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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是缓缓抬手,挡住眼睛,喉头已是哽咽。她早就该想到,身上的诅咒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效。
“主子,”鸣凤泣不成声,掏出怀中的一个小木匣子,举到她面前,“苏正君给主子的信,全部都在这里面,他说……他不想安葬在皇陵,让主子将骸骨焚化了,洒在皇女府园子的湖里。”就当他还陪在她身边。
温如是十指紧紧扣着那小小的匣子,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穿堂而过的夜风拂动白色的烛火,棺椁映在地上的影子晃动着,就像她被突然掏空了的心,满满都是说不出口的苍凉。
“你怎么这么傻?”温如是头痛欲裂,惨然笑着轻轻将脸贴在冰凉的棺椁上,语声温柔如同情人低喃,“我的命,不值钱呐,苏轻尘,你亏了。”
眼泪一滴滴落下,打在泛着幽光的乌木盖上,碎成了数瓣,浸进细腻的木质。
☆、第171章 宿命轮回之公子求嫁三一
他说过让她等他的……他说过开了春就跟她一起回家。
苏轻尘最是守信;定不会失约。
哪怕是他的尸身就摆在眼前;哪怕是心里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会再睁开双眼对着她笑,不会再用那无奈的柔和神□□事迁就着她,温如是也不愿点头承认;苏轻尘的的确确是死了。
没有了苏轻尘,她筹谋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每日的饭菜端了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温如是恍如不觉。
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只是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不准她们在灵堂里点燃火炉,也不肯让人遵从遗言移动他的棺椁。
她一点都不感动!温如是十指紧紧抠住沉沉的乌木,甲缝沁出了丝丝血迹。
他都没有问过她,同不同意代她去死,怎么能就这么擅自决定?他知不知道这么做,她会有多内疚自责?!
袭玥不忍地跪在旁边去拉她的手:“主子,苏正君已经走了,你守了他三天三夜也该够了,再这样下去会受不住的……”话音未落已是哽咽。
夜凉刺骨,鸣凤搀着伤痛欲绝的青书立在门外。温如是抿紧双唇,靠在棺椁边沉默不语。
寒风穿过洞开的大门,素白的帘幕飞起又落下,空旷孤寂的堂中隐隐有腐朽的味道浮动。温如是心如刀绞,却又无从恨起。
苏轻尘的焚化仪式终是定在两日后举行。
那天没有落雪。他安静地躺在巨大的柴堆中央,黑发如泻,白衣胜雪,双手安稳地平放于两侧,线条优美的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静谥安然得仿似只是入睡。
温如是举着火把,亲自点燃了柴堆上的桐油。
身后不知是谁在低声哀泣,一声一声,荒凉入骨,呜咽破碎,最终消逝在凄凄寒风中。
温如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容颜被熊熊的火焰席卷,沉默无言犹如一尊冻结的雕塑。
大火烧了很久。温如是也站了很久,直到他的身躯寸寸化为灰烬。
木炭中火星未灭,她却觉不出烫。白的骨灰,淡黄残存的骨节……温如是低着头,一点点捡拾到怀中的玉盅内,莹白的玉壁上绘着苏轻尘最爱的兰花,长叶舒展,花姿典雅。
从见到苏轻尘,到他静静地在温泉山庄离世,不到一年。这一年,就像是将她整整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尽数消耗殆尽。
温如是默默地收集着爱人的遗骸,心底沉寂如同一滩死水。
长长的车队无声地前行,随行的侍卫全部身披白袍,温如是坐在当中的车驾上,对着怀中的骨灰盅轻声低语:“轻尘,我带你回家。”
回程的路走得很慢,十数天的路程车队走了一个多月。待到进入京城的时候,早春绽放的花朵已是星星点点。
苏尚书立在城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温如是下车给她叩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尽管尚书大人哭得老泪纵横,也没有松口答应让她接回独子的遗骨。
既然当初她没有放手,如今更是不可能,苏轻尘生是她的人,死了,也得跟她葬在一起。说什么洒进园子的湖里,她怎么舍得……
温如是抱紧了骨灰盅,头也不回地重新踏上车驾。从嫁给她的那一天开始,苏轻尘就姓“温”了,而不是姓“苏”。她会给苏家两老养老送终,但是苏轻尘,是她的。
或许是知道温如是将所有的武力都召回了京城,艾瑟儿和温湘宁之间的争斗全都诡异地停了下来,两方势力仿佛都在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可惜回到皇女府的温如是却将自己关在了卧室,十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正当温湘宁准备遣人去请的时候,温如是却出来了。
她发出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将艾瑟儿带到我的面前,死活不论!”
三千私卫手段尽出,行刺、暗杀、下毒……无所不用其极!死士们前赴后继,将军府的卫士猝不及防,艾瑟儿急急向城外将领求援。
温湘宁趁机下诏,命大将军驻守原地,不得离营,违者以谋逆罪论处!
就在大将军抗旨疾驰回京的路上,温如是已经联合温湘宁属下的禁军攻陷了将军府,前后不到七日。
艾瑟儿被倒缚着双臂,两个彪悍的军士推攘着将她摁倒在温如是脚下。她平静无波地垂眸看着面前的俘虏,眼底没有一丝涟漪:“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的深情厚意?”
艾瑟儿挣扎着抬头,对上温如是清冷的眸光,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想杀我不必打着苏轻尘的名号,直接说你想要赢不是更好?!”
“你的确是该死,”温如是语调缓慢,仿佛再多的言语都不能将她激怒,“如果不是你的愚蠢,我早就输了。”
鸦青的靴子一步一步踱近艾瑟儿身前,她弯下腰,贴在她耳边缓缓道,“大家各得其所不好吗?没了我这个竞争对手,你就是第一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苏轻尘。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难道你不清楚?”
艾瑟儿抿嘴不答,温如是也不以为意,“还是说,有其他的理由,让你宁愿冒着失败的风险,也要去试试?”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在艾瑟儿肩上轻描淡写地划了一道。
利刃破开锦服,殷红的血珠一下子渗了出来,艾瑟儿抖了一下,强忍着没动。
“痛吗?”温如是捏着她的下巴,强迫艾瑟儿看着她的眼睛,语声低沉温和,让人听不出她的凄惶,“这点伤,不会比我更痛……”
解除诅咒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五十,苏轻尘活下去的机会也只有一半,这个后果她清楚,身为执行者的艾瑟儿也同样清楚。温如是不相信她将特权让给苏轻尘是出自纯粹的好心。
“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他?”艾瑟儿勾起唇角,慢慢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有肆意的轻嘲。
她不会告诉温如是,那是她的一个赌局,跟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她跟自己下的一个赌注。
如果她让出的特权也不能救回温如是,如果这时候苏轻尘还活着,她也想出手争取。
那日琴榭中清雅皎如明月的苏轻尘,那个跟她记忆中的冷漠完全不同的暗刺老板,他对温如是的忍耐、深情,让她嫉妒。
可惜,苏轻尘死了。
幸好,她没有对他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结局了,嗯!本来还有一章同时发出的,但是反复修改了几遍还是不满意,大家不要急,让戈子再好好梳理一下,晚上8:00准时更新结局篇。
感谢卿本佳人、西西和ling。殿的地雷支持!谢谢~挨只嘴嘴~╭(╯3╰)╮
☆、第172章 宿命轮回之公子求嫁'完'
艾瑟儿仰头回望她的目光坦荡;带着尘埃落定的解脱:“你真的想知道?”
温如是微微蹙眉:“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艾瑟儿摇头,笑容复杂难辨:“你不会杀我。没了苏轻尘;你连争胜的*都没了。温如是;其实你已经输了,就算抓了我,你也输了。”
“……是吗?”温如是默然将刀尖抵上她的胸口;缓缓加重力道。
艾瑟儿吃痛,挣扎了一下没甩开钳制在双肩上的手,遂停止了动作。能看到她被激怒成这样也值了,她笑:“温如是!七皇子不会接受一个杀了他未婚妻主的凶手。你能像追求苏轻尘一样去低声下气讨好别的男人吗?哈哈,你做不到的!”
一直以来,温如是都在赢;她总是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说甘心屈居在下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骄傲的执行者会愿意低头承认,对方比自己更出色。
但这次不一样。不用走到最后,艾瑟儿都敢肯定,她赢定了。
听了她的话,温如是并没有停下来,就像是没听懂艾瑟儿言辞中隐含的深意般淡漠如初:“我不需要讨好他。”
温如是浓密的睫毛低垂,静谥、淡定,连一丝轻微的颤动都不曾有,手上寸寸推进,“赢又如何,输又如何?即使你们都死光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七皇子,应龙……她根本就没有去想过,他喜不喜欢,接不接受,她一点都不在意,没有人可以代替苏轻尘。
会输吗?无所谓。
她可以输,也可以让所有人都输。
这一点还是跟后卿学的,这个手段很好用,不是吗。
刀刃已入半寸,艾瑟儿脸上的镇定摇摇欲坠。温如是平静地看着她唇角将溢未溢的血痕,无悲无喜,毫无动摇。
“温如是,停手。”艾瑟儿有些慌。
温如是置若罔闻。她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停下来跟艾瑟儿浪费口舌。生同寝,死同衾,他们说好了的。
苏轻尘现在一个人肯定很寂寞,她得去陪他,即使是只有一具身躯。
“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没关系。”她的手缓慢而坚定。刀柄乌黑简单,是他喜欢的素净,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握住它的五指修长,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我告诉你,苏轻尘没有死呢?!”艾瑟儿紧紧盯着她低垂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点情绪的起伏。
温如是一顿,良久,唇角弯起一个轻不可见的淡淡弧度:“我亲手焚化了他,你说,苏轻尘死没死?”她也希望他还活着,可是并不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逃脱罪责。
她眸色深沉寂寥,漆黑的瞳仁仿佛一个深不可见的黑洞。
艾瑟儿见状连忙大喊:“我没骗你!苏轻尘、后卿都是我的老板——暗刺的老板江离!你仔细想想,后卿为什么要护着一个素未谋面的狐妖,为什么一开始,他老是莫名其妙对你起杀心?因为我是暗刺的下属,他不保护我难道还要去保护你吗?我们跟你本来就是敌对方,在赛场上除掉对手是天经地义!”
温如是的面上仍然是毫无表情,握着匕首的手却轻微地开始发抖。
“你也知道,我跟苏轻尘素无往来,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将保命的特权让给他?!你反正都快死了,你死了以后就剩我一个人,这个冠军毫无疑问会落到我的手中,我有什么必要再多此一举,让他救你?!”
“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回去一问就知。上个世界完结的时候,老板就派人去流光交涉过,你不肯见他,所以决赛才会变成轮回世界。”
温如是不想信,但潜意识却告诉她,艾瑟儿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仿佛都能合理地连了起来。
“如果你心里真有苏轻尘的话,看在他的面上,也不能破坏这次比赛。”艾瑟儿眼神平静地微阖下眼睑,看着她静默如水的墨青衣摆。
温如是死死捏紧了手上的刀,努力压制着翻腾的心绪。可是,不管心底怎么为他开脱,被欺骗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