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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木鱼声声,布达拉宫近两个月的栖身,已让我无论睡着醒着都倍感温暖安慰,那里虽然也陌生,可还有仓央、玛吉、尼玛老人,甚至是授课的巴格西,他们都已算是我这一世的朋友和亲人,可是也就那么一恍惚间,本来的美好就被现实击的支离破碎,玛吉生死难料,尼玛老人孤苦无依,还有仓央在佛与爱间的坚难抉择。我们也快活过,我隔着满抱的鲜花拥抱尼玛老人,玛吉欢喜的站在太阳底下看我送她的吊坠,仓央迷着眼看他幸福的小情人。而我,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我俯在蒲团上泪流满面,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的开始与结束,谁又能解这许多人的痴迷与痛苦。那么多人顶礼膜拜的佛,你可曾吭了一声,也好让世人依了你的真言,擦亮我们的心灵。
“你皇帝都不拜,却来拜佛。”
“若黎实在看不清脚下的路。”
“佛告诉你了吗?”
“佛告诉过您吗?”
“果然是个大胆奇怪的孩子。”苏麻喇姑嗔笑着,虚抬了我一把,我起身站她身旁。她面色平和,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清秀,眼神很虚,似看透了一切又似什么都没看。皇宫是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她不知经过了多少血雨腥风,才能保全今日的尊贵。
见我盯着她发呆,就笑着说:“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也累了吧?让平遥带你去歇息,这里不比别处,一应东西都是简单,姑娘就委屈些。”
叫平遥的宫女带我到旁边一间房子里去,说是简单,也比我这些日子里住的那些地方好的多,皇宫毕竟是皇宫。
一觉醒来竟是第二天的早晨,外边天光明亮,定是晴了天。平遥推门进来,见我醒来,就笑着说:“姑娘睡的可真沉,奴婢叫了您两遍都没醒。嬷嬷说您定是太累,所以就没再叫您。”
我抱着被子看着她笑,还有些呆,她一口一个奴婢的让我无法应承。“你以后叫我若黎就行,再不然叫我姐姐也成,我肯定比你大的。”我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一边嘱咐她。
“奴婢可不敢,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婢不能僭越。”
“那以后就少说吧,我听着别扭。”
那是一套粉蓝宫装,这丫头倒挺会选衣服,我肤色偏黄,适合穿蓝。这宫里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子。可惜我不会穿,不好意思的举着衣服不知怎么套,平遥笑着过来帮我,我突然扒掉,问:“我能先洗澡吗?”
平遥愣了一下,随即出去,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有小太监抬了一个木桶进来,注了水,又立刻退出去。平遥跟在后边,拿了洗漱用具,就要过来帮我脱衣。我立刻躲开了,“谢谢平遥,我自己来。”
平遥会意一笑,一一指了那些衣服的穿法,又道了句:“姑娘小心别冻着。”就关门退出。
我摸了摸水,水温正好,跳进水里的时候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毕竟是在客。但较之两个月没洗澡的事实,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我清清爽爽的到佛堂,给佛恭敬的鞠了个躬。却不见苏麻喇姑,平遥在身后轻轻的笑出来,肯定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可惜到这深宫里,不知少了多少欢乐。她手上端了托盘,“姑娘也该饿了,这是您的早饭。嬷嬷去给皇太后请安,大约到中午才能回来。临走嘱咐姑娘若还缺什么,就跟奴婢说,奴婢好给您准备去。”
“你称自己平遥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又比谁低了一等去。别在我这里别奴婢奴婢的。还有平常什么事,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会做了就不用再辛苦你。”
“姑娘果然与别人不同。”
“果然?什么意思?”我吃惊的问。
“大家都说姑娘是西藏的雪神,对了,姑娘进宫那日,可不是下着大雪吗?跟赫巴哈大人一起进藏的小路子说,火都奈何不了您,您直接从火堆里救了活佛的情人驾着雪车去了。”
“咳……”刚喝进去的一口粥呛到喉咙里,大学里学人际传播,知道消息传播的真实度与距离和速度成反比,如今算是见着实例了。其速度之快和渲染之离谱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我韩若黎有一天也成了神话的主角,雪神,亏他们想的出来。
平遥见我又笑又咳,急的又拍又叫,“姑娘小心点。”
“你看我像他们说的雪神吗?”等止了咳我笑问平遥。昨晚我在镜子里见过自己的尊容,那憔悴的不是三两句能形容,我想有那么难看的神仙吗。
没想到平遥认真的点了头。
“傻丫头,你见过又吃饭又洗澡还睡觉生病的神仙吗?以后别人家说什么都信,看你心口直快,这宫里是非多,祸从口出你且记住。”我正言道,警示她,也无疑在警示自己。
这以后便陪苏麻喇姑住着,跟着礼佛添香,央嬷嬷找了本说文解字看,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如今还得重头开始认字。再就是本唐诗宋词,半认半猜的读。
第 5 章
此时已近腊月,一幌我在宫中已有半月有余。每日不过是陪苏麻喇姑礼佛诵经,我自然是不常拜的,不过是一边候着,看些唐诗宋词类熟悉的书,凭记忆猜出些繁体字。央嬷嬷找了本《说文解字》来看,日日演习,本来有功底,半个月的时间竟也认得大半。只不敢提笔写字。我钢笔字也出来倒也凑合,用毛笔,那实在是不敢恭维,小时候课堂上练毛笔字是用抽了芯的圆珠笔杆划的。一日兴起提笔写了一个,一向言笑谨慎的苏麻喇姑也扑地喷出一口茶来。我红了脸,后数天不再动笔。然后苏麻喇姑就给我布置了功课,每日需练上五百字。
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在这里等待着什么,一个人,或一件事,然后历经劫难,才可功德圆满,完成我此次穿越的使命。这样一想,倒像是一女版的唐僧取经,自己就先乐了。
“姐姐这说文解字也能看出乐子来?”这丫头在我这么多天诲人不倦的教导下,终于肯开口叫我姐姐。她本也是官宦家女子,念过些书,再加上跟着苏麻喇姑这么久,古文字方面比我好的多。
“那倒不是,想起些乐事,不觉就笑出来了。”我搁了书,近几日说话也逐渐接近他们的方式。
“讲出来,大家也乐和乐和。”倒了一杯茶放我旁边,切切的盯住我,这些天我没少讲给她些童话故事,她着迷的不行,得了空就缠着我讲。
“那不成,我得留点压箱底的,省的到时候空了老底,哪什么换你对我好?”我呷了一口茶哄她。
正说着话,外边突然打帘进来一个少年,平遥立即蹲下行礼“十二阿哥吉祥!”我起身错愕的看着这个大约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少年人的稚气,气宇之间,却是成人的稳重斯文。
十二阿哥见我也先是一愣,瞬间就调整好了表情,“嗯”了一声示意平遥免礼。并不看我,书桌旁站了拿起那本唐诗选,翻了几页回头问“能看的懂?”刚变完声的小男生,却用了大人的语气。平遥早捧了茶来,见我呆着不说话,料是我初见生人不知怎么应付,就替答道:“回爷的话,姑娘大抵是能懂的,就是有些字儿不认识。”她这话一说完,我和十二阿哥就都忍俊不禁了,“好丫头,这话是怎么讲的。”平遥也觉出自己话讲的糊涂,就笑着冲我说,“姑娘本身奇怪的,那些诗她都能讲来的,可是见到字儿就不认识了。”
“也不奇怪,原来跟活佛一起,他是汉学深厚,我也顺便学了皮毛,只是汉字不能认全。”我笑着辩道,也只能这么解释才可通顺。
十二阿哥点头明了。苏麻喇姑从内堂走出来。十二忙去行礼,苏麻喇姑忙牵了他手,满脸的慈爱之色,“阿哥这些日子不见了,自己开府,倒更像大人了。”
“都是您的教导,胤祹还有些不习惯离了祖母呢!这些日子繁文礼节的太多,竟耽搁了这么久来看祖母,您大概是心里怪着胤祹不孝顺了吧!”胤祹浅笑着扶苏麻喇姑坐下,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
“好孩子,如今你也是娶了福晋有了家室的人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怪你不孝顺,以后带你的福晋一起来让我看看。!”胤祹忙答应了,亲自捧了茶给苏麻喇姑喝。
坐了一会,苏麻就带着胤祹要去皇太后那里。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冲我说,“若黎,你也一起,来这么些日子,竟一直不曾出去半步,难为你年纪轻轻的。也好让太后见见你。”说着径自前走,我只好跟上。
小佛堂离宁寿宫不是太远,可也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我第一次穿花盆底走路,不免摇摇晃晃,全赖平遥一路扶着,平遥只担心我摔,倒是胤祹偶尔回头笑我。
好不容易走到,我长吁了一口气,平遥拿帕子给我擦汗,“大冷天的,姑娘竟走了一头汗。”
我踢踢脚,“哪里知道,这走路跟打仗一样辛苦!”
进去殿里,有人报过,那太后竟然起身来迎,亲自来搀苏麻喇姑。我想这苏麻喇姑在宫里待遇实在不一般。
不过是些家常寒暄,先问了苏麻喇姑日常起居,然后又是胤祹新婚情况。也算其乐融融,我站一边却觉着无趣,热闹是人家的,自己的热闹隔在三百年后。百无聊赖时就仰头欣赏墙头壁上的装饰,虽不是金壁辉煌,那也是精美华贵,真是奢侈啊!正感叹间,平遥在旁边碰了碰我,眼神朝太后那里看。我慌忙看过去,看到太后正满眼含笑的看着我,忙也挤出个笑来。那边招了招手,“就是若黎吧,果然好模样,来哀家看看,众人传说的雪神。”
“不过是道听途说,太后这样说折煞若黎了。”
“嗯,这话不是讲的蛮好嘛,跟他们传的不一样,今年多大了?”
“太后谬赞,若黎今年二十三岁。”我一开口,许多人都愣了,进宫这些时日并没有问起我的年龄。想必也能看出大概吧。没想到太后却摇头道:“哪里像二十三,我看顶多跟平遥差不多。”
这话我听着忒舒服,女人谁不想比自己实际年龄小啊。可也错的太多吧,难不成太后也拣好听话讲?我看向苏麻喇姑,她竟然也点头,“奴婢看着也是,来时也不曾问,想大约也就跟平遥一般上下吧,没想错那么多。不过若黎是张娃娃脸,听说在那雪域是跟着达赖活佛,心明性清,自然少受俗事烦扰,看着就小了。这几日在奴婢那里,也是极为懂事安静的。”
众人都信了,我悄悄摸了下脸,难不成真如她所说,那我肯定是那天梦游给佛烧高香了。但是还要谦虚一下的,“谢太后,嬷嬷抬爱,若黎大约是托了佛主的福祉。”
从太后处回来,自有胤祹送苏麻喇姑回去,苏麻喇姑让平遥带我熟悉熟悉宫中大致情形。我很想请示一下能否回去换了鞋再熟悉的,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里,我只算客居。
平遥倒是很热心的给我介绍这个宫那个宫,谁住在哪里。不知不觉晃到一处小花园处。就近找了亭子歇脚,冬天的园子没什么可看的,倒是一角白梅开的正好,见我一直盯着看,平遥立刻退去,我笑了声道“平遥,你心长了几窍?”
平遥也不回身,“多换姐姐几个故事。”径直去了。见她走远,我便脱了鞋子自个儿揉惨遭半日蹂躏的脚。
“你是哪宫的宫女,好大的胆子,见了爷也不招呼。”一个孩子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呵,你又是谁家的小鬼,奶气都还没脱,就教训起大人了。”抬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满含不满的瞪着我。我笑声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