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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看出张书林对佳音的情意,还有大哥,唉……借酒吐露真言,没想到佳音全然回避,根本不接招,陈鞘心下颇为惆怅。他初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可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也是一种报应啊。
陈鞘妖娆邪魅的桃花眼,初次沾染上忧伤的情绪。
佳音才闲散几日,京城突然贴出张榜告示,说要在平民中选百十名宫女入宫。通常极贫苦的人家十分愿意将闺女送进宫去,一来可以换些银两,宫女每月尚有工钱贴补家用,二来,在宫中被调教几年,待年长放出来,仍旧可以嫁给富户做妾。
另外,也有不晓得底细的,只当自家女儿貌美,送进宫去,凭着姿色攀上高枝,若是被皇帝看上,封个嫔妃贵人就可光宗耀祖,指不定满门升天。所以,趋之若鹜的富裕人家也人家不少。
通常挑选宫女,都由众官媒将符合条件的平民姑娘的名册报备上去,然后再由内廷慢慢筛选年龄品貌合适的。王婆常拉着秀秀奔走各户人家,忙不开的时候,佳音做些洗衣做饭的家务活,减少秀秀的负担。
立夏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再加上“成人之媒”的生意突然增多,佳音日日奔忙于婚介所和王婆家不得空闲,偶尔,张书林派人接她去张宅,两个人闲话家常,再没提起求婚的事,相处自然都还和从前一般。
亦与陈鞘见过几次面,他的性子比先前温柔许多,鲜少和佳音拌嘴,只是,他时不时冒出一句半句似真似假的情话出来,让佳音无措。但到底,他的温柔并不咄咄逼人,玩笑的意味更多些,时间久了,佳音渐渐习惯,索性不予理会。
陈之祺却自此销声匿迹,仿佛他从未在佳音的生活中出现过,曾经的温情只是佳音午夜梦回时的幻觉,只有他留下的玄色披风证明他的存在。
就在佳音几乎忘记闵初兰的时候,她又一次光顾“成人之媒”,同来的还有两个男子。
因佳音打着顺天府抽调她做事的借口,偶尔可以出来在“成人之媒”亲自打理事务,兼要做账,慕名找她的顾客也不少,所以,特意将二楼一间静室空出来做办公的地方,起名“音缘”,被陈鞘知道后又嘲笑个半死。
闵初兰这次没有蒙面,一张素脸略显憔悴,她见着佳音后介绍她身后的两个男子,先指着一个略年轻的,大约十八九岁的男子道:“这位是许由仁许公子,这位是……
“江逸远!”佳音见到身穿宝蓝袍服的江逸远后,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纳闷道:“你怎会和他们一起来?”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二章 闵初兰怀孕陷绝境
江逸远亦是大吃一惊:“是你。”
闵初兰问:“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也算不上认识。”佳音还记得上次的事,对江逸远颇有芥蒂:“江公子是有身份的人怎会认得我一个平头百姓。”
江逸远上上下下地斜睨佳音:“你就是初兰说的林媒婆?”
“不错,你叫我佳音就可。”
旁边许由仁插话道:“你们过会再叙旧,初兰的时间紧迫,没空和你们闲话。”
佳音这才想起冷落了顾客,忙请几人在椅子上落座,许由仁紧挨着闵初兰坐下,两个人没有交换一词,但任谁都能感觉出他们的默契。佳音虽与江逸远并身而坐,却特意避开一段距离,将他们三个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身锦衣袍服的许由仁面带忧色,时不时地抓住闵初兰的手以示安慰。而江逸远明显不耐烦,将静室布置前后打量一番,流露出些微诧异。
待人都坐稳,香草送过茶打发出去,佳音试探地问闵初兰:“这位就是你说过的……”
“是。”闵初兰静静言道:“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闵初兰的勇气不禁让佳音佩服,遂将许由仁多看几眼,果然,亦是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配清雅如幽兰般的初兰毫不逊色。
许由仁在佳音的目光审视下镇定自若,抱拳道:“佳音姑娘,初兰说你可以帮助我们,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情势紧迫,还请姑娘帮我们想个法子。”
佳音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许由仁嗤地冷笑道:“她能有什么办法,由仁,你这是病急乱投药!”
闵初兰急道:“许公子,你莫出言无状,佳音姑娘在市井中口碑极好,人又热心,我信她!”
“热心有什么用?她小小年纪,还挽着丫头的发髻,想必自己都没出阁,却给旁人做媒,分明是沽名钓誉,愚弄民众。”江逸远一面又对许由仁道:“这里粗鄙之至,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佳音一时间怒火上头,忍住气,冷眼旁观看他们拌嘴。
许由仁也犹豫起来:“初兰,我们是不是太欠考虑?”
闵初兰由开始的强作镇定渐渐凄楚,黑眸浮出泪意哀哀地望向许由仁:“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有半点办法我也不会求你来这里。”
许由仁心一软:“初兰,都是我害了你。”
佳音心下一动,淡淡道:“闵姑娘,你可是有了身孕?”
闵初兰的唇际瞬间失去血色:“佳音姑娘……”
许由仁深叹一声,垂眸不语。
倒是江逸远立刻恼怒:“人家的私事你问来做什么?你不晓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
“那么你们急着来找我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拖延?”佳音冷笑:“江公子的确比我懂得礼仪,又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救人于危急,如此仗义的朋友,何苦来这里找没趣?既然不肯信我,三位请走,不送!”说着,她就要起身,被初兰一把拽住手腕。
“佳音姑娘,你莫听江公子的,我求你了,别计较好么?”
被闵初兰一双泫然欲泣的水色黑眸哀求着,佳音不由地心软,只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犹愤愤不已。遂目视许由仁江逸远,讥讽道:“许公子乃礼部尚书之子,家世显赫,想必交往的亦该是权高位重之人,但不知,这位江公子是何身份?”
“他父亲是当朝丞相。”许由仁无精打采道。
佳音微微错愕,这番将江逸远重新端详,越看越觉得他倨傲跋扈,不可理喻。
“哦,原来是丞相家的公子,难怪家教风度与众不同呀,令我等佩服,失敬失敬。”佳音捏揄道。
江逸远脸涨的通红:“你!”
“唉,我本是市井粗鄙之人,认识江公子实感三生有幸。”佳音却不看他,悠悠然端起茶喝一口,表情全无三生有幸的样子,分明是不屑之,蔑视之。
江逸远大怒:“由仁,我们走,我就不幸信没有她,我们想不出办法来!”
“是啊,既然有丞相家的公子在,他略动动手脚,你们的事情定可以解决,何必绕弯子来请我一个小小的媒婆想办法?”佳音不咸不淡的说道。
“够了!”闵初兰突然拍案而起,指着江逸远:“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她的眼泪噗噗掉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觉得我一个平民百姓配不上由仁,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江逸远尴尬,许由仁忙劝:“逸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一定要三媒六聘娶初兰,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江逸远闭目长叹一声:“你是糊涂了,这件事岂是容易的?许伯父是礼部尚书,但凡我们稍有动作他就会知道,你呀,迟早你要害死自己,也害死初兰!”
原来江逸远和许由仁两家通好,自幼一起长大,堪比亲兄弟。许由仁与闵初兰两情相悦,江逸远没少劝过他们及早悬崖勒马,可是,“情”字一事完全背离常轨,身在其中的人并不是他所能劝住的。
听他三人言语,佳音略猜出事情缘由,江逸远急兄弟所急,亦算是有情有义的朋友,她渐渐消了气,起身将闵初兰劝了半天,扶着坐下。
“你们自己是如何打算的?”佳音问。
许由仁和闵初兰对视一眼,怆然摇头:“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初兰的身份。士族与平民通婚,罪责难容于世,何况最近朝廷正在为宫中大肆挑选宫女,初兰亦在名册之中,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很难过内廷那一关。除非,错过这段时日,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你是说,你们能想出办法为初兰换个身份?”
许由仁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我答应过初兰,要娶她为正妻。”
“那么,避开这段时日呢?”
“那就比较好办。”江逸远插言:“只要错过这段时间,我们替初兰想办法弄个身份,再瞒住伯父,到明年,这件事准成。”
“可是,初兰她已经怀孕近两月……”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三章 可怜初兰无路可走
许由仁说完,闵初兰低声啜泣,喃喃道:“我不知还能瞒住家里人多久,要是被父母知道,我便没脸活了。”
其实,只是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一时冲动,才犯下原罪。要是现代,这种事不算少见,只消一个药片就解决,根本不存在社会舆论压力的问题。但现在是昭月朝,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女子婚前与人私通,是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殃及一生的时代。
佳音站起身,在室内慢慢踱步,三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静。
突然,她止住脚步,摇摇头,又继续思考。终于,她站定,凝视初兰,试探道:“你,你自己是什么意思,为了肚子里骨肉,可愿意给许公子做妾?”
“我……”初兰煞白了脸色。
许由仁急道:“不行,我绝不委屈初兰,而且……”他凄仓摇头:“我们这样的家族,男子三妻四妾十分平常,但惟有正妻的子女才受重视,初兰的孩子在我父亲眼里根本不值什么。所以就算初兰愿意做妾,若被父亲知道她未婚有孕真相,指不定还要被按上一个淫贱的罪名,我们更是死路一条!”
唉,一对苦命的痴人!
佳音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初兰姑娘,你愿不愿意堕胎?”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这样,孩子先打下来,你们便争取到时间,初兰也不会被家人发现,两全其美,如何?”
“这是个馊主意!”江逸远先不以为然地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残害子嗣的道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只有那些奸佞低俗的人才会做。”
佳音失笑:“你太过言重了,现在孩子还不到二个月大,只是小小的细胞,一个胚胎而已,它根本无知无觉,何来残害一说?”
“细胞?胚胎?”不止江逸远,许由仁和闵初兰亦是茫然:“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别管我说的是什么。总之,这只是一个建议。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十分精湛,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找他帮忙。”佳音曾听赵大夫说过有一种药专门为妇人堕胎所用,只是古人见地有限,对这种事十分抗拒,说服他们并不容易。遂耐心解释:“你们放心,有好些穷人养不起孩子,也会偷偷堕胎,只是不敢教人知道罢了,我认识的大夫曾有这方面的经验,开出来的药不会危及母体健康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闵初兰失神呢喃,怔怔地站起身往静室外走,许由仁忙跟着她去了。
剩下江逸远和佳音面面相觑。
江逸远的目光渐渐犀利,恨不得在佳音身上盯个窟窿一般:“你到底是人还是魔,居然会想出这种鬼主意?!”
佳音反而十分平静,她独坐沉默,看也不看江逸远。说实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江逸远还当她心虚,犹自愤愤:“闵初兰如有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