……你懂什麽?你这样年轻,哪能体会我的心情!”“我懂,我能。”楚少玦的语气反而温和。“不,你不会懂的。”风晓寒的神情萧索,眼睛却坚定而狂野。“我有人人称羡的背景,有好的家庭,母亲疼我如宝,妻子美丽贤慧,女儿聪明伶俐,照理说,这一生我已经没有遗憾,我应该满足了,可是,“应该”并不等於真理!想要爱的人不能爱,没有本事保住爱我的女人。或许你说的对,我太自私自利了,我不是男子汉,我没有勇气割舍现有的幸福,活该今日受报应!”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发出亮光,或许是夜的黑给予人一层保护色,使他有勇气说出这段话,话头汹汹而来。“这种难言的苦楚,这样的心情,有谁能了解?我又能对谁说去?”
“我是大夫,可以说给我听,说出来或许病就好了。再说,我不是你的亲人也非你的朋友,只是浪迹天涯的无名郎中,和你之间没有利害关系。”
“你太年轻了。”楚少玦只觉得心里一阵激荡,用悲哀的眼光看著他,幽幽的说:“世上最苦的莫过於有口难言,“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这等滋味才是最苦的。你和你所爱的女子不能在一起,但至少你们相爱过,而我,连开口表白心迹也不能,只有将情意沉埋心底,只因,身分的悬殊是一道永远跨不过的深谷。”
“啊!”风晓寒动容了,此人竟与他同病相怜。“你的她,此刻在何处,你可知晓?”
“京城王侯府。”听他这一说,风晓寒大约可归纳出下列情节:他某王侯府为主人诊洽,机缘巧合碰见主人的女儿或者笼妾,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但因身分悬殊连表达的机会也没有,只好黯然离去。
好可怜,真令人同情。
楚少玦可以推算他心中所想,无意再多加解释。“你至少有一点比我幸运,你知道意中人在何处,是否平安快乐,我却连沁梅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风晓寒基於同病相怜的共通点,有了倾诉的勇气。“年轻人,让我告诉你一个极寻常的故事吧!或许,在每一个富贵人家的屋檐下都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少主人爱上了伺候他多年的丫头。”他温柔的眼神似乎只看到以前种种。“她的名字叫沁梅,父姓庄,不幸罹患绝症,耗尽家中微薄的资财也挽不回他的性命,最後为了筹凑丧葬费用,她的母亲卖她为婢,原是卖断的,但太君同情她家的遭遇,答应五年内可以照卖价来赎回去嫁人。奈何佳人多劫,庄母捱不过三年跟著病亡,兄嫂无情,搬去他乡另谋发展,沁梅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卖过来那年,她才十三岁,就已生得明眸皓齿,柳腰蛾眉,十分讨人喜欢,而且禀性伶俐乖巧,在太君身边服侍两年,从没犯过一点错处。太君疼爱我,派她来伺候我,一开始,我只是得意,因为大哥也想要她。日子久了,朝夕相濡以沫,若没有爱上她,爱上像她那样妩媚多情、百依百顺的绝色女子,那筒直不叫男人了。”
“并非为自已後来的薄幸找籍口,我真心痴恋著她,绝非假情假意,沁梅对我更是绝无二心。年轻人血气方刚,既然彼此有情,忍不住先做了接翼鸾凤、交颈鸳鸯,从此如胶似漆,宛如夫妇。没料到好事多磨,大哥婚後两年,太君接著为我择定名门闺秀为妻,眼见婚期迫在眼前,我和沁梅均彷徨无主,终日愁脸对泪眼。年轻人,你或许感到不可思议,娶丫头为妻或许不成体统,纳为妾不是两全其美吗?那是你不了解家母的个性。”他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再抬起眼来,几点水光闪烁。“太君治家严明,公正无私,不输给男子,唯有一事她最不能容忍:就是纳妾。她坚持夫妻之间不能有第三者,女子不能有二夫,男人也没资格享齐人之福!当年家父曾迷恋一名歌妓,有意为她赎身从良,太君得知,先一步买下那歌妓,送到千里之外的江北嫁予马贩子。家父怒火腾腾,责她是妒妇,已犯下七出之条,家母性烈如火,自已写好休书,要家父盖好手印,她宁愿自动出妻也不愿便宜臭男人左拥右抱!家父反而怕了,自此不再有异心。”如今回想,父亲抑郁寡欢,已种下英年早逝的因子。只是,涉及最爱他的母亲,他不敢多想。“大哥娶妻的前一日,太君将我们兄弟叫到跟前,宣布不准纳妾的家规,连命丫头侍寝也不准,若有违者,丫头打死,儿子逐出家门,而且是一文不名,终身被摒弃在家庙之外。”
楚少玦闻言挑了挑眉,这倒是闻所未闻。大户人家别说三妻四妾,貌美宠姬数十名亦不在话下,洁身自好或独锺一妻者并不是没有,但都是男人心甘情愿不被美色所惑,至於妒妇古来有之,没啥稀奇,可是,要求儿子“比照办理”,那只有隋朝杨坚的独孤皇后可以比拟。楚少玦感到不可思议,风太君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会计较姬妾小事的女子,以她的手腕、作风,再美的女子进门也不敢兴风作浪,不过多一个伺候的人罢了!
除非她对丈夫的爱太深,产生独占性。但,也不至於干涉到儿媳的闺房之内吧!只要媳妇不反对,多一个人照顾儿子,母亲不是更觉安慰吗?
他怎麽想也想不通,风晓寒更百思不得其解,且深受其害。“我是太君最宠爱的小儿子,我有所要求,一百次中总有九十九次能准,凭著这一点依恃,我鼓足勇气去向太君试探,假若要纳妾的是我,又如何办理?她冷冷看了我一眼说:照样打杀了出去!我吓住了,没有勇气作进一步表明,像只缩头乌龟回到住处,终—只能长吁短叹。婚期日近,我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愁眉不展,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沁梅有孕了!孩子使我产生勇气,打算将一切向太君挑明了说,沁梅反过来阻止我,生怕此事传入白家耳中,令婚事生变,等於加倍触怒太君。不如等成亲後,再行禀明,太君或许会看在孙子面上网开一面,而且她听说白家姑娘不但貌美出众,而且十分贤德,她若是大肚能容,事情就更易办了。惶乱失措的我,轻易被她说服了。”
往事历历在目,甚至沁梅的一颦一笑彷佛在眼前一般,伸手可以触摸。
“後来呢?夫人不容?,”
“不,拙荆从来也没见过沁梅,甚至不知有这个人。”
楚少玦不言了。这世间的故事总是悲剧多喜剧少。“在我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