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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操发愁地捋胡子的时候,外头又有汇报:“报,主公,流星快马送许都郭奉孝先生信函。”
曹操眼一亮,说了句“速速拿来”后,也不等人递,自己就先撕开看了。结果看完,曹操就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一众将领被他笑的一头雾水:主公这是怎么了?刚还是愁眉不展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朗声大笑了?奉孝给主公逗闷子了?
笑完,曹操很善解人意地把荀彧那封汇报细作情报的信递了出去,然后满意地看着一众人跟他当初一样变了脸色。紧接着又把荀彧分析利弊的那封信递出,就开始瞅着表情各异的属下心里暗爽。最后放轻松玩够了的司空大人才把郭嘉那除去抬头和落款只有几个字的信送到众人面前,捋着胡子笑模笑样地说:“诸公无需担忧,明日继续攻城即可。”
一众将领看着那封只写了:“袁绍幼子抱恙”六个大字的信函,表情止不住地抽搐,心里更是对这写信的主小声地抱怨:谋臣家办事就是*弄玄虚!你说你跟文若你们俩吓我们一跳有什么好处不成?先是一惊,再来句安抚,完事了还给封一句话的信!“袁绍幼子抱恙”?你直说“袁绍来不了了”会怎样啊?真是的,留许都远远的也不让人省心,照样要变着法儿整我们一顿!哼,等回去再找你算惊吓之帐!
许都武将们愤愤不平地瞪着信,心里各自琢磨着回去以后到庆功宴上该怎么报复下郭嘉呢。而他们琢磨的报复事件的主角,这会儿在许都似乎也不太舒坦。
估计是将领们怨气太重,就在他们各种腹诽的时候,郭嘉他们家居然又迎来了那位曾经闹腾的许都鸡飞狗跳,把曹操气的七窍生烟地老道士:左慈,左元放!
左慈这次来破天荒是走正门稳稳当当步入的,只是他走过以后,军师祭酒府守门的侍卫统统东倒西歪,昏做一团了。而等他步入厅里,见到蔡妩,问蔡妩要吃食的时候,左慈身后已经倒下数不清地下人奴婢了。
蔡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老神棍,眼睛眨了眨,确认这是活物,是真的以后,豁然起身,抓着左慈就往外走:“你怎么现在来许都了?你不知道许都对你通缉着呢?”
左慈眨眨眼,捋着胡子老神在在点头:“老道儿当然知道。可曹操那老小子不是不在许都吗?我待你府里,谁还敢把我抓了去不成?”
蔡妩噎了噎,等着左慈气咻咻地斥道:“那你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下人贪图钱财,偷偷到典军校尉营把你告发了怎么办?”
左慈无所谓地摆摆手:“告发就告发吧。虽他们告去。反正他们又抓不着老道儿。”
“你……”
“哎呀,媚丫头,你才多大?怎么啰里啰嗦的?有酒吗?老道儿想喝你酿的酒了。”
蔡妩狠瞪了他一眼,刚想回他一句:“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听左慈声音忽然低沉下去:“老夫要祭奠个故人,有的话,拿出来吧。最好是葡萄酿。你亲手酿的。”
蔡妩眨了眨眼,看着这样的左慈有些担忧:“哎,你没事儿吧?”
左慈挥挥手,袖子一甩:“你不给,我可自己去酒窖取了。”说完左慈就很门儿清地出门往酒窖方向走。蔡妩也顾不上其他,跟在他身后颠颠儿地也往酒窖赶:她倒不是怕左慈拿酒喝酒,哪怕左慈真的把一窖藏的东西都糟蹋了,她也不算心疼,最多到时候被郭嘉说两句败家。她主要觉得今天左慈状态不太对头,他居然抽风没那么明显了,也没有刚来即怪腔怪调地叫郭荥,更是让人担忧地说了句祭奠故人。
蔡妩现在还不知道他要祭奠的这位是谁,但她隐隐觉得可能他说的这个,她认识,说不定还有交情。
果然,等到了酒窖以后,左慈一矮身子进了小门,不一会抱着一坛葡萄酿出来,他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酒窖里的郭嘉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走出小门。只是他眼睛却直勾勾停留在左慈臂弯那坛酒上,完全无视了蔡妩那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的目光。
左老道直接无视掉瞪人和被瞪的两人,一把拍开封口,酒坛一倾,“哗哗”地美酒随着流到地上,看的郭嘉肉疼心疼。
左慈全然没有注意,蔡妩更是被他举止搞的一懵。然后她就听他以一种少见的正经语气说道:“你也算求仁得仁。于老道儿,一路好走
177、孙策亡许都吊丧
蔡妩闻听后傻眼地愣在原地,看着左慈满脸的不敢相信:于吉……死了?怎么会?那个道骨仙风,满怀悲悯的老头儿……怎么会死呢?她明明有提醒过左慈的!左慈也明明有劝过他的!他怎么还是……
蔡妩合上了眼睛,于吉那双超然物外又忧郁慈悲的眼神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她记得他曾经帮她找过威儿的下落;记得他曾经被左慈拉到家里,跟郭嘉大眼瞪小眼过;记得他在奕儿的抓周后曾半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她要收奕儿当徒弟。
仔细算来,她好像前后也就见过于吉那么一次,可是蔡妩想:或许有些人,真的有那种魅力,那种让人见过就印象深刻,再难忘怀的魅力。那样的人,或许本来就不该滞留尘世,就像郭嘉曾经断言的那样:这个人在方外又非方外,信天命又要搏天命,明知聚众无数回遭权贵忌惮,却依旧收拢信徒,任其发展。这样一个人,矛盾又简单,复杂又单纯,实在是个让人不好捉摸不确定因素。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样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可还是甘愿坚持为他所信仰的“宗教救世”法。
或许左慈那老神棍说的对:他这是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可怜了他曾经救赎过的大把信徒:骤然失去于吉这样导师般的心灵依托,他们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蔡妩抿着嘴,静静地看着左慈。她身边的郭嘉也不在肝疼肉疼被左慈倒落的美酒。同样跟蔡妩站在一处,沉默地等着左慈下一步行动。
左慈下一步行动相当出乎两人预料:他老人家在鲜有正经地倒完酒以后,竟然就这么拍拍手,直起腰笑眯眯地问蔡妩:“媚丫头,有吃的不?”
蔡妩差点儿一个踉跄栽地上:这人恢复的是不是恢复的也太快了!刚才那个形容郑重,眼含悲戚,语带怀念地说让于吉“一路好走”的人是他吗?她不会看错了吧?
蔡妩咔吧咔吧眼睛,有些傻眼地看看冲她伸手的左慈,咽了咽唾沫才声音飘忽地说:“你……要不要给于道长烧些纸钱……呃……祭奠一下?”
左慈很不解很困惑地看着蔡妩:“烧纸钱?烧什么纸钱?我刚才不是祭奠过了吗?干嘛还要再祭奠?”
蔡妩噎了下:心话说:死了老友的那个是不是你呀?你难道不该扶碑痛哭,大醉一场吗?你怎么这倒了坛子酒就完事了呢?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左慈捋了捋胡子,像是终于意识到“蔡妩为啥会这样”似的点点头,然后鄙视地看了眼蔡妩:“万物归一,终期于尽。于老道儿不过比你我早一步而已,你干嘛一副悲痛同情模样的看着老道儿?”
蔡妩登时就没话说了,她满脸悲愤地看了眼左慈,嘴角动了动才控制住自己想转身甩他的冲动:果然指望左慈的思维“世俗化”是种比指望郭嘉脑袋正常还渺茫的奢望!她就是一俗人,她压根儿就不该对这老神棍说什么烧纸钱的事!
哪知左老神棍看了他徒弟表情后,很善解人意地紧跟着解释了句让蔡妩跟郭嘉都觉得无比无语地话。他说:“媚丫头,你放心,要是你的话,老道儿肯定会给你烧纸钱的。不过,你又不跟于老道儿似的找死,烧纸钱这事得推后到什么时候?”
蔡妩立刻就绷了脸,转身拉着郭嘉就走,压根不打算理左慈了:呵,人老人家他看问题的角度根本就不是她们这种俗人所能体会到的!她见鬼了才会想起自讨没趣呢。
左慈在她身后期期艾艾地叫了两声,没发现回应,瘪了嘴,拿沾满了酒汁的手往那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道袍上蹭了蹭,摇着头,很是无奈地嘀咕了句:“切,这丫头越大越不好玩。老道儿不跟你一般见识,去找你小儿子去。”
然后到晚饭的时候,蔡妩就发现自己小儿子破天荒地缺席了吃饭,转转头,打发下人中唯二没有昏睡的杜若去叫郭荥。结果等了片刻,等来的就是被左慈祸祸了,正满口嘀咕着勾陈商参,八卦北斗的小郭荥。
蔡妩满脸无奈地看着坐到座位上还兀自沉思,偏头嘀咕的郭荥,轻声咳了咳说道:“荥儿,你师祖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再说,现在先吃饭。”蔡妩边说边心里嘀咕:最好吃了饭的同时,你也连带着把那些不靠谱的东西一起吃掉,忘记。
哪知郭荥根本没有接受到蔡妩的意思,他抬起头看着蔡妩无比认真地跟蔡妩说:“师祖走了。”
蔡妩一愣先是担忧地想:他怎么没用饭就走了?会不饿着?许都还有他的通缉令呢,会不会被抓了?紧跟着又愤怒起来:他又来!有这样不吱一声的到,然后不打招呼的走!
郭荥跟蔡妩交代完左慈问题,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使命,没看亲娘脸色,直接转向老爹,仰着头,满眼都是小星星地问:“爹爹,大哥说你曾经被称为小太公?是不是真的?”
郭嘉夹菜的动作一顿,轻咳一声,摸摸鼻梁,看看俩儿子,既有不好意思又颇为受用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郭荥:“荥儿怎么想起问这个?”
郭荥手一合,站起身跑到郭嘉身前仰着头问道:“那爹爹你怎么从来不跟荥儿讲‘太公兵法’的事?”
郭嘉傻了傻,眼瞅着也就三头身的小儿子,略有纠结地说道:“你从哪里得知《太公兵法》的?”
郭荥指了指郭奕,转头看着郭嘉一脸控诉:“大哥说他小时候爹爹就给他讲史。可是师祖说‘史’这东西就是一堆闲得发毛的文臣胡乱杜撰的瞎话。听瞎话的是坏孩子,所以荥儿还是要听太公兵法。”
蔡妩和郭奕闻言,同时转身看向郭荥。蔡妩是诧异左老头儿那人对儿子灌输的史学教育颇有后世那位法国枭雄的调调:“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公认的谎言。”而郭奕则是纳闷:这小子记性是不是特好了点儿?我怎么就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他说的我小时候的事了?
郭嘉则是放下筷子,看着小儿子,笑模笑样地问:“荥儿是从何得知太公兵法的?”得,这位的关注点跟老婆儿子同样不在一条线上。
郭荥眨眨眼:“师祖说的。他说等我学会数星星了就可以学太公兵法了。”
郭嘉眼睛一闪,摸着小儿子脑袋用狼外婆跟小红帽说话的语气问道:“荥儿,你会数星星了?”
郭荥头一仰,理直气壮地说:“不会!它们老乱动,我数来数去数不好。”
郭嘉表情一抽,决定不跟小儿子讨论为啥星星会乱动这种放千百年以后也未必能解开的问题,只是抿抿嘴,跟小儿子说:“从今儿起,你就跟着你大哥学九因表。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爹爹。”
郭荥闻言立刻就听话地跑到郭奕眼巴前,小脸无比严肃地对着郭奕说:“大哥,你教我!”
郭奕立时就凌乱了,哀怨地看了看郭嘉,然后低头瞅了瞅满面认真的弟弟,嘴角抽了抽,刚想拒绝,但随即眼珠子一转:“成,明儿跟我去司空府。跟着我一道进学如何?”
可怜小郭荥现在还不知道他满肚子黑水的老哥打得什么主意,听到郭奕同意,直接老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