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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死丫头，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院中的姑娘们等着热水沐浴，还不动作快点？”一位身穿大红色锦衣绣衫的妇人叉腰站在院门口大声斥责，打断了阿伯想要继续的话。
林依依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和愤怒，将手中剩下的馍馍整个塞入口中，大声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好，红姨！”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阿伯兀自叹气，狠狠跺了一脚。却因为这样的震动，引发了腿伤，踉跄一步，险些跌倒。
阿伯艰难稳住身体，心中不由更加气恼。若不是自己无意摔断了腿，也不至于让她受苦至斯！这几年来，阿伯一直在四处打听，看能不能帮她找到家人，却是毫无进展。
林依依已经顾不上阿伯，若是不能将热水准时送到，还不知院中的那些姑娘们要怎么数落自己。
继续忙碌了好一会，热水终于烧好。林依依瘦弱矮小的身体，只有搭着木凳才能勉强与灶台平齐。先将热水小心舀入木桶中，然后双手提着满满一桶热水，艰难前行。
红姨一直站在院外，看到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慌忙站得远远的，嫌恶地捂着鼻子，抬手指着前院道：“先送到秋意姑娘房中。”
林依依将手中的热水放下，喘着粗气问道：“不是先给蓝姐姐送去吗？”
“哼，那病秧子，这两年来一直没有接客，这满春院白养着她，就算是对她的恩惠施舍。她还想样样占先，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当家花魁？我呸！”红姨趾高气扬，插着腰怒声骂道。
林依依握紧双拳，狠狠瞪着红姨，沉声道：“若不是蓝姐姐，你们哪里能住上这么好的宅子？现在蓝姐姐病倒了，你们就这么对她。也不怕遭天谴！”说完，不等红姨反应过来，就提着热水朝着红姨之前所指的相反方向走去。
她那黑白分明的双眸，因为愤怒，越发熠熠生辉。红姨竟有片刻恍惚，等她回过神来时，林依依早已走远。红姨不由跺了跺脚，大声叫骂道：“死丫头。还不给我回来！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丫头片子！”
林依依回头瞪了一眼红姨，甚至还吐了吐舌头，提着热水越发加快了脚步。
蓝芯所在的院子，远远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林依依不由皱眉，已经两年了，蓝姐姐的病依旧不见好转。心里不免担心，却还是故作轻松，语气十分欢快。“蓝姐姐，我给你送热水来了。”
屋内，传来蓝芯虚弱的声音：“咳咳，是依依啊，快进来。”
推开房门，就如往常一样，蓝芯半靠在床上，面色蜡黄、头发干枯凌乱、原本艳丽的衣衫都已褪色。哪里还有当年美若天仙，明媚耀眼的娇俏模样。
两年来卧病在床，再加上近几个月来，满春院老鸨对她们生活开支的克扣，让原本就病弱的蓝芯越发难以承受。
“蓝姐姐，我先帮你梳头。”林依依拿着梳子，小心地替她梳理长发。过去乌黑柔顺的头发，此时已经变得十分枯黄。
看到其中夹杂着的几根白发时，林依依顿时张口无声惊呼，眼中溢满泪水，手中的梳子“啪！”一声掉落在地。
“依依，怎么了？”
林依依慌忙拾起梳子，支吾道：“没，没什么。我刚才分神了。”
蓝芯转过身来，握着她的手道：“是因为我头上的白发吗？呵呵，人总会老的。我自幼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依依，这么多年了，关于家里的事，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蓝姐姐，其实我……”林依依无数次试图将自己的来历告诉蓝芯和阿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叩、叩、叩。”
听到门外重重的敲门声，林依依顿时止言，抬手擦干眼角泪水，快步上前拉开门。
来人正是满春院老鸨—烟柳，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得不说，烟柳也是个美人儿，即使身穿如此艳丽的大红绣裙，鬓角插着一朵艳色牡丹，竟让人看不出半分低俗来，反而让她越发妖媚。而她身后的红衣人，正是刚才的红姨。
门一打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烟柳抬手用丝绢捂着鼻子，沉声道：“蓝芯，这两年来，妈妈我养着你不说，还得白养着这丫头，还有那瘸老头。我这满春院，又不是什么金山银山，哪里有这么多闲钱？我看，你还是早些寻个去处。”
林依依冷眼看着她们，顿时怒火心生，抬手指着她们怒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蓝姐姐为了……”
“依依，住口。咳咳。”蓝芯出声打断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走至门口道：“妈妈，这些日子，是蓝芯的不是。让妈妈破费了，明天起，我会开门接客。”
“蓝姐姐，你……”林依依刚想说话，却在蓝芯微微愠怒的眼神下，不得不禁言。
林依依一声闷哼，低下头来，脚尖狠狠踩踏着地板，紧咬着双唇。
老鸨上下打量着蓝芯，此时的她，虽面色蜡黄，没有过去的明艳动人；却也多了几分柔弱之美，若是施以脂粉，定能迷倒不少男人。不由笑道：“蓝芯啊，你可不能怪姐姐。姐姐这也是没有办法，你要知道，这满春院每月开销这么大。”
蓝芯垂下眼帘，微微沉声道：“蓝儿知晓。妈妈放心，明日蓝儿就会开门接客，还请妈妈给蓝儿送些胭脂水粉来。”
老鸨上前一步，握着蓝芯的手道：“哎，妹妹何必如此见外，妹妹需要什么，直接说便是。妹妹可要多多体谅，姐姐确实有苦衷。如此也好，妹妹出门透透气，这病啊，说不定就好了。”
老鸨兀自说完，见蓝芯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微觉尴尬，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坚硬。“那就这么定了，我也不打扰妹妹休息。用到什么，妹妹尽管开口。”
“谢谢妈妈。”蓝芯不冷不热地开口，脸上写满了送客之意。
对于这些，烟柳全当完全没有看到，扭着纤腰缓步离开。而跟在她身后的红姨，却是频频回头，狠狠瞪着蓝芯，面露不甘。
待她们走远后，林依依终于爆发，大声质问道：“蓝姐姐，为什么要答应接客，你的身体，怎么能承受……怎么能！！”
蓝芯抬手替她擦干泪水，柔声道：“依依，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从明天起，你就回我这里。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蓝姐姐。”林依依哭着扑进她的怀抱。相比从前，蓝芯瘦了很多。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也早已被浓重的药味取代。但就是这样瘦弱的身体，依旧让林依依觉得温暖安心。
过了很久，蓝芯才笑着揶揄道：“依依，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以前一样爱撒娇。”
林依依心中初步构思了一个计划，决定不再伪装成小孩，接受她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但此时，依旧顺着她的话，娇声道：“蓝姐姐，那以后，你会不会还像这样一直宠着依依？”
看着她嘟起嘴唇的可爱模样，蓝芯不由失笑，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我永远都是你的蓝姐姐，会一直宠着你。”
她的关心，她的宠爱，仿若温暖泉水缓缓流入心间。林依依在心中暗暗发誓：蓝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和阿伯，不让你再受到践踏。
梨园歌姬 第二章 交易
林依依回到偏院时，已是午后。思及心中计划，她匆忙挑了很多大块柴火，加大灶中火势。
待准备好热水，林依依看着溢满蒸汽的木桶，微觉恍惚。这么做，是对是错？转而想到蓝芯和阿伯，林依依轻咬唇瓣，兀自道：“林依依，你一定行。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舞女，在酒吧能游刃有余，难道还怕了这妓院不成？”似是在给自己打气，林依依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步入桶中。
将自己全身仔细洗干净，林依依这才起身。擦干长发，换上两年前蓝芯送给她的淡蓝色绣裙，虽然有点小，但已是林依依最漂亮的衣衫。
穿戴整理好着装，林依依从灶台后掏出从厨房偷来的黄瓜和牛奶，按照现代的方法，自制成面膜，为干燥的皮肤迅速补充水分。
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脸，林依依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一切准备妥当后，林依依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走出偏院，回头远远看着眼前破落不堪的院子，林依依眼中，竟然有几分不舍。离开这院子，虽然有可能面对比现在富裕的生活，但将要失去的，会是更多！
此时还未入夜，所以老鸨应该呆在房中。林依依多方打听，才找到老鸨所住的厢房。在门外迟疑了片刻后，林依依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敲门道：“妈妈，你在里面吗？”
屋内，传来老鸨十分慵懒的声音：“恩，进来。”
推门进入，房内可谓金碧辉煌，布置十分奢华。看到这一切，林依依不由皱眉，这就是她所谓的“有苦衷”？
“妈妈这里，真可谓富丽堂皇，恐怕这皇宫大殿，都不及妈妈这里奢华贵气！”
听到这近乎嘲讽的揶揄，老鸨这才睁眼看向来人，微微迟疑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依依不由轻笑，眼眉微微上挑，反问道：“妈妈不记得依依了？我们刚刚才见过面。”
眼前女子面容娇美，可谓倾国倾城。虽然满春院中不少绝色美女，没有人能赶不上眼前的她。只见她梳着美丽的牡丹髻，发髻高耸，几朵淡黄小花点缀乌发之间，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画的远山黛，眉目如画；目若圆杏，盈盈饱含秋水；鼻若琼瑶；肤若凝脂、欺霜赛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配上一袭淡蓝色长裙，微微吹拂，翩若仙子。
最终，老鸨的目光注视到林依依的双手，看到她手指上的厚茧以及指间的黑色时，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原来是蓝芯房中的姑娘，怪不得长得如此水灵。”
想不到这老鸨竟然这么精明，已经改口唤自己为姑娘，林依依顿时打起万分精神，不敢大意。笑道：“妈妈，依依前来，是有事和你商量。不知妈妈可否让依依进门详谈？”
“呵呵。”老鸨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意。因为她的样貌，就连老鸨都有几分看呆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姑娘请进。”
林依依随意坐到桌边，直接道：“妈妈，此次依依前来，是想和妈妈做笔交易。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老鸨轻啜了口茶，疑惑道：“哦？此话怎讲？”
“依依想要代替蓝姐姐。”看到老鸨微微惊讶的表情，林依依继续道：“这附近的妓院并不只满春院一家，但依依只有一个。还望妈妈多加考虑才是。”
如此美人儿，又这么聪慧，确实是难得人才。老鸨不由暗暗点头，脸上挂着十足算计的浅笑道：“呵呵，好一句依依只有一个。姑娘确实是个聪明的人儿，不知你所说的交易是？”
“依依借妈妈的满春院，在这里卖唱。但依依是自由身，并不卖身满春院。”
眼看着老鸨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继续喝茶，林依依心中微微紧张，继续道：“收入的一半，交给妈妈作为场地费用，如何？”
老鸨放下茶杯，指尖轻轻刮磨着杯沿，半晌的沉默后，才抬起头来道：“在这里卖唱？那不如你卖身满春院，妈妈我保你卖艺不卖身，如何？”
林依依暗惊这老鸨的头脑反应极快，继续道：“妈妈，依依不求其它，只求拥有自由身，还望妈妈成全。”
老鸨面色微沉，疑惑道：“若你赚足了银子，没几日就离开，这不是砸了我们满春院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