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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母后答应了朕和阿娇的婚事,姑母才尽心地辅助朕一步一步从太子走到这皇位上。朕知道,栗姬是因为得罪了姑母才被父皇打入冷宫;朕也知道刘荣哥哥的太子之位也是姑母夺下给了朕。现在呢,呵呵,就连朕晚上去哪个宫里、召哪个妃嫔侍寝她和皇祖母都要过问。朕这个皇帝做着又有什么意义?就像今晚,如果朕一意孤行,执意要留在你这里,阿娇不会死,只怕明天死的会是你。”
他担心地望着我,满眼的失落。我理解他此时的担忧,尽管他是一个帝王,可若是窦太后或是窦太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想要我的命,都是易如反掌,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人,原来生在帝王家是这么的无奈。只可惜,很多人都并不明白。“你先歇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留恋,却在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迈向了门外。
一早,绿筠帮我梳头,拿过一支金制双翼的蝴蝶钗别在发间。我笑了笑,对她道:“为何要替我别这蝴蝶珠钗?我又不是花。这么大的一只金灿灿的蝴蝶,别在头上怪重的,还是不要带了。”说着便伸手将它摘下,拣起妆奁盒中一支碧玉钗,在发髻上比了比,道:“还是这个好些。”绿筠叹了口气,道:“家人子啊,您不该打扮得这么素的。”我弯了弯嘴角,看着镜中的自己,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带上了一股与自己并不相符的沧桑。“素吗?素点不是更好。”
绿筠不解地看着我,道:“家人子为何会这样想?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精心打扮?好博得陛下的欢心?难得家人子还没来,陛下连夜便吩咐匠人特地给家人子新打制了这些首饰。这也是陛下对家人子的一番心意,家人子不戴,陛下看了会不会不好啊?”我淡淡一笑,道:“绿筠,那我问你,依你看来,这后宫里,哪个女人最大?”绿筠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太皇太后了,其次是太后娘娘,再然后是皇后娘娘。”
我摇了摇头,她像忽然想起些什么似的,立马改口道:“不对,应该是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然后是太后娘娘。”说罢,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确认并无旁人后,这才松了口气,伸了伸舌头,问我道:“家人子为何要问奴婢这个?”听了这个答案,我点点头,伸手将那枚玉簪插好,拂袖起身,道:“你也说了,后宫里最大的是太皇太后和皇后,皇后娘娘又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自然她们两个是一条心。那么除去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不说,整个后宫陛下的女人中,皇后娘娘自然是最大的主子。”
绿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念又想,觉得有些不对,便又疑惑地问道:“可是……可是据奴婢所知,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关系并不十分相好。奴婢听未央宫的宫人们私底下说,皇后娘娘老是惹得陛下不高兴,有好几次陛下都在甘泉宫大发雷霆呢,尤其是最近。上个月,皇后娘娘把得了陛下临幸的一个未央宫的宫女给赐了白绫,陛下气得好几天都不曾步入甘泉宫。依奴婢看来,后宫的女人当然是得到君主的宠爱最重要。像皇后娘娘对陛下这样的,奴婢觉得……”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不敢说下去罢了。
正巧茜儿从外面端了一盆撒了花瓣的清水走到我跟前,我轻轻地挽起袖子,将手放在里面浸了浸,顿时觉得沁人心脾。不禁感慨:这些后宫的宫人还真是有心。然后继续对绿筠道:“那我问你,陛下后来是不是再也没有踏入甘泉宫半步?”茜儿快人快语接道:“怎么会?陛下每天都会去甘泉宫的。其他宫的娘娘们都叫苦不迭,有怨言又不敢对说。好不容易陛下昨夜来了清暑殿,可惜啊,后来还是去了甘泉宫。”
“这就是了。你们瞧,就算是皇后娘娘赐死了陛下宠幸的宫女,陛下对此大为恼怒,可最后还不是继续每天都夜宿甘泉宫?你们说说这是为了什么?”我问道。绿筠和茜儿都不吭声了。我缓缓地叹了口气,说:“皇后就是皇后,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的这层关系,陛下是不可能对他的这位结发妻子置之不理的。就拿昨夜来说,陛下可能放着甘泉宫那边不闻不问,留在清暑殿吗?如果陛下昨夜留在了清暑殿,只怕到时候死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我了。”
第 45 章
绿筠和茜儿都惶恐地相视一眼,静静地站在了我旁边,低下了头。我看了她们一眼,无奈地叹口气,道:“唉,所以你们别疑惑我为何不戴陛下赐给我的那些金玉珠钗、凤凰步摇,那不是我一个身为家人子的妃嫔可以戴的。即使我现在不是家人子,是夫人,我也还是不会打扮得那么招摇。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就等于是在像皇后娘娘示威,告诉她陛下对我的宠幸。那我也就命不久矣了。今后,无论陛下待我如何,我希望你们都能清楚我的处境,我的处境就是你们的处境。你们明白吗?”
她们二人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看她们二人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吓她们。可这深宫里就是这样,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害你。很多人往往就是不懂得言者无意、听着有心的道理,最后枉送了性命。至今为止,陛下那边还没有传话过来。通过昨夜甘泉宫那边兴师动众的那么一闹,只怕太皇太后想不管都不行了。等待我的会不会也是一条白绫、一把匕首?我要告诉阿娇姐姐其实我就是雪柔吗?姐姐,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和他之间真的到了需要苦苦相逼的地步吗?
已过了好几天,甘泉宫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陛下那边也没有什么话传过来。没有消息,也许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吧?我拖着长长的裙裾,缓缓地走出寝宫。园中已无昨日的荒芜之色,杂草已尽。虽也没有姹紫嫣红之景,可清幽的竹林在风中微微摇曳着,流水澹澹,不时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也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了。如果在这里一直住着,可以远离后宫的权力纷争,倒也乐得个清闲自在。忽然,不远处飘来了一阵空灵悠远的琴声,那琴声由远及近,和着风声,直逗得竹林中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起。我被这琴声深深地吸引了,好熟悉的琴声!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张骞!一个名字忽然蹦上我的心头。对,就是他,那日在长安郊外的林中溪畔,他也是弹奏的这首曲子。这里是后宫,应该都是女眷居多,怎么会听到他的琴声?我疑惑地问身边的绿筠,道:“清暑殿附近可还有哪处宫阙?”绿筠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清暑殿地处偏远,附近没有其他的宫了。”没有其他的宫了?那这琴声又是从何而来?我奇怪极了,恨不得循着琴声出去看个究竟。
正在我沉醉在琴声中的时候,那琴音却戛然而止,一阵失落感油然而生。好不容易觉得在这无依无靠、陌生的深宫中还能遇见个相识之人,结果连听个琴声都是这么的奢侈。怎就忽然停了〖TXT小说下载:。。〗?我正惆怅地想着,忽然门外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映入眼帘。前面的是春长,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西汉人尚黑,??穑?艽┖谂鄣模?Ω弥辽儆懈鲆还侔胫啊3?肆醭梗?够嵊兴?崂次艺饫铮磕训浪怠??倬鹾蟊骋徽罄浜梗?训浪凳歉嗜??蛘叱ば殴?潜吲衫吹牟??艺飧觥把?酢钡哪澄淮笕耍军br》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想着:真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大限已至,躲也没用。至少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会不会还能将我带回现代去。如果可以,那也就“死而无憾”了。还没来得及多想,春长已带着那人笑眯眯地向我越走越近。越看他身后那人越觉得眼熟,那人见了我,露出了微笑,却随春长一同对我深施一礼,道:“张骞见过家人子。”张骞?我听到这个名字惊喜极了,待他抬头,我一看,果然是他。于是我惊喜得差点跳起来,却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宫外的那个可以和他们喝酒骑马的香盈袖了,我现在是卫家人子。于是只好站定了,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对他说:
“难怪我刚刚听到了一阵琴声,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是陛下派人来赐死我呢。”张骞听了哈哈大笑,春长也忍不住笑了,说:“家人子真是说笑了,陛下怎舍得赐死家人子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悄悄地拉过春长的袖子,低声地问:“我问你,甘泉宫那边昨夜到底怎么样了?我是不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春长听了我的话,苦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看向了张骞向他求助。
张骞接过话,对我道:“我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是陛下叫我随春长到这里来找你,还叫我交样东西给你。”说着,便从背上解下一把琴来,我惊喜地接过琴,抚摸着根根琴弦。毕竟我在现代的时候,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对各种乐器的好坏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以前在长乐坊的时候也见过几只好琴,可眼前这一把,绝对是长乐坊任何一只都比不上的。我不由地称赞道:“果然是皇宫里的东西,就是不同凡响,连琴都是上等的材质。难怪弹出来的银质如此轻灵。”
张骞见我爱不释手,连连称赞,指着琴弦对我说:“可不是嘛,这可是陛下吩咐我从乐房那里精心挑选的,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刘彻命他挑选的?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夹在我和阿娇姐姐中间,他也一定很为难吧?不知怎地,那晚他那么无奈的眼神又在我眼前浮现。身为一个帝王,他一定比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有更多的无奈吧?张骞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陛下让我跟你说,恐怕这一年半载,他都不能来看你了。”一年半载?我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张骞接着说道:“我终日和陛下一起,后宫里的事情多少也听说了些。甘泉宫那位逼得很紧,这段日子,除了皇后,陛下几乎不近其他的妃嫔。前日若不是陛下放了狠话,只怕现在你已经不能在这里同我讲话了。只是皇后那边和陛下那边各自退让了一步,皇后暂时不会对你怎样;陛下也答应至少这一年之中不会再来清暑殿看你。”我心里一沉:看来我猜对了。是不是我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放着正宫的皇后不爱,偏偏从宫外带回一个女子,不明不白的身份。这才是我不该活着的原因。
我抚摸着琴弦,不禁从心底里有些同情刘彻了。即使他接我进宫的理由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信了相术之士的话。可是这个理由他也还是不能够跟太皇太后说出来。难道要她知道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来跟她的外孙女抢夺皇后之位吗?“他还让你跟我说什么?”我的眼圈莫名地有些发红,说不清是为什么,心里却涌上了一丝酸楚。“陛下说,让你相信他,他一定不会将你扔在这里不管的,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他以为我会生刘彻的气,忙急急地对我说:“你别在心里怨恨陛下,陛下是为了保全你才这么做的。我相信陛下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言而无信、扔你在这里不管的。你也要相信他。”我点了点头,笑着对他道:“我没有生气,你也去告诉陛下。让他不要再和阿娇姐姐斗气了,说到底横在他们中间的是母辈,阿娇姐姐也有她的无奈。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只要陛下多给她一点安心。”
张骞疑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