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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韦摸摸大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俺还真给忘了。”
蔡妩满是无语的瞪他,然后叫杜若收了东西,好好存放。其实和东西相比,蔡妩更希望做东西的人来。早在去年年前,蔡妩就曾想把她干娘接来颍川。可典韦年前暗里偷去过一趟己吾后,回来跟蔡妩说:“娘说根在陈留,一辈子过习惯了,不想搬家。”蔡妩写信劝过几次后,典大娘依旧坚持,蔡妩也只好由她去了。
不过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蔡妩及其后悔自己当初轻易放弃这个决定的事件:陈留地动,连带周边郡县一道受波及。颍川亦在其列,阳翟郭府的下人房塌了一角,郭府中一死两伤。陈留本地更是房倒屋塌,良田龟裂,死伤无数。蔡妩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到典韦那里,却发现典韦人已经上路,往己吾家里赶了。蔡妩又忐忑地派人去询问颍阳那边,结果派出去的人和颍阳来报平安的人在半道碰上,交流后,各自放心,回去复命。
三个月,朝廷没有采取一点儿措施。赈灾款不见下拨,府衙仓不见开放。郡治阳翟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伤员,病患。而典韦那边则是去后再没有半分消息传来,蔡妩忐忑地等在家中,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可惜不久,蔡斌在来信里就给她说了一件让她绝没想到的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父亲那位至交,己吾县令卫成在任上积劳成疾,撒手西去。朝廷新任的己吾县令,病辞不受。己吾情况雪上加霜,在大灾后疫情正抬头时,又成了无人管理的混乱之地。
蔡妩拿着蔡斌的书信,只觉得浑身发汗:天灾人祸,一并加身,原本不大的希望,此时变得更加渺茫。
她茫然地转向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略带担忧的郭嘉,声音发紧:“干娘如果……”后面的话,蔡妩说不下去了:那是个非常可*,非常慈祥的老太太,总*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絮叨给她听,会晚上起夜给她掖被角,会以自己的方式劝解她。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对她很好。她不识字,却依旧坚持让她给她写信,然后请人读给她听;她过得不富裕,却每年都托人给她送东西,有时是小零碎,有时是土特产,有时是些针线活儿。她不能想象这么一位老太太忽然没了,她会有什么感受。
郭嘉握着她拿信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做吧。出什么事我给你撑着。”
蔡妩低着头,拿两人的手触着前额:“奉孝,我害怕……”
郭嘉沉默,无声地把人拥进怀里。然后就觉得自己肩膀处渐渐濡湿,蔡妩在流过泪后,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跟郭嘉说:“我想做点什么。”
“府中账房凭你取用。”
蔡妩微微一笑,狠狠地抱了把郭嘉。
不过蔡妩到底也没有多动用账房的款项,郭府的境况毕竟和蔡府不同,郭家几代都是祖产维持,到郭泰时已有没落之象。郭嘉这里更是有意散财,所以施粥的话,郭府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她可还没圣母到败家做善事的地步。蔡妩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开始带着杜若在府门义诊。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办的出格,她甚至清楚自己这么办对干娘那头没有丝毫用处,但
人在无计可施时总愿意相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此时蔡妩就相信:好人有好报,她多做一点说不定干娘那里得了她的积福,还活着的希望会大一点呢。
不过郭府主母亲自出诊这事还是引起了一点儿小轰动。好在不是太大:因为这个时代女大夫还是有的,医女也不少,朝廷里也专门有为后宫女眷看病的女官。只是已婚女子在自家门口看诊比较新奇罢了。不过人们好奇念头很快就消失:因为在不远处的府门边,郭嘉的家主正负手站立,眼角带笑的看着来往诸人。对门前自家夫人的举止,完全就是无声纵容,或者说行动支持。
郭图则在听说后对此举颇不赞同,在跟郭嘉聊天时隐隐谈起,结果郭嘉听完郭图那个“妇人该在后院呆着”的理论后,竟然大笑出声,袖子一挥声音里满是任气地说道:“郭嘉之妻缘何要受那些条框规束?若她可以,便是效法妇好,嘉亦会欣然允之。”
郭图一噎,无奈地摇摇头,瞧着郭嘉满脸“你没救了”的表情。郭嘉则完全忽视此视线,指指书房:“公则,手谈几局如何?”
郭图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掸掸衣服跟郭嘉说:“奉孝请吧。”
入冬的时候,蔡妩终究还是接到了噩耗。典大娘终究没有逃过那场天灾,在地动之时,她并未在家,典韦在自家院落的废墟下没有找到她。她被划入失踪人口行列,几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己吾满城的废墟下则压着无数的失踪人员,典韦和乡亲们一道挖掘了两三个月,才算找到她的尸首。只是已然腐烂得面目全非,若非典韦凭着母子间那些微妙的感应和她身上挂的一件蔡妩送的荷包,典大娘怕是依旧会躺在废墟之下。
蔡妩在听到来人的叙述后,先是呆了呆,反应过来,转身扑到郭嘉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老天爷你还真是个有眼无珠的!为什么夺走的是我干娘?你若真是有眼,为什么不直接把地震发到金銮殿上?你看不到昏君佞臣?看不到宦官外戚吗?
蔡妩那天直接在郭嘉怀里哭的昏睡过去,被郭嘉送到房间后,梦里还曾不时抽噎。
只是第二天的时候,蔡妩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照旧义诊。
柏舟不解地瞧着自家主母,然后再看看自己身侧的自家先生,他居然没有丝毫以外,不由困惑纳闷:要不说先生是小太公呢。主母这想法,估计也就先生这样的能纵着了。
不过蔡妩却也没坚持多长时间,她在自家干娘死后继续义诊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再重新义诊时她已经侧重点由原先的治病看病转移到向人传授急救常识。并且着重留心一些聪慧心善又有耐性的孩子,详细讲解些医学常识。这其中有位叫董信的会稽籍十四少年,虽不是最有天赋,却是学的最认真的一位。
蔡妩观察几天以后,终于还是在一次义诊后叫来了小董信,直接了当的问他:“你愿意学医吗?”
董信认真的点头。
“即使医为方技,一辈子难有仕途,你也还愿意吗?”
董信仍旧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学医术吗?”
“信想救人,救很多人。”董信沉默了一下,最后给了一个蔡妩没有想到的答案。她以为他会说出一段催人泪下的故事。
蔡妩静静地看了董信一会儿,咬牙说道:“如果我教你,你会怎么回报我?”
董信愣了愣,咬咬嘴唇:“信父母已逝,孤身一人。且身无长物,不知如何回报夫人。若夫人同意,信甘愿入府为奴。”
蔡妩听完没再说什么,只转身踏入院门。董信见她离开,才有些面露焦急,却见杜若回头冲他笑笑,然后招招手对他说:“进来吧。姑娘同意了。”
董信有些难以置信,呆了呆,才赶紧快步跟上去。蔡妩在前面听到脚步声,嘴角勾了个浅浅笑意。当然这会儿的她完全没想过她无意间的一次举动到底改变了什么,更没有想过这位正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及其后人以后会有怎样成就。
中平五年年底时候,日子总算恢复平静。蔡妩继续了她那种给颍阳娘家写写信,送送东西。自己在郭家管管家,做做菜,酿酿酒的平淡生活。
虽说做菜做的都是素菜,酿酒也都是存放酒窖,不能开封。但蔡妩似乎在一年的波折中找到一点儿闲适感,对这两样总是兴趣浓厚。当然,郭嘉心里就不怎么舒坦了,对于做菜还好说,这人完全可以不顾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圣人训,时不时就会跑去厨房晃悠一圈看蔡妩下厨,兴致来了,还会办出直接下手捏了先尝鲜的事。蔡妩第一次见时着实被他吓了一跳,拿筷子一把敲了郭嘉的手,扳着脸嗔道:“去,洗手去。”郭嘉甩甩被敲的手,模样委屈来了句:“我不吃了。”
蔡妩被噎住:他话还能再说幼稚些不?
结果紧接着郭嘉就来了句:“你喂我吧。”说完还拿下巴指指蔡妩手中的筷子,示意了下。蔡妩一把把筷子拍郭嘉身上:“美得你。自己拿着端出去厅里吃。别在这里转悠着碍事。”
郭嘉当时瘪瘪嘴,满是遗憾地端着碟子出去了。
而对于蔡妩酿酒,郭嘉就有些怨念了。一个嗜酒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家酒窖放进去几十坛佳酿,可自个儿一滴也不能动,这感觉绝对跟受刑有一比。
郭某人几次见到蔡妩从酒窖出来,都瞪着眼睛哀怨地瞧她,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她这种精神折磨。
可惜蔡妩直接扭头当没看见了。对于郭嘉有时候抽风做出的某些狐狸行径,蔡妩一次会上当,两次可能也会上当,三次,四次再上当,就只能说是蔡妩智商存在缺陷了。可惜她老公是一点儿没这么认为,人家还一脸遗憾,满是虔诚地跟蔡妩表决心:阿媚呀,我一点都不嫌弃你笨,真的。
蔡妩当时听完真想踩郭嘉一脚: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以一种严肃认真到欠抽的口吻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而讲完之后,他又能完全忽略掉受害者的内伤抓狂,带着满是无辜,一脸担忧体贴地问人家:你没事儿吧?
等日子划到中平六年的时候,蔡妩已经完全适应了郭嘉或体贴或撒娇或气人或抽风的行为。她想自己能用两年时间适应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足够说明她自己现在脑回路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了。
她在有一次跟唐薇高翠聊天的时候抱怨这个问题,并且一脸苦恼地问两位前辈,如果这事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怎么办?唐薇眨着眼睛,仔细想了想,最后摇头说:“文若不会这样。”
而高翠则更直接,人家在蔡妩话音刚落就嘎嘣脆地答复道:“他不敢!”
蔡妩听完以后满脸黑线,对着这样的夫人,她都不知道对戏志才表达何种程度的同情才算恰当了。
中平六年四月的时候,荀彧的叔父司空荀爽去世,归葬颍阴。唐薇他们带着孩子回去颍阴吊唁。到六月份时回到阳翟。蔡妩正想着是不是把前几天给小戏娴做的一套飞行棋也照原样给荀恽做一套呢,阳翟城中各府衙忽然响起一阵丧钟之声,二十七下,意味着:今上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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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守孝终于过去了
一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蔡妩并不十分清楚。但是灵帝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蔡妩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不管是她仅存不多的上辈子记忆还是这辈子郭嘉曾给她的分析,都在证明着一件事:天下要乱了。
丧钟敲过的当天,荀彧和戏志才就造访郭府。
三人直接进了郭嘉的书房,蔡妩看来访二人面色凝重,很识趣地遣散书房周边所有下人,只留柏舟一个在距离书房十几步远的地方静立,即防有人忽然闯入也防里面叫人。
书房里三人对坐,一阵沉默后,郭嘉看着荀彧问道:“公达还在洛阳?”
荀彧无声地点头。
“让他回来!”
荀彧以手撑额,闭着眼睛无奈地摇摇头:“来不及了。洛阳九门已闭,大将军不但征召各府县募兵,他还着令丁原、董卓将兵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