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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和观众,特别是有头有脸地观众合影惯了。当下微笑着摆出矜持姿态。厂子里的宣传干事拿着照相机在对面摆弄,笑道:“厂长,您再过去一点。对,头稍稍偏过去一点。厂长您来点无敌的笑容……”
摆弄姿势的时间稍稍长了点,她发现有只手悄悄在身后爬,到了腰部,接着往下。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这一切尽收大姐眼中,一张照片拍完,大姐忽地站起来,“曼娇啊,我想回去了。你很久没去我们家了,志天很想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她有片刻犹豫。因为她正和厂长谈到买电视机地事情,厂长说他有关系可以买到日本原装进口的电视机。那年月,电视机很稀奇,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而且她还想帮姐姐也买一台,虽然姐姐嗦,但是小志天很喜欢看电视。她对这个侄子一向爱护有加。总希望别人有的他也有。那天小志天给她打电话来,稚声稚气说:“小姨,我天天去邻居家看电视,可好看了!”
“姐,你有事就先走吧!”她微笑道。
就在这晚的酒席上,她谈妥了两台电视机。厂长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一定托人买两台日立电视机,而且是内部低价。她盘算着,她地宿舍里已经有一台,这两台电视机一台给姐姐。一台给还在老家地母亲。
酒席上略略多饮了两杯。她有些头晕,厂长“好心”问她要不要在厂招待所休息。她明白这好心后面有什么,很技巧拒绝,只答应让汽车送到剧团门
下车后凉风一吹,她清醒许多,朝宿舍走去。这时候她看见她宿舍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姐夫。见她回来,姐夫自觉往一旁去,说道:“我想出去走走,你们姐妹聊!”
她明白姐姐要聊什么,昂了头,不耐烦道:“进来吧!“
开门进去,她径直去躺在床上装睡,姐姐走过来看看她红晕的脸,叹口气,走到脸盆前拧了毛巾过来给她擦脸,缓缓道:“曼娇,你也该注意一点了……”唠唠叨叨,讲着一大堆大道理,她终于忍不住,腾地翻身起来,“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这天晚上照例爆发了争吵,到最后姐姐气得发抖,“你怎么听不进去我劝啊,你迟早要吃亏地……”
“那是我的事,我不是过得比你还好?”她反唇相讥。
姐姐气得发抖,“好,好,好,你能耐,你就这样下去吧……”
她腾地一下打开门:“你该回去了,太晚了志天会找你的!”
姐姐抹着眼泪走了,姐夫在门口叹气道:“早就叫你别来,她那脾气,能听得进去别人劝告吗?自己找气受!”
“她是我妹妹……”姐姐哽咽道。
这一次争吵后,梁曼娇很久没有和姐姐联系,姐姐打电话来,她也淡淡说句:“我正在忙,什么事以后再谈!”
现在梁曼娇想起来,眼泪忍不住哗哗流,姐姐说得对,她果然尝到了苦头了。她写了个请假条,不愿意自己去递,习惯性叫了声:“鲁娜!”这时她才想起来鲁娜已经成了她的敌人。她满腹辛酸,只好自己朝办公室去。临到办公楼下,就看见一张明晃晃的大字报。
很宽很大,很吸引人眼球的大字报。
漂亮的楷书,她认得这个字体…………鲁娜是个书法爱好者,写得一手好字。
漂亮地楷书,端正的楷书,写满了雪白的大字报。大字报有个醒目地标题…………妖妇!下面是条理清楚的罪行,第一条就是企图勾引领导……
梁曼娇一阵天旋地转,紧紧抓住了身旁的树,这才没有倒下去,待要定睛再看,画报上的楷书已经变成一个个小蝌蚪,拖着尾巴,邪恶的,漫天游来……
“打倒妖妇狐狸精梁曼娇……”身后想起一声高呼,她恍惚想:鲁娜这嗓子中气好足,看来指导是发挥作用了……
“把狐狸精妖妇梁曼娇拖出去亮相……”有更多的声音响应。
她被拉到戏台上,她再次做了主角。只是这一次的主角没有太多台词,龙套们也空前活跃,她的戏服凌乱而怪异,头上带着一顶奇怪的凤冠…………高帽子!
她在泪流满面中渐渐转为麻木,最后是任人厮打。书记娘子地家族人多力量大,来了一大堆三姑六姨,表哥表姐堂兄堂妹主持正义,在认清妖妇本质的贴身检查中,她被扯头发扯衣服吐口水,更有一些辨不清的手袭胸袭屁股……
她轰然倒地。
台柱子换成了深明大义的鲁娜。
外篇之曾经沧海第四节:曾经沧海难为水
梁曼娇被调去鲁娜的龙套位置,在后面提着灯笼演宫娥。鲁娜在前面曼声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古筝筝然拨动,鲁娜拖着嗓子有些变调唱:“奴似嫦娥离月宫……”
“滚下去,这样的嗓子还敢演杨贵妃……”台下起哄。
梁曼娇在后面提着灯笼微微笑了。
台下有双眼睛静静盯着她。
以前做主角的时候,太多眼睛关注,她根本感觉不到某个人,这一次在后面当宫娥,却是极少人注意的。于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道目光。她回瞧过去。第一排的边上坐着个年轻男子,斯文儒雅,安静瞧着她。
这人有些眼熟,她想。
“噢噢噢,滚下去,破锣嗓子还敢演杨贵妃……”观众还在起哄,鲁娜恼羞成怒,到后台的途中狠狠推了梁曼娇一把,梁曼娇跌倒在地,以前的好姐妹们一个个从身边笑着走过。
她一瘸一拐走出后台,门口倚着那个男子,上前搀住她。她轻轻挣扎一下,那男子微笑,说道:“我一直喜欢看你演出!”
自从台柱子梁曼娇蜕化成妖妇以来,已经很久没有戏迷追捧了,她默不作声。那男子又说:“这里有几节台阶,我扶你过去。”她待要自己走,却发现脚已经高高肿起。
送她到宿舍门前,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那男子放手,只说了句:“你的脚肿了!”转身就走。她苦笑,吞回已经在嘴里的谢谢。一个妖妇,别人躲还来不及,这样帮她已经很不错了!
脚肿得厉害,她拐着倒了开水,用毛巾热敷。有人敲门。她已经学会保护自己,沉声问:“谁?”
“我给你买了跌打药酒……”刚才那个男子地声音。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警惕看着他。那男子却没有要进来地意思。只在外面把药酒递给她。“扭伤处不宜热敷。先用冷毛巾冷敷。然后擦药酒。一天三至四次。”
“多少钱?”
“好好休息。注意不要脚太用力!”他说完。轻轻拉上门。
梁曼娇握着药酒瓶子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回到床边。慢慢涂抹红肿地地方。她慢慢想起来:剧团附近没有药店。要买这瓶药水要拐过几个街道。难怪他有些微微气喘。一定是跑着来回。
这以后地日子里。她在戏台上便常常看一眼第一排地座位。那男子依然常坐在那里。她在回宿舍地路上也常看见他。他并不上前打招呼。只是淡淡微笑。随即走开。
他不主动来接近她,梁曼娇也就作不认识状。最近她的日子很不好过。书记娘子仍然虎视眈眈看牢她,生怕她再私下再去“提高思想”。而鲁娜却是个思维慎密地人,为了捍卫好不容易到手的第一主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天在后台,她卸妆后又接受了以前的姐妹们委派的打扫卫生的工作,做完已经有些晚了。这几天正遇上那个,她有些腰疼,关了灯在黑暗里坐着歇一会
漆黑的后台,只有前面门口亮着一盏昏黄地小灯。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前面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讲什么。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宿舍,这时候她听见三个熟悉的字眼…………梁曼娇。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都很敏感,所以虽然模糊,她也清晰辨别出自己的名字。她轻轻走近凝神静听。
那两人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传入耳朵。
一个声音是鲁娜,平时她的声音总是娇柔带点嗲音,这时候却是又凉又薄,像一块锐利的刀片。她冷冷道:“昨晚我让你去贴大字报,你怎么又没去?”
另一个人有些惶恐,急急辩解:“娜姐,我真的去了的,这几天晚上我都去贴了!”
“哦,”鲁娜地声音在冷笑,“那我怎么没看见呢?你是不是睡着了梦里去贴的?”“我真的有去贴,今晚我又去……”这一下梁曼娇听出来了,是剧团打杂地小严。最近做了电工。都说小严送了书记不少肥鸡肥鸭。这才当上无所事事的电工,白天休息得好。晚上自然很适合出去做点别的。
“这个给你,拿去照着抄……”
“娜姐,昨天那张草稿还在我那里!”
“照这个抄,记着,字写大一点,醒目一点!”鲁娜吩咐。这张草稿经她反复修改,已经非常完美,倘若贴出来,对梁曼娇的打击将是巨大的。她满意笑了,再次嘱咐:“记住,今晚一定要贴上。”停顿一下,意味深长道:“最近梁曼娇的日子过得太好,薛姨很不高兴……”
…………薛姨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小严忙点头,“我一定去贴,我一定去贴!今晚十二点我去贴!哎,不对,我前几天晚上真的有去贴的……”
梁曼娇在后台冷汗淋漓,待到前面两人走后,她方才脚一软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半日,她渐渐恼怒起来。鲁娜,竟如此狠毒么?已经踩着她爬上去不说,还要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还有那个该死地胖婆娘,该死的道貌岸然的书记……
她心里生出无穷的恨来。这个恨和往常的不一样。小时候和姐姐抢糖吃,姐姐没有迁就她,她给姐姐一巴掌,母亲看到了教育她,那时候她挺恨姐姐的,可是一会儿就忘了,依然跟在姐姐身后到处跑。长大以后别人比她强,她有些恼恨,想要超过他们,那也不是这种扎根心底的恨。就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心底,越扎越深,扎进骨子里,再也取不出来,是彻骨的恨。
这天晚上她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怎样“报答”这一干人。十一点的时候,她摸黑起床。穿好事先准备地一件黑色衣服。夜幕下,不起眼的黑影静悄悄走过后院,从后面一道小门出去,绕到剧团的前面。她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安静站好,对面就是剧团的画报栏。
此时是春天,春寒料峭。深夜的寒风简直刺骨,她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不跺脚,也不动。站了很久,眼睛已经充分适应了黑暗,她忽然发现前面走来一个身影。梁曼娇小心地往阴影里再缩了缩,那人影从剧团画报栏走过,并不停脚,继续向前走。渐渐就要走到她这边。梁曼娇着急起来,谁知那人走到离她不远地地方,忽然四下一看。随即闪进一棵大树后。那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没看清,那人就一闪而没。
他是谁?梁曼娇忐忑起来。
那人并不知道她在这边,兀自躲在树后,也像她一样一动不动,她简直要怀疑那是树的一部分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剧团的门口出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四下张望,径直奔向画报栏。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放在地上,随即开始在画报栏上边涂抹,动作非常娴熟,显然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不止一次。
很好!梁曼娇噙着冷笑想。小严和自己并没有深仇大恨,却这样不遗余力,她开始在脑海里搜集自己所知道地小严地家庭、工作以及一切资料。
黑影张贴完毕,退后几步看看,似乎还要检查一下贴得正不正。光这样还不够。大约是想到前几晚的失败,他还在四周走了一下,看看没有可疑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