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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她好整以暇地加深力道。血染红了整片脖子。“我讨厌说谎的男人。”
奇“宝儿!”她咬紧牙,声音开始发抖,眼中充满惊慌。“妳放开他!”
书“傻孩子,妳就这么爱他?”唐宝儿哀怜地看着她,缓缓摇头。“没有用的,男人这种见异思迁的动物,只能当作工具而已。妳这种个性,一辈子要吃亏的。”
“妳想要“羽化”,我给妳。”一边说着,她伸出手,褐色的琥珀在月光下闪耀光芒。“妳放开孟杰!”
她的动作顿住,淡色的瞳孔注视她掌中的宝石,透出奇异的光。“这……就是“羽化”?”
他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女主角,捕捉到她眼神中的暗示,趁着背后那人失神的瞬间,头往后一撞,身体往下缩,拔出一直插在腿上的冰凿,回身,手中的武器顺势射出。
抽气声。血花飞溅。一切,回归沉静。
唐宝儿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淡色瞳眸中的神情不知是惊讶,或是痛楚。
月下,美人独立,浅绿色的衣袖随着强劲的夜风翻飞。一行血泪,从瞠大的左眼流下。冰凿直没入底。
他的惊魂甫定,心跳声激烈地在耳膜敲打着,没有感觉到腿上的疼痛,只楞楞看着眼前凄诡的景象。
蓦地,唐宝儿扯高嘴角,露出一抹歪曲的微笑,举步往前直奔。他回过神,抱住还没有适应事态发展的女孩,往旁边一滚。
唐宝儿没有停住,冲过天台边缘的栏杆,从十八层的高楼顶飞坠而下。
第十章
朗朗晴日,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
他推开门,清朗的蓝天放肆地在眼前延展。穿著黑衣的女孩背对着门,在天台的中央抱膝席地而坐,乌黑的短发被风吹得纷乱,娇小的身体彷佛被整片晴空包围在怀中。
他斜靠着门梁,右手轻轻摩挲着下颊,嘴角勾起温柔的笑,静静凝视挚爱的背影。
清明,没有阴冷的纷纷细雨,温煦的太阳一直挂在天空中,彷佛要弥补之前的缺席。最后的冷气团已经离开,冬天终于完全过去。
这一桩连续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经过两、三个星期的喧扰,就像台湾所有的新闻事件,热潮逐渐随着时间消退。“晓梦轩”回到原有的平静,但是偶尔,还是有好奇的客人寻上门来。
张敬德没有死,目前正在医院中疗养。那把锐利的冰凿没有真正伤及脑部,只让他失去了一只耳朵的听力。
至于他涉案的部分--尽管谢雪君死亡的当日,大楼的监视录像带确实拍摄到了他和唐宝儿从停车场出入的画面--根据警方事后的推测,奇…(书)…网唐宝儿应该是一直在八楼守株待兔,趁夜归的谢雪君开门时,用钝器从背后将她击毙,然后经由楼梯将尸体运上顶楼,完全避开大楼监视器的范围,因此管理员才会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对于唐宝儿的罪行,张敬德一概否认知情。
不过,法官会不会采信他的说法,尚不可知。
因为这件事,几个住户迁出了大楼。连续死了三个人,这栋屋龄不算太旧的大楼,已经被认为是凶宅。
这一阵子,他一直找不到时间跟她详谈,关于他们、关于“羽化”、关于发生的这一切一切。
他想了很多:要如何挽留她、如何解释自己当时的失态,但是真正看见本人,所有计画好的台词,都从他的心中消失。
他不会放开她。这是他唯一确定的事。
“新羽。”
她转回头,瞥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到“晓梦轩”,邓哥说妳在这里。”
“你不会又是爬楼梯上来的吧?受了伤的人,别老是逞强。”
他咧开嘴。“妳会心疼?”
她赏他一记白眼,忍不住笑。“自恋狂。”
他微微笑,站直身躯,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跟着望向没有一丝云雾的蓝天。
“管理员看我可怜,偷偷放我坐电梯上来的。”他顿一下,反问:“妳呢?在这里做什么?”
她没开口,目光流转。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块焦黑,烧尽的纸灰四处飞散,浅灰色的思念,宛如化蝶的魂魄,在凉爽的春风中飘舞,直上天际。
她静静地说:“……我上来给雪君姐烧纸钱。”
他伸出手,温柔拭掉沾在长睫毛上未干的水珠。
她迟疑一下,将头侧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呢喃:“我好想雪君姐。”
“妳找出了凶手,帮谢律师讨回了公道。”他知道,这是于事无补的。人死不能复生。他受的伤可以很快复原,但是她心里的伤口,却是更深沉的,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慢慢痊愈。
“其实,我好希望……我的猜测都是错的。”她轻声开口:“雪君姐不是真的被谋杀,宝儿不可能下这种毒手。即使是那一天,我设下了那个陷阱,我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宝儿就是那个凶手。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妳才不肯把自己的假设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她沉默不语。
叹口气,他展臂将她拥进怀里。“别再想这些了,都过去了。”
她凝视着远方,不自觉地伸手抚摸悬在心口的那方硬石。“……我真的不明白,这不过是一块琥珀而已。宝儿甚至没有亲眼见过“它”。”
“魔由心生。”他勾起自嘲的笑,静静地说:“我们追求的,只是自己心中的幻影,被自己的执着迷惑了耳目,跟东西本身,其实没有关系。”
“她说我错了,我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
他摇头。“错的人,是她。妳说的对,这只不过是一块琥珀而已。”
她陷入沉默,遥远的目光,不知道在冥想些什么。
“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宝儿是真的想要杀我吗?”
他皱起眉头。“新羽?”
“她有好多机会可以下手……却一直让我拖延时间。”话尾逸去,她低声补了一句:“我不明白。”
他怀疑地看着她,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决定不予置评。对他来说,已经死去的唐宝儿不是他眼前关注的问题。“新羽。”
“嗯?”
“妳那个时候说,池姐将“晓梦轩”交给妳,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她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你知道,因为妈妈的事,我……不太相信人。”
他严肃地点头。“这点,我看得出来。”
她顿一下,抬头瞪他,语气冒出火花。“胡孟杰,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他露出整排雪白的牙齿,乖巧地闭上嘴。
“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害怕。”她又垂下头,专心地似乎在研究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声音变得模糊。“我想我不太习惯跟人打交道,总是有点担心……害怕被人利用……害怕……我爱的人,其实爱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东西。”
他感觉到心被猛刺一下。“新羽……”
她摇头。“你说过,姑姑把真的和假的宝石混在一起,只让客人自己去决定,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晓梦轩”的规矩。”
“池姐一向喜欢玩这种小游戏。”
“我猜,这就是姑姑把“晓梦轩”留给我的用意:我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是,我不能不相信自己。”她安静地说:“我必须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观察,然后,下自己的判断,然后,为自己负责任。我应该知道雪君姐是什么样的人,应该知道怎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自杀的行径,但是我太害怕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有的人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办法清楚思考的。”
“但是之后呢?我应该相信雪君姐的。”
信任。
他轻声问:“那我呢?新羽,妳相信我吗?”
她挖苦地反问:“你说呢?”
他苦笑。“……妳知道,这一个月来,我最庆幸的是什么吗?”
她抬头,明亮的眼疑惑地看向他。
他微微笑。“妳爱我。”
她的脸瞬间烧红。“你少臭美!”
“妳爱我。”他不为所动,安静而肯定地说。“就像妳说的,妳害怕……讨厌被人利用,但是我犯了这么严重的错,伤了妳的心,妳却没有像对那个张敬德一样叫我滚蛋。”
她别开头,低声嘀咕:“我还是可以叫你滚蛋。”
他微笑。“我知道。”
她不肯抬头,也不作声。
他的唇轻轻印上她柔软的黑发,手将她抱得更紧。“可是,就算妳叫我滚蛋,我也不会走的。新羽,我不想放开妳。我爱妳,不会离开的。”
半晌,她闷闷地开口:“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
“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只要妳别叫我滚蛋,妳爱生我多久的气,都没有关系。”
她没好气地说:“你当然没关系,被气到七窍生烟的人又不是你!”
他露出伤脑筋的表情。“那妳说怎么办?”
她沉思地看着他,明亮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嘴角勾了起来。“那,口说无凭。你总要做些补偿,表示一点诚意。”
“补偿?”他怀疑地看着她似乎有点太过愉快的表情。“什么样的补偿?”
她拍拍他的肩膀,微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下去拿个东西。”
他皱起眉头。“拿什么东西?。”
她摇头,只是笑。他感觉到头皮发麻。“等一下你就知道。”
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溜进了楼梯口。
沉思地摸摸下颏,他叹气,摇摇头,往后仰躺,注视天空的云气变化。
水来土掩。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又慢慢踱了上来,在他的身边立定。
他也不起身,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新羽,妳准备了什么样的刑具要来给我?”
“你自己看。”
睁开眼睛,看见她摊开的手掌里躺着十根红润的鸡心椒。他楞一下,坐直身子,额头开始冒汗。“这是……”
她露出一脸无辜。“诚意。”
“新羽,我怕辣。”他站起身,很认真地提醒她。
“我知道。”
他叹气,一边拨弄着白皙掌心里的红色炸药,试图拖延时间。“……一天一根?”
她赏他白眼。“一天一根?胡孟杰,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棒啊。”
他苦下脸。“我吃完了,妳就既往不咎?”
她微笑,不肯松口。“我考虑考虑。”
“考虑?”他叹气。“新羽……”
“胡孟杰,你吃不吃?”
瞥她一眼,他认命地垮下肩膀,抓起红辣椒,一口吞下。
她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怎么样?很辣吗?”
他一本正经地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摇头。“还好。”
她噘起嘴,怀疑地看着他,似乎有点失望。“喔。”
他保持脸上的微笑。“然后呢?还有吗?”
她看着他,深呼吸,将一件物品塞进他的手里。“还有这个。”
他低下头,惊讶地看见自己的掌心躺着那块褐色的虫珀。抬起头,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新羽?”
她看着他,静静地说:“给你。”
他瞪视琥珀里沉睡的虫蛹。阳光照在晶莹的珀体上,褐色的宝石隐约透出绿色的光。被困在时间缝隙里的蝴蝶挣扎着,展翅欲飞。“这是池姐留给妳的东西。”
她摇头。“姑姑给我的,是更重要的东西,不是这块琥珀。”
“妳不后悔?”
她看着他,清澈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然后犹豫消失,蜕变成坚定的光芒,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宛如反射阳光的璀璨钻石,教人移不开视线。“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怀疑的阴影里:到底你是不是因为这块琥珀,才跟我在一起。”
他握手成拳,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