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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劳你费心!”
孙权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蔡威,然后把目光投向孙蘅,面有愧疚:三天,只有三天。名声和性命间,他已经给她妹妹选了后者。闺誉算什么?他孙权的妹妹便是成了寡妇也不愁没有人娶。三天之后,他一定接她回来。那时,她是怨他也好,是恨他也罢,他都受着。
另一边蔡威在得了孙权允许后,立刻在江东一众将士仇视和愤怒的目光里带着孙蘅和随他而来的二十余人上了小舟。顺带那位可怜的不知名丑男,也被林艺揪拎着,丢到了舟上。其实,他这一路都是被林艺提小鸡一样提着的,连上马赶路那会儿,林艺都谨慎至极,把人扛在马背上,都没敢解开他身上绳子和嘴里手帕。
那男人等上了小舟,看着船开离岸边,才抽着冷气,皱眉挤眼地坐直身。“呜呜”两声以后发现没人理他,转转眼珠后,摆了个“我倒霉我认栽”的表情,就相当识趣地闭上嘴巴,挨靠船舷去了。
青衿和林艺几个现在还在警惕孙权那边会不会突然放箭,所以没心思理他。蔡威则是在上船以后,赶紧扔掉了佩剑,拉着孙蘅胳膊到里舱给她找药上药去。
结果进去以后,人刚站稳,孙蘅就一把挣开蔡威手掌,声音冷冷地说道:“放开!”
“别闹!”蔡威轻斥了一声,扭头看看孙蘅,又固执地执起她手腕,继续拉人往里走。
孙蘅又开始挣扎。
蔡威眉头皱起,缓缓转身,盯着孙蘅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怨我?”
孙蘅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毫无征兆地抬起右手,“啪”的一计耳光扇在了蔡威脸上,然后紧望着蔡威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只恨你!”
蔡威只觉浑身一僵,左胸处晕开一道火辣冰寒的痛意,远胜过孙蘅刚扇他的那一巴掌。他微微地弯了弯腰,似乎想缓解这道疼得他差点儿喘息不过的痛觉。只是考虑到身边还站着孙蘅,又不认输地挺直了脊背,只是脸色白了白,看向孙蘅的目光也趋于复杂。
孙蘅毫不示弱地与他瞪视。
良久,蔡威才缓缓松开孙蘅的手,低着头,语气里带着被掩饰着的期待和小心翼翼:“你……其实是不愿的?”
孙蘅收回手,扭头不去回答。
“呵……好,好!”蔡威杏目里光芒骤然黯淡,退后一步手撑着桌案,“既如此……林艺!靠岸送客!”
林艺和青衿听到这话,同时傻眼:我去,公子爷,你玩我们呢?我们大老远来了,就为了未来夫人的事呢,现在人都到手了,你再让我们送回去?这……这……太不像您了,您老什么时候有过这高风亮节了?
青衿和林艺互相对视一眼,掀开帘子探头看进来,搭眼一扫,俩精明人立刻就发现屋内奇怪气氛: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儿剑拔弩张呢?
当然剑拔弩张,孙蘅在听到这话后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再给蔡威一个耳光,然后狠狠地骂他一顿:凭什么?这个人,算计了她,又拿她威胁了他哥哥,在江东耍了一通以后,如今又要若无其事地说一句:送客!他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孙蘅很气愤,她在上前一步来到蔡威面前后,在蔡威眼中闪过希冀之光时,抬起裙裾,对蔡威狠狠踩了一脚:“蔡仲俨,你混蛋!”
说完,孙蘅也不管蔡威反应,直接头也不回出了房间,连门口青衿阻拦都没拦住。
青衿和林艺无措地看看蔡威,再看看孙蘅,最终还是青衿问出口:“公子,你看着……”
“咳咳……咳……”蔡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压抑着汹涌而出的咳嗽,对青衿无力地摆摆手,“我这里无碍。去看看她吧,多带几个人,看好她,甲板浪大危险,别出了岔子。”
青衿抿抿唇,担忧地看了蔡威好一会儿才跺跺脚,扭头去追孙蘅了。
她这里刚一离开,蔡威立刻就跟林艺说道:“林艺,过来扶我一把。”
林艺一愣,慌张张过去,把蔡威搀到一边榻上,然后往下一扫,脸色骤变:蔡威一身玄色衣裳,前襟早已湿透。只是颜色相近,看不出来。想来他自己也早知道了。
“公子,你……”林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蔡威什么好,只能恨恨地咬咬牙,“我去叫青衿回来!”
“不用!”蔡威立刻出声喝止,“船上只青衿一个女儿家,还是陪着她比较好。去找绷带,无需声张。”
林艺绷着脸应了诺,然后表情阴沉地去找伤药绷带:他现在就希望青衿能追赶上孙蘅,然后跟孙蘅说说情况。那小姑奶奶若是一冲动现在真要下船靠岸,搞不好他家公子就真下令掉头,把人送回江东。
另一侧青衿到底还是在孙蘅闯进一间空房,要关闭房门之前找到了孙蘅。孙蘅姑娘那会儿已经被气的满腹委屈,正躲在空房里流眼泪呢。
青衿找到她,轻轻地递过去帕子。孙蘅沉默地摇摇头,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刚要擦擦泪,忽然又想起了这方帕子的来历,赌气地把帕子丢在了一旁。直接拿衣袖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青衿看着无声失笑:明明都是两个聪慧人,可是一遇到对方,偏偏就变得蠢笨了不少。可见,就算明透多智如斯,也未必能堪破这个情字。
“孙姑娘可是在恼我家公子算计江东之事?”青衿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开了口。
“是!”孙蘅倒是坦率,一点没有遮掩意思。
青衿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笑:“那你想过他为什么费尽周折也要如此吗?”
孙蘅不说话,开始低着头狠狠绞帕子。仿佛那帕子就是它原来的主人,现在正在她手底下受尽欺凌。
“看来孙姑娘是知道的了。”青衿看向孙蘅动作后,眸中一派了然。
“孙姑娘知道荆州一些人如何评价我家公子吗?行事骄狂,为人狠辣!惯会杀敌无形,刀不刃血。可是……这么样被评价的主儿,却甘愿受了你一掌一脚,未做丝毫抵触反应。”
“那是他该的。”孙蘅咬着唇,愤愤地回答。
青衿笑了笑,不去理赌气中的孙蘅:“孙姑娘,你只看到他肆意妄为,祸乱江东,却不知道……公子他自小便机灵聪明,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没有人能欺负到他的份儿……可是他若要真心对一个人好,也好得全无道理。宁肯自己吃亏断然不会让那在乎的人受上半分委屈……在来江东之前,我们是反对的。他的伤……情况很不好。低热总是不退,伤上收口也慢。我们都担心,他这般贸然来江东会出意外,把他自己搭进去。”
“我们拦不住,只好由了他。他到江东其实已经好几日了,之所以今日才去见你,不过是因为前几天,他实在是……这么说,你见他这天是他刚刚自昏睡中醒来的这天。”
孙蘅手下动作微微一顿,但紧接遮掩过去,像无动于衷继续听青衿说话。
“其实,这么一番波折下来,你也已经猜到了是他在做鬼。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走的。只是……”青衿说着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是你不愿。他便能舍了安危,甘冒奇险。再回程返航,把你送回吴城去。”
孙蘅抬起头,起身推窗扫视着江面:“二哥会命人封锁长江,若三日后,我回不去,他一样是要有杀身之祸。”
“且眼下,他叛离荆州,却未立刻投降一方。我猜,他是要离了中原,跳出局内,好好观望中原势态了。待局势明朗,他会选择哪一方,谁人知道?江东,说不定在不久就会与他对阵沙场。”
青衿眉一挑:“所以,孙姑娘是想告诉我,你是孙家的子孙,必然以江东利益为重?你害怕将来公子跟江东开战。”
“是。”孙蘅毫不避讳,“我害怕。我如这世间诸多女子一样,希冀父兄良人能和乐一堂,希冀子孙后代能太平安逸,希冀心有所归,归处安泰。”
青衿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孙蘅的问题。或许,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这么苛刻奢侈的愿望,能否真的实现,答案只有天知道吧?
孙蘅见她不说话,扭过头来,淡笑着望着她:“你不是来劝说我去向你家公子服软的吗?怎么现在不见你开口了?”
青衿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非是劝说,只是陈述实情而已。孙姑娘,自建安二年楼上惊鸿一瞥后,我家公子便已经是你的俘虏了。俘虏啊,他亲口承认:命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再疑心他?”
孙蘅脸色僵了僵,手攥着帕子,不再出声。
青衿站起身,拉开门:“三日之内,陆将军会带人来江东境内,走水路。吴侯便是锁了长江也不会办出两面作战的蠢事。所以,你担心的公子杀身之祸的问题基本不存在。您现在若是要靠岸下船,才是真真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呢。”青衿说完,也没再去看孙蘅反应,只低头默默关门,离开了此处。
之后的三天里,孙蘅和蔡威基本是两不相见。孙蘅是因为听了青衿的话,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面对蔡威。而蔡威则是被青衿勒令卧床,不是到了要命的关口,不许再到处乱跑,不然,他这辈子就甭想在拿箭握弓了。
蔡威万分郁闷,即见不了孙蘅,又没法出门,只要闲来无事没事找事,跟林艺打劫回来的大丑男唠嗑。
其实先开始,蔡威是不太乐意跟他说话的:任谁对着一个一张嘴就满口黄牙的人都会觉得心里不舒坦,何况蔡威这随身带着手帕,算是有些洁癖的男人。
可是林艺不管这些呀,他一口咬准了这个男人眼睛刁毒,脑子机灵,在船上待几天肯定把情形摸索个差不多,放他回去许会坏事。倒不如杀人灭口。然后林艺就带着这些建议来请示蔡威了,蔡威眨眨眼,想了一会儿才知道:哦,原来还有一个人没见呢。成,那带来这里,我看看,若真如你所言,就投江里去吧。
林艺乐颠颠跑去带人,回来后跟青衿邀功说:“我看我聪明吧?我给公子找了个事情做,他就不用躺床上烦闷了。”
青衿白他一眼,没见过谈杀人灭口还能算是正经事的。
可后来青衿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没被灭口,也不知道他跟蔡威聊天聊了什么,反正等他出来时,两人已经一个士元兄,一个仲俨兄的熟络起来了。
青衿傻着眼,不明所以。问蔡威,那是谁?怎么跟公子这么熟悉了?别是什么卧底眼线之类的吧?
蔡威失笑地摇头:你说那人呀?庞统庞士元。什么眼线?他呀,不过是一个往江东碰了壁。想往荆州,又因为荆州被我所累,不得已暂停脚程的人。虽然这人有时候说话有些不太着调,可是,人很通透。算是一方大才。
青衿偏头:“你打算留下他?”
“干嘛不?”
青衿蹙眉急道:“可您不是想咱们将来去海上吗?去海上还留这么一个人要什么用?”
“去海上啊。可去还是怎么了?你说将来咱们:内有文进,外有庞统,路上有文长,水上有伯言,情报有萧图,护卫有林艺,连后勤都有你青衿。便是到了海上,也不是轻易可欺的。”
青衿愣了愣,被带的有些跑偏:“那……您干吗?”
“我?哎呀,我养伤啊。这个伤不是很重吗?所以得好好养几年才行。”
青衿一下子无语了。扭头不理蔡威,直接去找孙蘅聊天了。
第三天的时候,还待在屋子里孙蘅一大早就看到了原处江面驶来一排排战船,当先的一艘,主挂黑帆,似乎是出了丧事。可是给她送饭来的青衿见了这艘船,眼睛立刻一亮:“伯言将军他们到了。孙姑娘,您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