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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仔细一看青衿表情,魏延一下肃了脸庞。声音低沉:“有人进仲俨书房翻动东西了!
青衿点点头,眼睛红红地咬着唇解释道:“公子带着阿图他们离开后,这里就一直是由青衿打理。原本是一日查看两次的。只这几日中秋,阿进临走时却交代,就算公子不在,江夏该照顾到的人事也还是一样照顾,尤其曾经跟公子出生入死,捐躯沙场的弟兄们的亲眷,万不可怠慢。所以府里这几日一直在忙活这些。”
“今天我在府里张罗完事情,再来书房检查的时候,在桌案上发现了这个。”青衿说着从一直托着的帕子上捻起一根头发,“公子书房事物皆是由青衿亲自打理,青衿肯定,今早出门时,这里绝对一尘不染。别说落发,便是灰粒也不可能会在桌案之上。”
魏延脸色一沉,几步走到书架前,随手翻了几个竹简后赞同了青衿结论:仲俨看书习惯和旁人不同。旁人阅读皆习惯循着字序,自右向左展开,合起时已是逆着顺序从左向右卷上。仲俨却恰恰是反着来的,凡是他翻阅过又合起的书简,在旁人再翻阅时总会觉得奇怪。而他眼下翻开的几个,却全部都是正常之极,没有一丝不和谐的怪异感觉。
“可少了什么?”魏延回身问道。
青衿僵着身子捧了一个紫檀木匣:“别处倒没什么,只这匣子里东西没了。也不知道公子到底在匣子里放了什么。因为不敢肯定是不是内贼所谓,所以,现在府中所有下人皆被勒令留府,不得外出走动。”
“可派人往襄阳给仲俨汇报此事了?”
“还没有。”青衿内疚地低着头,“在未肯定是何人所为之前,青衿不敢相信府中任何人。”
魏延招手叫来自己的贴身侍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严肃着问道:“记清楚没有?”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把话带到!”
“快去快回,不得有误!”魏延说完就转过身对青衿道:“现在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青衿肃着表情,冲魏延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施了一礼后提裙出门向着下人房方向走去。
等青衿离开,魏延也立刻抬脚出门:他得赶紧派人封锁四门去。不管这来翻动书房的人是张允一波,还是江东或者是许都的,反正都得赶紧拦下来!要不然跑了贼人事小,仲俨放匣子里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丢了才事大!
现在他就盼着时间还不算太晚,一切还来得及,或者仲俨在匣子里没放什么忌讳东西。否则……魏延微微打了个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背起来或者就是那么寸!几乎是魏延离开蔡威府邸的同一时刻,一道及不显眼的身影悠悠然策马出了西陵城。甫一出门,悠闲神色立刻一收,往西向着襄阳疾驰而去。他这边前脚刚走,后脚青衿那边就从几个熬刑不过的下人嘴里得到消息:几日之前张家有人给他们一大笔钱财和土地,说是只要趁着中秋节乱,把他领进府中即可。他们想,既然主家不在,应当没什么问题,一时贪心,就……
青衿听了立刻暴怒,手起剑落,顷刻间将几人斩于剑下。殷红的鲜血溅了她一头一脸,青衿却似无所觉,只收回长剑,面无表情地往府外赶。青衿不知道里头她家公子那匣子到底盛了什么,但是她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这次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了。她得想法子做好万全准备,万一荆州呆不下去,她得给公子他们寻个能落脚的地方。
青衿这些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中秋过后没多久,夏口周瑜就得了消息:都督,张劲那个傻瓜,已经把咱们的人送进蔡威府上了。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得手。
“哦?是吗?那甘兴霸处呢?”周瑜微微偏了头,声音温润的问道。那会儿他铠甲已解,一身月白袍衫,笑执书卷,仿佛不是在战争前线一样,而是在后方家中,其从容之态看的旁人暗暗咋舌。
“咱们也正通过诸方手段向苏方施压进言,务必让苏方在黄祖面前再次保举甘宁!”
周瑜笑了笑,放下书卷看着西南方向,眼神里带了一丝惆怅。
“都督可是担心蔡仲俨那边会不成事?”
“无妨。”周瑜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哪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周瑜的尽人事听天命之言显然很符合老天爷的口味,黄天老爷相当明显地站在了周瑜这边。八月下旬,黄祖下令召回甘宁至襄樊。待甘宁率军归来时,夏口杀凌操功劳没提不说,连不久前断后之功也被按下不表了。
甘宁可是跳脚不满,眼看着就要找黄祖去理论,让眼疾手快的陆逊急慌慌给摁住了:“兴霸,兴霸,你听我说,你现在找他,根本无济于事。黄府君不是个能听进去劝的人,若是平时他新胜高兴,说不定还能想起你辛苦来,这会儿他压根儿没那个心思,你去了,功劳不功劳他可能不给你提。但一个目无尊上的罪名扣下来,就够你受的了!”
“这窝囊气受着,老子早腻歪了!”甘宁“哐啷”一声咋了桌案上的茶茶碗碗,眯着眼睛,怒极而笑:“呵,伯言,你说我在他手底下图什么?功赏如何我甘宁不在乎,但他起码该给我那些弟兄们一个交代!可是你看现在!他到现在都干了些什么?”甘宁说着声音就要拔高,气吼吼地指着黄祖府邸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跟黄祖理论一番,
陆逊赶紧把他胳膊拉下来,不住地劝道:“再等等!再等等!苏将军已然去跟他说了!你就再耐心一段时间,看看接下来情形如何,若当真觉得受不了,你那时候再离开不迟。”
甘宁收住脚,长叹口气冷静下脑袋沉声道:“我若是真的走了,另投他处,你们几个会不会受牵累。”
陆逊一愣,脸上浮出一丝无奈,但咬了咬牙,陆逊说出口的还是:“无妨,你到时候看好去处,自去投奔即可。当今天下,原本就是择明主而仕。不必拘泥一方。”
甘宁怀疑地看了看陆逊。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可能甘宁也就信陆逊了,可是放在黄祖和刘表身上……呵呵,甘宁觉得,自己还真有些没底。刘表跟蔡威关系就是黄祖跟他自己关系的翻版!他前脚离开,后脚刘表就敢因为这事趁机对蔡威发难,加上刘表旁边一众不嫌事大的小人,蔡威出事,肯定得连累一串的人。
陆逊拍拍他肩膀:“怎么?你还信不过仲俨?还是信不过文长?”
甘宁想了想,老实地回答:“这俩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怎么会信不过?我担心的是刘景升跟张允那小子。”
“放心吧。好歹兄弟一场,你要是真的打算走了,我们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你拖累的。”
甘宁闪了闪眼睛,没说话,只在陆逊肩膀上狠狠擂了一拳头。
当天晚上的时候,苏飞宴请甘宁,跟甘宁说:今儿我已经求的府君开口,他同意任命你做邾长。
甘宁立刻接口:“ 那我那些将士呢?”
苏飞略微僵了僵,轻咳一声说道:“你将来到任上,肯定是自己做主任命官吏。”
甘宁脸黑了:这就是说,黄祖压根儿没替他手下人的事。
苏飞见此赶紧说道:“若是嫌现在人手不够,兴霸可以去召回你以前那些部将,凡是想跟着你的,你也一样带着去邾地。”
甘宁低着头冷笑了一声,没有再接苏飞的话茬。
两人气氛一时成了僵住,各自在心里想着事情,喝起了闷酒。
而与此同时,荆州襄阳的刘表则是喝着小酒,跟刘备对饮呢。
刘备是在袁绍兵败后投于荆州的,如今在荆州地界上已是颇得人望。刘表对他态度很微妙:开始的时候是欣然纳之,亲切热情,就差兄弟相称。而等到他在荆州渐渐站稳了脚步后,刘表态度就慢慢有了转移:他开始忌惮他,提防他,但明面上却依旧厚待他。
可刘备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刘表心里对他的顾忌?只是刘备够城府,一直当做不知道罢了。反正是各自藏着掖着笑脸迎人。只要刘表还做不过分,他也乐得跟刘表一起表现一下“刘氏家族一家亲”。
就如现在,刘表边跟刘备喝着酒,边絮絮叨叨说:哎呀,这个州牧不好当啊!事多啊!底下人不听话呀。你瞧,前一阵蔡威又跟张允闹起来了。两人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议事厅吵上了。多有失体面!
刘备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刘表牢骚,就是不搭茬。
他对刘表的牢骚是不以为然的,在刘备看来,这分明就是刘表有意纵容。他不想蔡威做大,但又拿不出服人的理由给蔡威治罪。所以只好扯了外甥跟蔡威打擂。反正他外甥是要后台有后台,要理由有理由。就是不顺眼真的摩擦起来,也有他给兜着。
反观蔡威,这小子能有今天,可当真是没靠一点的裙带,全是自己十几年积累而来。而且刘备也看的清楚,蔡威他绝对不是个傻的,跟张允磕的时候,蔡威很清楚自己底牌是哪些,依仗是哪些,而刘表的底线又是哪些。他从来不去干可能触到刘表底线的事,也从来不去刻意掺和大公子跟二公子明来暗去的夺嗣事。
刘备觉得这样通透,平和又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很少见。私底下,他跟蔡威亦有结交,蔡威对他算是很尊重,甚至刘备有时候觉得蔡威对他比对刘表要真心尊重些。当然,接触到了,刘备也发现,之前他觉得蔡威会平和,那只是表象。平和通透之下,掩藏地应该是……随时可能爆发的风雨和随时出人意料的癫狂。
刘表那里絮絮叨叨了一通,发现刘备只是点头附和,没怎么理会他。不觉也生了无趣的心思:一个人做戏,要是每个捧场的,那还做个什么劲?
正发愁呢,刘表家一个下人来报:“张允大人有要事求见明公。”
刘表眉目一凛:“传。”
刘备见此便想告辞起身。这样时候张允来,若非军机要事,便是他跟蔡威的争斗事,刘备他实在是没兴趣参与。
可是还没等他把告辞的话说出去,刘表已经开口:“玄德且坐。咱们一道听听,允儿来是要说些什么?”
刘备无奈,只好又坐了回去。等到张允来,刘备也没见他怎么恭敬行礼,直接在跑刘表跟前道:“舅父,大事不妙。”
刘表被吓了一跳:“如何大事不妙?可是周公瑾攻破襄樊了?”
张允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蔡威蔡仲俨。蔡仲俨在通敌。”
刘表神色一肃,眼睛立刻眯起。
刘备则蹙了眉:“张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切莫儿戏。”
张允扭头看着刘备,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递到刘表面前:“这是被他放在西陵书房,藏于一个精致木匣内的。外甥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才得到手的。”
刘备表情不变:“张将军,若真是通敌之证,如此重要的东西,蔡仲俨又怎会放置于西陵书房?若是看完以后,即可烧掉岂不保险?且西陵远在江夏,张将军又是从何处得了这些东西呢?”
张允脸色涨红瞪着刘备辩解道:“这是与不是,自然待舅父看过再做分晓。至于允为何会得到此信……那就不劳玄德公挂问了。”
刘备听了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思量。
刘表在两人对话之机已经拆了信封,待看过以后,气的啪的一下摔在了桌案上:“他蔡仲俨想干什么?反了不成?”
张允眼里划过一丝得意,捏起一封信:“您看,舅父,这就是他暗通许都的证据。这个叫……蔡妩的人,分明就是在召他回去。投奔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