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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看到那种一直欺负女主角的差劲男主角,最后只是因为一声对不起,女主角就立刻原谅他。”她闷闷地说。
“唔……”章柏言摸摸鼻子。“即使男主角很真心诚意?”
“……即使男主角很真心诚意。”
“即使他都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你是坐着的。”她闷闷指出。
“我本来是跪着的,戴伦扑过来才变成坐姿。”他立刻推卸责任。
“嘿!”小家伙抗议了。
“抱歉。”他低头亲亲香喷喷的脸蛋。“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回纽约去,妳爱气我多久,就气我多久,近距离折磨人才是王道。妳跑回台湾去有什么好玩的呢?”
“我又不是去台湾玩。”她瞪他一眼。
“而且梅兰妮也需要一点生活乐趣。小镇风光多寂寥,妳们聊天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为富不仁、残暴无道的肥厚油腻纽约富商当主题,才聊得起来。”他继续诱哄。
赵紫绶咯的一声笑出来,又很不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逗笑,再怒瞪他一眼。
“再试一次?”他轻声问。
再试一次?
有过一次就让她快消受不起了,真的要从头再来过吗?
“纽约有大象吗?”戴伦扬起头插嘴。
“有动物园。”他点头保证。
“有画画吗?”
“有美术馆。”
“有隆隆车吗?”
唔?那是什么?
“有中央车站。”
“好。”戴伦点点头,跟他妈咪说:“去纽约。”
赵紫绶忍不住笑出来。
还是儿子容易收买!章柏言打蛇随棍上,“你去拿自己的包包。走,爹地和妈咪带你去纽约。”
他早注意到客厅里收拾好的行李箱。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小家伙欢呼一声,跑回卧室抱起自己的维尼熊背包。
“等一下,你还没吃早餐。”赵紫绶扬声唤。
咕咚咕咚,小旋风又刮出来,亮晶晶地盯着他老爸。
“纽约有早餐吗?”
“纽约有全世界最棒的早餐。”他父亲点头允诺。
赵紫绶望着儿子快乐的背影,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轻按一下,抬起头,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凝注她。
“拜托?”
她深呼吸一下,把气吐出来。
“一个月。如果情况没有改善,一个月后,我就带戴伦回台湾。”
“一个月。”他点头同意,以一个轻轻的吻封缄。
曾经以为她是他生命中十分钟的女主角,却原来,这整出戏,都是为她而写。
而这出戏的男主角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尾声
“超、级、逊。”
章柏言放下阅读中的公文,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伙子。
加长型房车驶下公路出口,弯进纽约的市区道路。栉次鳞比的高楼让天空显得渺小,让城市显得巨大。
“抱歉?”他挑了下长眉。
“超,级,逊。”对面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是不知死活地重复。
“上一个敢这样对你老子说话的人,FBI还在找他的尸体。你该庆幸你妈咪知道我今天要顺道到机场接你。”章柏言礼貌地说。
“爸,我正在青春期,我理所当然应该讲话没大没小。你多久没有看统计数字了?一个家庭里有个品学兼优、乖巧懂事的青少年是不正常的。你走出去外面,其他家长会笑你跟不上时代。”十六岁的戴伦已经长得跟他父亲一般高了。
“可不是吗,一个听话又贴心的十六岁儿子?铁定是家庭教育有问题。”
“好,回来讲重点。”
“原来我们的谈话主题有个重点。”
“当然有,而且这关系到你的下半生幸福。”戴伦倾身向前,那副准备讲理的模样和他老爸像个十成十。“爸,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妹妹也满十岁了。”
“是。”章柏言公文往身旁的空位一放,准备听听儿子想谈什么大道理。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尽管如此,我仍然想为我敬爱的父亲尽一份心力。”
“真高兴知道我有一个孝顺的儿子。”章柏言喃喃道。“重点,还记得吗?”
“重点就是,你真是太逊了!”戴伦一口气爆出来。“我没有看过哪个同学把一个妹,把了十几年还把不到手的!天哪,你是我父亲呢!”
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让章柏言啼笑皆非。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和你母亲的事……”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们的事。你年年跟她求婚,求了十几年,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了。”
“啊,这一瞬间,我真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可爱贴心的毛线娃儿呢。”章柏言圆滑地说。
“爸,你自己想想看,你们两个人都分居十几年了!”
“且慢,我们哪里有分居?”
“你有你的公寓,她有她的公寓,这就叫做分居。”戴伦残酷地指出。
“但是过去十三年我们都住在一起。”章柏言抗议道。
“那是因为你赖在她的公寓不走。每次你们吵架,她还不是把你撵回你的公寓去?隔天还得靠查尔斯叔叔帮你求情,你才进得了家门。”
当年的绑架案之后,狄尼托被逮捕归案。
法律上的“心神丧失”,和医学上的“精神失常”定义并不相同。
法律上的心神丧失是指在犯罪行为发生时,犯案人并不明了自己的行为后果,心智也无法分辨对与错。尽管狄尼托的精神状态,在医学的定义上已极度不稳定,他确实对自己的行为有意识,在犯行发生时也能分辨是非,因此他必须接受正常的法庭审判。
至于查尔斯,某方面来说他也是受害者,再加上他和检方交换条件指证狄尼托,因此并没有受到任何刑期。
平心而论,章柏言还是和这个软弱的弟弟很不对盘。偏偏赵紫绶搬来纽约之后,竟然和查尔斯结为“姊妹淘”,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连他有时候都要靠查尔斯帮衬,才能在“前妻”面前讨得了好。
风水轮流转,真正没天理。
“……好吧,但是这样的机会极少,十三年来发生的次数不到三次,所以我们还是不算“分居”。”章柏言坚持。
“如果你想这样说服自己的话。”戴伦抬起头向上帝祈祷。“神啊,他不只把妹很逊咖,他还逃避现实。他是我父亲。”
章柏言啼笑皆非。“听起来你好像对我有很多不满?”
“不不不,父亲,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是来拯救你的。”想了一想,戴伦的眉心忽然纠结起来,“噢,再想一下,或许我不该帮你出任何点子才对。”
“虽然我很肯定我不需要你为我操心,但是你若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
戴伦合情合理地指出,“你们的婚姻不能太完美,这样我将来作奸犯科被抓到之后,才可以将一切怪到父母头上。”
“……很高兴知道我儿子是佛洛依德的忠实信徒。”
“而且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戴伦用手肘推老爸一下,咧嘴而笑。
“是,为父的甚是欣慰。”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公文,准备再把鼻子埋进去。
“嗯,再想一想,我还是帮一下忙好了。”善变的青少年又有了新的想法,“毕竟你们两个赶快结婚,才能赶快再离婚。”
“你想凑合我跟你妈,就是为了要我们再离婚?”这下子章柏言的眉心挑进发线里了。
戴伦翻一下白眼。
“拜托,老爸!你和妈是我们同学里离婚次数最少的一对父母,你知道这样让我有多难堪吗?”好歹他是棒球队长,他有个形象需维持。
“原来这年头的高中生不只比失去童贞的年纪,还比父母的离婚次数?”受教,受教。
“当然,而我每一年都输!”戴伦扼腕地说。“你得了解,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任何人没有离过两次婚以上,人格一定有问题。”
“……谢谢你今天终于让我知道,我的这一生有多么失败。”
“没关系,趁着回家的路上,我们来替你想想办法。”戴伦慨然拍拍他肩膀。
“戴伦,亲爱的,我真的不认为,听一个十六岁小鬼的建议是挽救婚姻的良方。”
“来嘛,我又不是爱德叔公,找我谘商不收钱的。况且要挽救婚姻,还得先有个婚姻在那里。”
“……好吧,你说服我了。”公文再度放回旁边的空位。
戴伦满意地点点头。
“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待会儿回到家里,你就这么跟老妈说。”戴伦举手要老爸看着自己。“嘿,女人!”
“嘿,女……慢着,你敢这样跟你妈说话?”
“不是我要这样跟她说话,是“你”要这样跟她说话!”戴伦善良地提醒。
章柏言瞪着儿子很久很久。
“有时候,我真想知道那间昂贵的寄宿学校,到底都教了你什么。”
“现在是buddy…buddy的时间嘛!大家不要太拘束。”戴伦挥了下手,一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表情。“你到底要不要学?”
“……好吧。”
“好,重头来一次。嘿,女人!”
“嘿,女人──”
“──我们今天就把话讲清楚,我实在受够了!”
赵紫绶慢慢的、慢慢的,犹如电影播放定格动作那样缓慢的,抬起头。
“……你在跟我说话吗?”她礼貌地问。
“没错,我今天一定要让妳知道,妳不能再把我当成二等公民。戴伦是妳儿子,瑞丝是妳女儿,而我呢?我什么都不是!我坚持争取一家之主在这个家中的合法……”章柏言撑不到两句就笑场。“别怪我,这是妳儿子教的。”
“我们得把他弄出那间寄宿学校才行。”儿子的娘断然决定。
章柏言大笑,陪她一起坐在地毯上,从后面环住她。
“妳们两个在做什么?”
“美劳作业。”他女儿瑞丝继续在一张图画纸上涂鸦。“妈咪在帮我做明天要交的立体拼图,我们要先把图案画出来,再剪下来,贴上硬纸板。”
章柏言揉揉她的发丝,偏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柏特,我是说真的,戴伦越来越诡异了,我刚才问他学校里的情况,他把话编成一段嘻哈舞曲回答我。”赵紫绶眉心揪起来。已经四十的她,看起来还是跟当年一样。
“放心,他和所有正常的十六岁少年一样。”章柏言老神在在。
“他是男生。”他女儿皱了皱鼻子。
十岁的瑞丝已经开始注意到男女之别;对她而言,“男生”是地球上仅次于蟑螂的第二大怪物。
“很抱歉,小乖,这是一个我们无法改正的缺点。”章柏言扯扯她的长辫子。
“嘿,爹地!”女儿把辫子抢回来。
“对不起。”他已经跟这两个大小女人道歉道成习惯了。
“你确定现在的高中生都是用嘻哈舞曲对话的?”赵紫绶回头问他。
“这表示他有音乐天分。”
“我听完之后,拍拍手鼓励很久,然后告诉他,因为他的歌声和舞姿太精彩了,所以我完全没注意歌词内容,请他用“正统”的方式再告诉我一遍。”赵紫绶顿了一顿,宣布:“这一次他改唱饶舌歌。”
章柏言叹口气,亲亲她头顶心。
“紫,我们去参加过无数次家长会,学校的环境确实是最好的,戴伦也很受师长喜欢。相信我,如果他有任何变坏的迹象,那个铁血校长首先饶不了他。”他们学校可不是年年出个一年级就能升上队长的棒球小明星啊!
“那就好。”赵紫绶略略放心地转回正面。“想想看,才没多久以前,他还在家里满地打滚呢。”
“包得跟毛线球一样。”章柏言不胜唏嘘。
“现在已经六呎了。”
“而且还在发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