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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到底有什么用?让人跑断腿么?
昭律听出来她的惊诧,不知道她是在觉得王宫建到这种程度真是挥霍无度,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体力承受不了,不由得笑道:“前一次也不是这样么?婵儿,你许久未来洛都,和伯母长辈说些体己话儿也是当然的,不过切莫忘了时辰,我会在路门外等你。”洛都可不比呈都,他还是要上些心的好,别让太后把人留在宫里了。
“嫔妾知道了。”虞婵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她对当人质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会装得温柔无害些。昭律现在说了在路门相等,那她到时候再怎样也有借口溜了。话再说回来,如果昭律一直都这么对她,恐怕铁石做的心也得化了。
昭律见她脸上淡淡地透着粉,只想将人搂入怀里怜爱一番。不过此时时候甚是不对,他干咳了两声,道:“你先去罢。”等到虞婵上了轿子,他才开始往阶梯上走。看他爱姬的表情,他肯定就只差一点点了,最后那一点点……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半时辰之后。
虞婵从太后的永泽殿里出来,觉得她的脑细胞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若是平时的唠家常还好,她还能应付一二。实际上一开始的确是的,太后问了下越王宫的子嗣,听说也是一个也没有,就催促了虞婵两句。不过想想,昭律才二十出头,她儿子已过而立之年,她却到现在也没抱上孙子,就开始长吁短叹。
这也就罢了,许是虞婵表现得太谦恭,亲缘关系又近,太后后头干脆就拉着她的手开始家长里短。什么丽妃有多独宠啦,什么丽妃平日里把药当饭吃啦,还有什么……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丽妃既然生不出儿子,就应该督促着虞墴去别的宫里,有个一子半女,也好叫她能入土为安。
太后可以抱怨,但这就不是虞婵能议论的范围了,还得装作一出宫门就忘得一干二净的样子。故而虞婵只能一路陪着小心,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儿来宽慰太后。这可是件技术活儿,一定要说得哪边都不得罪,毕竟虞墴是天子,和太后是母子,轮不到她指手画脚。说什么、怎么说,她觉得简直能愁掉一把头发。
如果以为这样就完了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就在虞婵安慰到一半的时候,话题主角,也就是丽妃,挣扎着来给太后请安了。她身体底子差,虞墴本是免了她每日请安的,不过她自知不讨好,也不敢再给太后添把柄,每日还是要来请安。只是这有病在身,行路的速度总是慢些,等到日上三竿才能赶到永泽殿。
婆媳相见,虽不说是分外眼红,但气氛也绝好不了。虞婵夹在中间,只觉得她刚才的功夫在丽妃出现的一瞬间就付诸流水。瞧这不像是婆媳更像是仇人的气氛……她暗自下定决心,出宫以后就赶紧找着没见过的亲朋好友联系去,再也不能进这宫里来了。这种秘辛,知道多了也不是件好事。而太后见了丽妃,心情马上不虞,她立刻就见机告辞。
所以虞婵走出了两条廊桥,这才松了口气。这传闻中的丽妃还真没长三头六臂,充其量就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虽然丽妃脾性温和,行止端正,但她毫不怀疑,若不是虞墴真心相护,这女人在宫里活不过两天。
虞婵正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看,结果正好远远望见丽妃从永泽殿里出来,另一头天子华盖也在匆匆靠近。看时候,虞墴估计刚下朝就奔这里来了,着紧程度可见一二。
那便是真的了。就算是皇帝自己愿意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还有许多人逼着他去喝别的。若是可能,丽妃身体好些,那此二人在平民间,许是能成一对人人称羡的好夫妻。只是在这宫里,便要做天下表率,不知有多少身不由己。
虞婵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路出了宫,直到路门,昭律的车驾果然在那里停着。如今在洛都,无论怎样都要做出个夫妻和睦的样子来,她也没说什么,低头上了车。昭律似乎累了,正闭着眼睛靠在榻上,对她上来没什么反应。虞婵现在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好,也就低声吩咐回驿馆,然后自己坐到另一边榻上,也开始闭目养神。
车轱辘声响起来,掩盖了其他细微声响。昭律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不自觉带上疲色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他们之间隔的距离,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第四十二章一心画眉
其后几日,其余诸侯也纷纷到达驿馆,其中也包括魏桓公一行。不过洛都够大,驿馆也够大,越国和魏国都有单独的小别院,并没撞上。虞婵见对方没动作,又不觉得田克能在洛都翻出个什么浪头来,也并没十分上心。她该做的事情很多,要走亲访友,要应付邹南子让她劝谏昭律收心,心里还沉甸甸地压着事情,自然不会分多少心思过去。昭律也很忙,不过他似乎比虞婵更注意魏国动向,虞婵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
不管怎么样,琐碎的事情忙完,除夕也就到了。天子虞墴按例在清平殿上摆了大宴,除去来述职的诸侯和夫人,能参加的只有天子近臣。这倒是个交游的大好机会,不过就是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而已。
这是蒲朝能有的最盛大的宴会,就算虞婵再不事打扮,这时也必须上心。除夕一早,她就起了,为的就是在清平大宴里不落于人后。
昭律没她那么麻烦,但是也早起了,坐在外间喝热茶醒神。到洛都十余日,在各种虚以委蛇和觥筹交错中,他也大致摸清楚了几个该注意诸侯国以及洛都中的风向。
现下的情况是,基本所有诸侯都视蒲朝天子为无物,但是都只在心里想而已;考虑到自己能不能有吞并其他国家的实力是一回事,敢不敢真的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他的名声不好,但还真没有人敢当面给他脸色看——想想越国的军队吧!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对魏国的企图心知肚明。虽然魏国并没有称王,但手里握着的号称“金戈铁马破冰河”的铁骑也不是说假的。若是说田克愿意偏安一隅,怕是没人会信。
那就是鹬蚌相争的情形了。昭律从两国的地形、军队、兵法等方面考虑下来,觉得他们越国有了乐常真是如虎添翼。这再想下去,他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虞婵。若虞婵和乐常一个身份,那她做得再好也没有了,只是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昭律毫不怀疑,若他不能留住虞婵的心,后者一定会有什么方法离开他,或明或暗。
这就是个老问题,他家宠姬到底要什么?
昭律十分犯愁。他也看出来了,大半年来,虞婵眉间愁绪越积越多,却并不说,这也是他们闹冷战的理由之一。但他的政务做得愈来愈好,樊国那边也平稳了下来,照理说应当没有一点事情能让她心烦才对。如今到了洛都,这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严重。
这就让他不得不思考,洛都里到底有什么刺激了虞婵?
邹南子?那等迂腐之人,正是婵儿最讨厌的;不过,同时也是最不会上心的,应当不是。
田克?算了吧,婵儿又不是那种能轻易一见钟情的少女,他愣是真真地对她好几年,这才一点一点地换得了亲近,田克又怎么可能扰乱她的心湖?
虞墴?这个就更不可能了,婵儿到现在怕是连虞墴正脸都没见过,连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便就是虞墴的确长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说是皇帝更像是文人墨客,也和婵儿半分关系没有。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虞墴对丽妃那是真上心,上次他述职根本还没完,虞墴就匆匆忙忙地罢朝去后宫了,据说只是因为例行接丽妃回宫。一群大臣脸都青了,而他那时也颇为不屑……
对了,丽妃!
昭律眼前一亮,觉得自己肯定抓到了问题所在。在洛都城外之时,虞婵就面有疲色,而那时根本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提了一句洛都里最遭人嫉恨的人而已。
他肯定要比虞墴强,昭律那时候这么想,这时候也依旧这么想。这不仅体现在治国态度上,还体现在对待夫人的怜爱程度上。他们越国上没有太后,下头咸尹和其他大臣都挑不出虞婵任何错,压力自然要小很多。当然,他也没把独宠做到虞墴这样明目张胆,也就是怕给虞婵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现在丽妃的困境一样。
但是现在是这样,以后呢?他想要虞婵心里都装着他,那反过来呢?他自认为比虞墴强,那他能做到虞墴那样的专宠,又摆平其他流言和是非么?
这倒真是个问题。昭律想到这里,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虞婵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不敢往前一步,是怕断了自己后路,就再也退无可退。宠极是衰,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虞婵就差儿子这一步,别人只看到了无限荣宠,她却先于别人看到了后头的万丈深渊。
一碗茶,昭律喝了一小半,便再也喝不下去了,起身进了内间。虞婵已经换了一件广袖宽松曲裾曳地长袍,色虽不艳,但其上重菱纹雍容华贵,也自有气度。头上插的笄、脖上戴的颈饰、手上戴的指环、腰间佩的带钩、身侧垂的佩,无一不是上好白玉精制,既不豪奢,又彰显了身份。这些都收拾停当了,也就脸上的妆还差一二。
虞婵见他进来,以为他等急了,便道:“王上稍安勿躁,再过片刻……”她这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因为昭律一声不吭地赶走了正给她描眉的书芹,自己拿过了墨笔,竟然是要给她画眉了。
虽然虞婵不得不承认,昭律这举动很贴心,她很感动;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可是真比梳头发还要精巧的技术活儿,画坏了就要再折腾很久,而说是肯定没用的。所以她稍微往后仰了仰身子,想叫昭律知难而退。
但是她这动作却是更方便了昭律。他本是弯着身子,现在跟着直起来一些,左手再握住她的肩膀,就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好婵儿,别动。”
他声音不高,却贴得极近。两人本就呼吸相闻,这时说话的热气自然也就带到了虞婵脸上,还有那低沉得仿佛催眠的声音。一张熟悉的英挺的脸近在咫尺,虞婵又忍不住感到了她最近以来愈来愈经常有的感受——脸红耳热,心如擂鼓。她很想控制这种反应,但是有些时候,身体总是会比人的话更诚实。
昭律察觉到手下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就知道他的料想没错。他之前看虞婵画眉不知道多少次,如今亲手一试,感觉居然也不坏。只是这种气氛,就连侍女都识相地退下去了,他家爱姬竟然还睁着两只水润分明的眸子看他,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他小心地画好眉,再看虞婵还是那表情,实在忍不住,在她唇边烙下一个亲吻:“等今日宴会回来,寡人有话与你说。”
虞婵半天都没回过神。有话说倒不是什么罕见事情,但有什么话非得晚上回来说?
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准备出门。虽说这宴席是摆的晚宴,但就如同一到洛都就免不了要送礼的习俗一样,若是不早去打招呼、饿着肚子等宴席的话,也要被人认为是不识抬举,说不得有多烦人。
在这点上,两人完全达成了共识。
按照昭律的想法,如果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这就是他们要忍受的最后一次大宴。正如洛都豪华的宫殿一般,今日是他自己爬,往后就是他让别人爬;而这权贵云集的大宴,今日是他等别人,往后就是别人等他。若他身侧必定得有一人相伴,那一人定然是……
而这些野心,虞婵也完全看出来了,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