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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江尚晴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江尚晴睡了一觉醒来;才听到他在卫生间轻手轻脚洗漱的声音。听到他回来,江尚晴也就放心了;于是翻个身继续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晨,江尚晴起床洗漱的时候;看到主卧的门关着;显然他还在睡觉。
江尚晴便悄悄下楼去;在小区门口那个人满为患的早餐店里等了半天;才买到了豆浆和包子。
回来的时候;陆忱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书房里看报纸。
江尚晴就叫他过来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开车去C市。
孟淑芬看到两个人回来,既意外又高兴,连忙准备午饭,还特意叫江永林也回来吃午饭。
江永林听陆忱要去参加西部医疗支援,表示特别支持,但是接着就又拉着陆忱,叫陆忱继续帮他挪石头。
因为晚上卫生厅的领导要给陆忱他们饯行,所以两个人吃过午饭,就立即又赶了回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
因为饯行的时间仍然定在六点,而周一早晨要赶七点的火车,所以陆忱就赶快翻出一个旅行箱,收拾行装了。
江尚晴看他那么利落的样子,自己在一旁反而碍手碍脚,便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
陆忱说不用,叫她忙自己的去,他很快就整好了。
江尚晴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便拿了教案去书房备课,就看到桌子上摊着几张报纸。
没有看到报纸内容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因为陆忱一直订着几份报纸,除了跟他专业有关的以外,还有一份省报。
但是,一眼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摊开的地方正是一张大号的特写时,江尚晴的心里一下子就很不是滋味了。
原因很简单,报纸上的特写,是一张婚礼的照片,照片上的新闻大标题是“郎才女貌结良缘”,副标题是“本省明星企业家景风与芭蕾舞名媛何晓梦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果然,初恋都是难忘的,对吗?即使人家带给他的,是那么多的伤害?
江尚晴看着特写上的何晓梦,因为浓妆艳抹,反而远不及那天淡妆时的美貌与气质更令人惊艳,不由怔忡无语。
于是,收拾好东西的陆忱到书房来,准备带一本书在路上解闷的时候,就看到江尚晴正看着那张大特写出神。
不由他微微一愣,直觉到她误会了什么。
其实,他早晨只是随手翻了一下报纸,首先看到头版头条,写的是本省两大贪腐官员的处理结果,已经进入司法程序。
当年被人家那样狠狠羞辱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报复。但是想到同何晓梦六年的情分,他最终选择了自我开解。
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的职称评审,人家竟然更是动用关系直接插手,轻易地抹掉了他辛辛苦苦努力的结果。不是为了那份职称,只为了那口堵在胸口的怒气,陆忱甚至一度都冒出来跟这一家人同归于尽算了的念头。但是,知道他职称评审失利的时候,不用说待他亲如家人的姨妈一家,以及郝世亮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同事了,就连院长都亲自来安慰他,并且在两个月后特意为他争取了一个破格晋升的机会。
那时,陆忱再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他终于放下所有的愤恨,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所有给过他关怀和帮助的人。
两年多以后的今天,看到恶有恶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幸灾乐祸的情绪都没有,只是看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最普通的心情了。
因为,当他终于走出对父母十多年来怨恨的情绪,而回想起他们当年也曾给过他最真诚最无私的爱时,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比起仇恨而言,爱,才是更轻松得多也更美好得多的感受。
他没有兴趣再去了解,那两位曾经权势熏天的大人都做了怎样肮脏的丑事,以至于落到今天身败名裂的地步。就那样随手翻到其他版面,却不料结结实实被震惊了一下。
那边,父亲还不知会面临着怎样的审判结果,这边,她竟然就已经笑靥如花地跟别人玩闪婚了。
那一刻,陆忱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自己当年,居然那么死心塌地爱着这样一个女人,在与她分手之后,还曾那样撕心裂肺地痛苦过许久!
陆忱,你这眼光,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正在自嘲的时候,江尚晴回来了,叫他一起吃早饭。
随手将那份报纸丢在桌上,他就出去了,然后出门去C市,一天的光景,他根本没有再想起,自己早晨曾经看过这样一则报道。却没想到,此刻看到江尚晴拿着那张报纸时,会是那样怔忡的神情。不用说,她一定是误会自己余情未尽了吧?
想到这里,陆忱连忙走过来,笑着说:“你也看到了啊?”
但是,那份笑容,此即落在江尚晴眼里,却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她淡淡地说:“是啊。”
陆忱看到她的神情,便又说:“你别多想,其实我是无意中翻到的。你看,前一版还讲她父亲贪腐的事,这一版她就跟人家闪婚了。”
江尚晴似笑非笑地说:“这说明人家有本事,爹都那样了,还能找个明星企业家闪婚。”
陆忱一听,就知道味道不对,连忙说:“是啊,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那叫没心没肺啊?”江尚晴淡淡一笑,转身欲走。
陆忱连忙拉住她,说:“尚晴,你不要想多了,其实我——”
江尚晴却只觉得可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多了?我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陆忱,你这双重标准够严重啊!”
陆忱吸了一口气,笑容渐渐消失:“尚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双重标准了?”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叫我想清楚,该跟什么人保持什么距离,该对什么人保持什么程度的关心吗?怎么,今天轮到你自己,就变成我想多了?”江尚晴反问。
陆忱的笑容彻底消失:“我那句话说错了吗?我关心何晓梦什么了?不就是一张报纸一条新闻吗?我又不是冲着这条新闻特意去买的这张报纸!难道,看到这条新闻,我就应该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烧了这张报纸,才叫正常反应?我跟你这样说吧,之所以把它随手扔在那里,就是因为看到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甚至还在笑我自己,当年怎么就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是吗?”江尚晴笑。
陆忱看着她满含着讥诮的笑意,不由皱起眉头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说的全是真心话,不相信也由你。难道,怀疑别人,给自己添堵,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江尚晴觉得更好笑了:“陆忱,你确定这话是在说我吗?怀疑别人,给自己添堵的事情,你好像才做过吧?”
陆忱闭了一下眼睛,露出一脸无语的神情,说:“又是周文笙是吧?你觉得,这两件事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江尚晴反问,“这个,是你前女友,那个,是我前男友。你自己说,哪里不一样?”
陆忱点点头:“好啊,原来你还知道那个是你‘前’男友啊?你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像是‘前’女友做的事吗?”
“作为前女友,我关心一下怎么了?毕竟我们没有到仇人的地步,只是作为普通朋友一样在来往。”江尚晴说,“他伤成那样,我从他进医院当天到现在,一共就去了两次医院,多了我都没敢去,就怕你不高兴。你自己呢,当初在街上遇到何晓梦,不照样当着我的面玩什么英雄救美,我又说什么了?”
陆忱一下子也被她气得笑了,点点头说:“哦,原来你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啊?”
“我不是耿耿于怀,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有生气过。”江尚晴说,“我只是不明白,你关心你前女友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而我关心一下我前男友,为什么就要看你脸色?这不是双重标准,是什么?而且,谁让你是他手术的主刀医生呢?我每次问你的时候,都已经那样小心翼翼了,可你呢,还不是照样甩脸子给我看?陆忱,你不觉得,你作为医生,态度恶劣了点儿吗?”
陆忱哼了一声,说:“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医生,觉得我态度恶劣,可以去投诉我,怀疑我公报私仇,可以去告我,我还真不怕!”
江尚晴也无语了:“我有说你公报私仇吗?我至于去投诉你告你吗?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这样的话,你留着给你觉得怀疑你公报私仇的人去说!”
陆忱摇摇头,冷冷地说:“你以为,要不是因为你,我有空搭理那些人吗?你觉得我态度恶劣,那是因为人家着急上火我理解,你跟着凑热闹,我理解不了,也没法高兴。因为我不知道,你一天跟在人家后面,也来追问我质疑我,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谁,又把我当作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你跟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跟你什么关系?”江尚晴突然又露出一脸好笑的神情,一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陆忱,你也想清楚,我现在跟你,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口,陆忱突然闭了嘴,一个字也不说了。他的脸上也没有了一点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变得冰冷而锐利。
面对着蓦然鸦雀无声的场面,江尚晴不由一愣,她也才突然惊觉,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
陆忱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终于变得无比平静,只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可抑止的颤抖:“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我还真是,自作多情!”
然后,他一句话都不再说,转身就走了。
江尚晴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还没等她喊出他的名字,陆忱的电话却响了。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出门,然后,“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绝情
电话是呼吸科的廖医生打来的:“陆医生,你好;我是廖飞。”
陆忱说:“你好;廖医生。”
“是不是跟昨天一样,还是六点钟?”
“是啊;我正准备出门呢。”陆忱说。
“你怎么去?”廖飞问。
陆忱回答:“我开车。”
“那能不能稍微绕一下;接我一起去?”廖飞又问。
“没问题啊。”陆忱说,“五分钟以后你下楼。”
“好的。”廖飞又说;“你不知道,昨晚喝得我到现在还头疼。”
陆忱说:“哦;所以;今晚就不开车了;打算甩开膀子喝吗?”
廖飞哈哈大笑;说:“没有没有;明早还要赶火车,还是不要喝那么多了。领导这次也真抠门,居然叫咱们坐火车去,真是!”
“怎么走就怎么走吧,能到就行。”陆忱说,“你就当沿路看风景了。”
“也是,坐火车去,沿路的风景可是看个够了。”廖飞便又笑了,“也不知道杨秘书今晚去不去,那家伙简直就是个酒桶,我都不知道他酒量到底有多大。”
陆忱调侃他:“那你今晚跟他拼一下试试?”
廖飞便又哈哈笑了,说:“唉,真羡慕你,还是你好,一句酒精过敏,就省了多少烦恼,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家灌酒了。”
陆忱一边启动车,一边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喝酒要真是那么痛苦的事,你们还会一个两个地争着抢着喝吗?完了虽然抱怨头疼什么的,但说起来到底还是觉得乐趣多吧?”
廖飞笑着说:“你是不知道,喝酒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
陆忱说:“一边难受,一边爽快,是吧?”
廖飞再一次哈哈大笑。
陆忱便又说:“我出门了,待会见。”
“好,待会见。”廖飞笑着挂了电话。
陆忱便顺手把电话塞进了裤子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