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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姗姗吗?”
“你是谁?”
“你听不出我来了?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我来了?”
这啰嗦让姗姗火冒三丈,她“啪”的一声砸了电话,回过头来看着李童,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的痛哭中她的心思渐渐明晰了,但这并不是找到了希望,而是只有绝望。她无法承受多年来的梦想一下子破灭,无法面对人生、面对世界,她要走向毁灭。但是这一切,应该怎么样给李童——自己的朋友和最近的亲人——说呢?是告诉她,还是藏在心里呢?她正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电话又响了。她接起来,听到还是刚才的那个女声。“你到底是谁呀?”姗姗说,“有名字没有名字呀?”
“陈投币的女儿这么没有教养呀?和她的老妈一模一样。我是吴翠花,你真的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
第四十一章
原来是她!姗姗很意外,她们间虽然在同一个城市,而且她还知道吴翠花的住处,但是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互相联系过,要不是郁青去找过她,而且给姗姗讲过一些,姗姗简直就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也没有心情去打听。现在她突然打电话来,而且听那口气很不善,就像电视里绑匪的口气,姗姗再也想不出来她有什么目的。经过多年的隔绝,姗姗确实听不出吴翠花的声音来了,她想再次甩掉电话,但是控制住了,想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主意。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一点也没有忘记你是主人家的大小姐,我是你家雇来的小保姆。你忘记了吗?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可是你还是叫我姐姐,连你到学校上晚自习都要我陪你去。你忘记了吗?我们的感情很深的呢,有很多你不愿意将给你爸爸妈妈听的话,你都要告诉我。可是后来,我怀上你爸爸的孩子了,你就一下子和我翻脸为仇了。那时候你小,你想不到这么多,现在你能明白吗?一个黄花闺女,她能心甘情愿的被一个有妻子女儿的男人占有吗?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柔弱女人呀。当然现在不同了,像你一样的年轻女人,面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脱掉自己的裤子……”
姗姗气得再次摔了电话。她喘了两口气,回过身来。
“是谁打来的?”李童看着她担心地问。
姗姗看了李童一眼,没有回答。她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摔掉了电话。分析对方说话的内容,吴翠花的思想道和自己的思想蛮接近的呢,难道她当初和陈投币勾搭成奸,真的是她并不愿意而有了不可抗拒的原因吗?或者她应该并不是主动的,而是上当受骗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和姗姗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是何等相似呀。她有心了解一下,大概也还能找到老房子的电话号码,但是她不愿意主动打过去。她以为吴翠花是在老房子里打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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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第三次响起来。姗姗希望这还是吴翠花打来的。一接听,果然是她。
吴翠花的语气完全变了,“姗姗,我想和你见一面,”她说。
“你有什么事吗?”
“一件跟你关系很大的事情,我要当面告诉你。”
姗姗并不相信她,她能有什么和自己关系很大的事情呢?不过她想见她,“我不想到老房子来,你另外找个地方把,”姗姗说。她不知道吴翠花已经被赶出老房子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报恩大厦顶楼上等你。”
报恩大厦是一幢二十八层高的楼房,主体工程已经完毕,正在装修之中。地处内城东大街繁华地带。姗姗没有想到吴翠花把约见的地点定在楼顶,不过这正好符合她此时的打算。也许是上天安排了我们之间的这一次相会来坚定我的信心吧,姗姗悲哀地想,看来是天不容我了。她想,这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邵龙钟的背叛,也许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命运所掌握的。她虽然自小和其它的孩子是一样的,可是越长大,就越不同于同类了。先是父母分居,然后离婚,母亲远别,父女隔绝……蹇劣的命运一步一步地降临在她的头上。
“是我们家以前那个保姆,”姗姗对李童说,“她叫我出去一下,她要见我。你先回去吧。”
“你不能出去,”李童说,“你看你的脸好吓人。你精神不好,不能出门的,她要见你,到这儿来好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让她知道这个地方的……”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见呢?几年时间都过了,为什么又急在这一时呢?你本来就遭遇了伤心事,这一见她万一又造成了打击,你能受得了吗?”
李童的话触动了姗姗的心事,她不禁热泪长流,她实在舍不得很多:母亲、朋友、文学等等等等。她害怕自己动摇了,“不,没有事的,我一定要见她去。”她说。
李童劝不住她,便说:“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姗姗不答应。李童没有办法,和姗姗一起下楼来,说:“那么你一定要小心哦,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不要想得太多了。别忘了还有这么多朋友在想着你呢。我也出门一下,你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陪你。”
姗姗点点头,两颗巨大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摔下来,砸在地上。姗姗本来想交待几句什么,害怕自己忍不住哭了,只好紧闭着嘴走开几步,拦了一辆出租车,奔报恩大厦而去。报恩大厦一边在装修,一边也有一些写字间已经出租了出去,总的来说人很少。姗姗乘电梯来到二十八楼,这一层左支右拐的走廊两旁全是冷冰冰的混凝土门洞,姗姗昏头昏脑地找了半个多小时,怎么也找不到上楼顶的梯子,却在一间空洞洞的房子里找到了吴翠花。她在一个没有安装玻璃的窗台上,背靠着竖壁,腿伸直放在横壁上坐成一个直角。透过巨大的窗洞,便看见一百多米远外的另一座比报恩大厦还高的楼房,背景是在雾气中变得迷迷蒙蒙的远景。
姗姗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吴翠花,但是和记忆中的吴翠花相比,两者又相差得太远了。那时的吴翠花长着一张标志的鹅蛋脸儿,曲面平滑多姿,皮肤晶莹细腻,尤其是两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和一笑就出现的两只小酒窝,连女人见了也喜爱。她的头发很多,经常烫成波浪型铺在脑后和两耳边,下垂至肩,额上蓬松蓬松的,相映起来,脸就像卧在黑丝绒里的一只雕了五官的羊脂玉。她身材匀称高挑,算得上一个美女。而现在的她,头上包着一张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两个眼角的肌肉陷进去,脸成了葫芦型了。因为背着光,脸显得幽暗可怕。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有大块大块污渍的羽绒服,因为拉链坏了,用一根绳子在腰间拴着。敞开的领口里显出一件看不出颜色但能看见破洞的毛衣,套一件蓝色男士旧牛仔裤,里面鼓囊囊的不知穿了些什么。套两只男士皮鞋,两只都破了缝,一只是棕色的,一只是黑色的。随着风往屋里吹,姗姗闻到一股浓浓的臊臭味道。
“来了?”吴翠花问。
姗姗认出了她,为她的破落形象大吃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姗姗不由自主地问。
“你觉得很奇怪吗?”
“你没有住在老房子了吗?”
“你老子把我干出来了,”吴翠花幽怨地说。
“为……”姗姗说出了一个字,就住了口。对一个自己恨了几年的人表露同情是很不适宜的,虽然他心中充满了怜悯。这怜悯并不是因为吴翠花是曾经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对于任何一个这样的人,姗姗都会怜悯的。再转念一想,想到了自己,以后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会为我流几次眼泪之外,还会有谁同情我、怜悯我甚至想起我来呢?这么想着,心中的恨意便荡然无存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三个月以前,我就被你爸爸赶出来了。他还把我的胳膊摔断了,我没有钱进医院,也没有人帮我,就只能让它这样断着。肿了,黑了,里面的肉一定全烂了,到现在还只要一动就会痛得钻心。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没法过下去了……你知道这两三个月以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拖着一只断手,随时都会痛得晕过去,晚上没有地方住,就在这一栋楼里面过夜。保安起初撵我,后来都不忍心了,任我在这儿住了。房间没有窗子,我也没有被子,一夜一夜的时间睡不着,我都是背靠着暖气包坐过去的。白天,我就找饭馆要饭吃,起先人家同情我,还给我,后来都厌烦了,要不到饭的时候,我就整天整天的挨饿。现在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我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呀。我给陈投币打电话,每一次他只要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就挂了,他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上哪儿能找到他,找到他也没有什么用,他都把我从房子里赶出来了呀,还能给我什么呢?我后悔呀,那天晚上没有告诉他那个男人是谁,告诉他了,会有好戏看的……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今天早晨挣扎着出门,捡到了两元钱,我多想用这两元钱买两个馍馍呀,但是馍馍吃了还会饿,我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呢。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钱是设么样子了……我用这两元钱打114查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姗姗不由得听进去了,心也完全软了。
“告诉你我跟一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吴翠花盯着姗姗说。她的眼睛白得发亮,使姗姗有些紧张了,她接着讲述这个男人怎么样见到她,怎么样接触到她的身体,怎样和她上床,后来怎么样发展,对其中的细节、感受描述得非常详细,然后简略地讲了他们怎样被陈投币发现了,被赶了出来。
“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吴翠花问,她无声地坐了个微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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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已经猜到了是谁了。她知道郁青去找过吴翠花,现在终于认清楚了郁青找女人都是为了什么,知道自己受了他的欺骗了。这么说来,在他房间里有一个女人也不是偶然的寻欢作乐,也是有企图的了。姗姗来不及细想,“不知道,”她说。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恨你妈,恨那个男人,更恨陈投币。我年轻的时候用身体服侍他,几年以后就不理我了,把我像没有用处的狗一样扔在大街上。我痛苦呀,你不会知道这种痛苦的,但是我也要你尝到一点……我没有本领拿陈投币怎么样,我就只能在他的女儿身上报复,让他的女儿也像我一样痛苦,尝尝被男人背叛了的滋味……那个男人就是你的未婚夫,郁青,郁青呀!哈哈哈哈!”
吴翠花仰头大笑,声音尖洌凄凉,姗姗听了毛骨悚然。笑声中忽然见到她的身体一扭,眨眼间整个人就消失了,却还能听到笑声传来,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但还是那么苍凉,仿佛是宇宙的声音,从时间的隧道里幽幽传来的。
第四十三章
姗姗“啊”的一声惊呼,扑到窗边,踮起脚往下看,还能看见吴翠花的身体在往下掉。但是她立刻就落在大街边了,“噗”的一声闷响稍后传来。
姗姗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直到一声呼唤惊醒了她。
“姗姗!”
这一声响亮而焦急的声音使姗姗毫无意识地回过头来看,只见李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