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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耀祖已经完全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 疼得撕心裂肺,再也忍不住,双眼往上一插,直接晕了过去。
杜恒雪从许言邦身后探出头,看见孙耀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有些担心,轻声道:“他没死吧?”
许言邦嗤笑一声,“死哪有那么容易,了不起重伤。”又回头对杜恒雪道:“他来求你回去,你会不会回去?”双眸紧紧地盯着杜恒雪,一派紧张的样子。
杜恒雪窒了窒,摇头道:“我就算死了,也不要再跟他们搭上关系。”可是刚才孙耀祖的话,还言犹在耳,杜恒雪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会不会从此成为姐姐的负担?成为别人取笑柱国侯府的笑柄?
许言邦挥舞着拳头道:“你别担心。他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保管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229章 转机
孙耀祖在地上慢悠悠醒过来,听见许言邦的话,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挣扎着扶着墙根站起来,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 ,一步一挪地沿着侯府的院墙根儿往外走。
许言邦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道:“若是让我再听见这种混帐话,就不是踹你一脚这么简单了。——你回去让你家给你买块坟地吧。如果没有银子,去京兆尹府领。就说,是我说的,给你买坟地用的!”
孙耀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紧紧封住,往前走得更快了。
杜恒雪轻叹一声,脸上很不好看,对着许言邦福了一福,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进去。
许言邦叫住杜恒雪道:“以后不要随便出来。孙家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我听说大理寺已经判了义绝,你拿到义绝书没有?”
杜恒雪想起刚才孙耀祖说的那些话,心里十分难受,也没有转身,背对着许言邦,脚停了停,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往院子里走。
许言邦追上去,“雪儿,你别急,就在你姐姐这里住着,等我……”
杜恒雪诧异地抬头道:“许二哥,等你做什么?”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许言邦,真的是不含一丝情愫。
许言邦心中酸苦难言,愣愣地看着杜恒雪明丽的小脸,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杜恒霜在内院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特别来到杜恒雪的房里,安慰她道:“别听那贱人胡搅。你若不高兴,姐姐帮你出这口气。”
杜恒雪摇摇头,“姐姐,我没事了。我对孙家。是彻底死心了。”
杜恒霜也知道,这些事,到底还是需要杜恒雪自己能想通。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不然你费心尽力的帮她,她转身又同孙家人亲亲热热一家亲,真是能让帮她的人吐一口老血出来。
所以孙耀祖这样闹一场,让杜恒雪彻底死了心,也算是好事。
杜恒霜就又问道:“听说许都护来了,怎么没有进来?”
杜恒雪要想一想。才明白杜恒霜说的“许都护”,说的是许言邦。出了一会神,又想起刚才孙耀祖的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被许言邦听了去,杜恒雪有些脸红地道:“不晓得。许二哥想是过来找姐夫有事吧?”
杜恒霜觉得有道理。颔首道:“想是如此。那我走了,你早些睡。明日的大宴,还要你在厨房坐镇呢。”杜恒霜虚晃一枪,转移了杜恒雪的注意力。
杜恒雪果然就把心思转到明日的大宴上。她虽然不是主厨,但是杜恒霜特意请了状元楼的大师傅掌勺,杜恒雪在旁边瞧一瞧,就学到不少东西。正是心热的时候,忙点点头,又吩咐冬元端出一碗人参黄芪白术红枣乳鸽汤,道:“姐姐。这是专门给你炖的汤药,你快喝了吧。”她跟着诸素素学医,第一要紧的,就是给姐姐杜恒霜补元气。
人参有股甘苦的味道。杜恒霜一向不大爱喝,不过是妹妹亲自炖的。就算再苦她也要喝。
杜恒霜就从冬元手里接过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喝了一口,发现这参汤居然一点都不苦,便赶紧几勺都喝完了,笑着道:“雪儿,你是如何炖这参汤的,居然一点苦味都没有。”
杜恒雪抿着嘴笑,“我也不爱苦味,所以一直在寻找祛除苦味的法子。后来让我找到荔枝蜜,在参汤里面稍微加一点点荔枝蜜,便可以祛除苦味,让整个汤变得鲜甜。”
杜恒霜啧啧道:“原来是荔枝蜜。这一碗汤可不便宜。”
“只要能给姐姐补好身子,荔枝蜜算什么?我还托人外院的管事给我去寻龙眼蜜,那可比荔枝蜜还要管用。”杜恒雪笑着又给杜恒霜舀了一碗药膳汤水。
龙眼蜜在大齐是个稀罕物儿,只有在极南的岭南道一带才有,比干鲍鱼还要稀少。
杜恒霜笑道:“那我就承你的情了。”姐妹俩说笑几声,杜恒霜才起身回正院。
这边孙耀祖终于一步一挪,来到承康坊门口。知书看见孙耀祖满头大汗,脸色比纸还白,神情痛楚不堪,忙过去扶住他,问道:“大爷,您还好吧?”
孙耀祖痛得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靠在知书身上,被她搀扶着回到客栈。
孙许氏看见孙耀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哭得死去活来,将杜恒雪和杜恒霜姐妹骂了个贼死,直咒她们这辈子不得好死。
孙耀祖被许言邦打得怕了,生怕被人听见,又知道许言邦是个混不吝,实在怕他气性上来,一刀把自己宰了,忙道:“娘,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人家权大势大,咱们惹不起……”
孙许氏做了一年多的“老夫人”,架子一时放不下来,敲着桌子道:“他们打人还有理了?!我就不信这个世道没有王法……”
孙正平咳嗽一声道:“王府?你跟京兆尹、柱国侯讲王法?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孙耀祖想起在牢里影影绰绰听那些牢头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恨恨地道:“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先他们乐着吧。——我孙耀祖没那么好欺负的!这个亏,我一定不会白吃!”
孙许氏忙住了嘴,哭着道:“可是我们的房钱怎么办?”
孙耀祖烦躁道:“还要给我请郎中呢,我身上疼得很。”
“哪里有钱去请郎中?让知书给你用热水敷一敷算了。”孙许氏叹息着走了出去。
来到客栈大堂,孙许氏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在问那掌柜,“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孙正平?”
孙许氏觑着眼睛瞧了瞧,认不出来这人是谁,踌躇半晌,踱了过去问道:“您找我家老爷可是有事?”
那管事回头看见孙许氏,忙问道:“是孙老夫人?”
孙许氏矜持地点点头。
那管事忙笑着取过来一个包袱。送到孙许氏手里,“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我家主人很为孙公子的遭遇惋惜,不过我家主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孙许氏接过包袱,手里一沉,掂着包袱的重量,心下暗喜。——这明明是一包银子啊。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丝毫不怕有人会骗他们,或者利用他们。因为他们的状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我主人还说,兵部侍郎柳家正在寻业师坐馆,孙公子不妨去试一试。”说着,那管事抱一抱拳,便扬长而去。
孙许氏忙叫道:“你家主人是谁啊?”
这人并不答话。快步离开了客栈。他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生得样貌十分普通。
看着他的背影走入街上的人流当中,孙许氏居然记不起来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不管他是谁,他给他们家送来了银子不假。
孙许氏抱着包袱噔噔噔就上楼来到自己住的房间,对孙正平和孙耀祖道:“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刚下去转转,居然见到有人找我们,还特意给我们送了一包银子。”
解开包袱。孙家三口人头碰头凑在一起数了数。
“居然有一百两。这人真是大方,而且帮了我们,连名字都不说,施恩不望报。真是个好人啊。”孙许氏由衷地说道,又对孙耀祖转述那管事的话,“那人说,兵部侍郎柳家。在寻业师坐馆,说你不妨去试试。”
孙耀祖听说。脑子活络起来,道:“我先去歇一歇,然后去柳侍郎家打探一下。”
在床上躺着假寐了一会儿,孙耀祖就起身,往柳侍郎家的府邸去了。
巧的很,柳侍郎家就在这个里坊。
孙耀祖来到柳侍郎家,被门子引入外院的门楼里面候着。
门楼里面已经有几个老先生模样的人在那里等着,似乎都是来应征业师这一位置的。
柳家的宅院也很大,不过还是比不上萧家以前的老宅,就连杜家的宅子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柱国侯府了。
孙耀祖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过了一会儿,从屏风后面转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衫子,青绿裙子,束着双环髻的丫鬟,笑着道:“让各位久等了。”说着,拍了拍手,又有几个小丫鬟出来,每人手里捧着一幅文房四宝,放在各人面前。
“家主有令,大家用这副文房四宝,做律诗一首,给家主品评。”那丫鬟说了题目。
孙耀祖做诗上面有天分,闻言提笔一挥而就,很快就写好了一首五言律诗。
“江元节时暖,腊初菊已残。夜来北风至,喜见今日寒。
扣冰浅塘水,拥雪深竹阑。复此满尊醁,但嗟谁与欢。”
那丫鬟见孙耀祖生得一表人材,又诗才敏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捧着他的诗作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孙耀祖笑道:“不才姓孙,名耀祖。”
那丫鬟点点头,等另外几个老先生都做完诗,才一起收了,转过屏风后头。
孙耀祖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
没过多会儿,那丫鬟又转了出来,将那几位老先生一一请了出去,只留下孙耀祖。
第230章 旖旎
“公子姓孙,名耀祖,跟前科探花倒是同名。”那丫鬟笑意盈盈地道。
孙耀祖颔首道:“真是惭愧,正是不才在下。”
那丫鬟十分欣喜,看着孙耀祖的眼里,多了几丝含情脉脉。
孙耀祖心里一动。这丫鬟的眼神好熟悉。当年知书不就是这样经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孙耀祖立即明白过来,这柳家,是在给他们家的小娘子寻业师呢。就是不知道他们家小娘子多大了。
孙耀祖揣摩着,拱手问道:“请问业师一事?”
那丫鬟转过屏风后面问了问,出来道:“我们家主说,公子既然是前科探花,不是在太常寺坐官吗?为何要出来寻业师坐馆?”
孙耀祖红了脸,无比惭愧地道:“不才得罪了人,被人剥夺了功名,只好出来寻点事做,也好养家活口。”
屏风后面有人似乎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丫鬟会意,道:“如此,孙公子先回去,改日我们再给公子音讯。”
孙耀祖以为没戏了,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柳家。
等他走后,屏风后面坐着的人才走了出来。
竟然是柳侍郎夫妇,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生得一般,但是穿着十分豪奢,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倨傲。
“爹,您刚才为何咳嗽?我瞧这个孙公子不错。”那小娘子抱着她爹柳侍郎的胳膊撒娇道。
柳侍郎皱了眉头道:“你们不知,这孙探花,前些日子被关到大理寺的大牢,据说是贪墨占田。不知道怎地又放出来了。而且刚才他说,他得罪了人,不能再做官。我们怎能让他来做彩云的业师?”
这小娘子便是柳侍郎的女儿柳彩云。
听爹爹这么说,柳彩云嘟起了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