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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杏娘应了,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原本不过是莲娘乳母的继子,可是人家趁着年头乱,身上有二斤力气,倒是混了一个官身。这一点上,比自己那个只会吃妻子陪嫁,还到处拈花惹草闯祸的丈夫,不知道强了多少。
要说桐娘只是个姨娘养得,如今妻凭夫贵,倒成了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一想到此节便是心中不平。又兼黄大石为人老实正派,虽说面目呆了一些,可是这日子过久了才知道,还是这样的丈夫叫人省心,不知道少生多少闲气。
这么想着,再看向何庭轩那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也不如前了。
“七姨父!七姨父!”元宝没有母亲那么多想头,更不会像父亲那样,觉得黄大石沉闷无趣,在他的眼里,这位姨父是个壮身板大力气的汉子,可厉害了。只是在旁边打圈圈儿,缠他道:“你再举我和昌哥儿一次,像上次那样。”
黄大石并不讨厌小孩子,况且跟杏娘和何庭轩说话,还不如逗小孩子玩儿。趁着等菜上席的功夫,一手抓了儿子昌哥儿,另一手抓了元宝,轻而易举的举过头顶,一上一下的,逗得两个孩子“哇哇”惊叫大笑。
桐娘在旁边嗔道:“又发癫狂,别吓着孩子们了。”
元宝大声道:“我不怕!我不怕的。”
如意在下面看得眼馋,嚷嚷道:“举高高、举高高……”
杏娘却把他捂在了怀里,不许他去,“你还小呢,等你跟你哥一般大再玩儿。”如意本来就心动,再被母亲阻拦,不由大哭大闹起来,倒是惹得杏娘好一阵哄。
桐娘见了,知道堂姐带孩子一向娇惯,也怕吓着如意,再惹出一个什么好歹来,只是拿了糕点去哄他,“来,好孩子多吃一点,很快就长大了。”
如意不听,只是搂着母亲的脖子伤心的哭。
好在没多会儿就有饭菜上来,那边黄大石和孩子们玩了一阵,放了人下来,环顾了屋子一圈儿,“怎地不见娇姐儿?”
桐娘笑道:“娇姐儿有些不舒服。”
娇姐儿的生母是黄大石的妾室谨娘,也就是刘贞儿。
当初徐离要求证顾莲的一些事,打听消息,见了前安阳刺史的庶女刘贞儿,怕她走漏消息,所以把她塞给黄大石做妾。而刘贞儿做姑娘的时候,和杏娘、桐娘等人都是认识的,时常一桌子吃饭,如今与人做了妾室,哪里还想见到旧日姐妹?
她这点小心思,作为主母的桐娘心里清楚了然。
这边黄大石听说女儿病了,不由皱眉:“怎地好好的又不舒服了?平日也不让她拿针拈线的,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虽然不悦,却道:“等我去瞧一眼再回来吃饭。”
等他一走,杏娘便在旁边小声嘀咕,“你也太好性子了,由得一个姨娘拿捏你。”像是郁闷找到了发泄口儿,认真教导起堂妹来,“家里来了客人,每每都躲在屋里不出来服侍,这还不算,还敢借着孩子绊着爷们儿!”
桐娘只是淡淡一笑,不多言。
丈夫千好万好,但是对于嫡庶的区分并不泾渭分明,平日待娇姐儿,也和荣姐儿了一般无异,自己怎么好拦着他?况且真的论起嫡庶来,自己亦是姨娘养的,若是说庶出的就是贱格,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
况且刘贞儿利用娇姐儿的“病”,折腾来、折腾去,好让黄大石多去看两眼,这个法子已经用几年了。
她自以为得了法,却不知道越来越叫黄大石烦心——
且耐着性子等她作罢。
等时候到了,自有一番理论与她说个清楚。
“喂!”杏娘嘀咕了半天,不见回应,推她道:“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桐娘收回心绪,“没事,翻不了天去。”
杏娘自觉在妻妾斗争上经验丰富,又道:“妾室不过是那猫儿狗儿一般的东西,逗着玩玩罢了。你自己又不是不能生,怎么还能让她们生儿育女?当初你还没进门,她就打你的脸,就不该让她得了意!”
桐娘淡淡道:“罢了,好歹是一条性命。”
“你呀。”杏娘哼哼唧唧,撇了撇嘴,“从小就是心太软了,好性儿,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这话过后传到了刘贞儿耳朵里,不由气得倒呛!
心软?好性儿?自家这位主母,看着跟菩萨观音一般的面孔,心肠最是歹毒,正正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当初她进门的时候,自己已经六个月身孕了。
怕她明面儿上让自己生下孩子,暗地里来使绊子,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认认真真的跪了下去,后面更是做尽了小伏低,每天早早的去要去请安,想让她消消气。或许是自己的大肚子刺激到她,她这让自己回屋静养。
如此养了一段时日,正房那边越安静,自己心里就越担心不已。
那时候,婆婆李氏还在叶家做事,公爹闷声不吭,只去铁匠铺呆着,丈夫整天在外面忙碌,每天晚间才回。因而白日里,除了丫头仆妇,便只剩下自己和她相对,心里实在是害怕的紧。
便挑了一个公爹、婆婆和爷们都在的日子,与她陪不是,“原是不小心怀上的,无意冒犯奶奶,只求奶奶让妾身生下这个孩子,往后给奶奶做牛做马都使得。”
那个毒妇便道:“快起来。”一脸贤良大度,“我早知道你是一个实心人儿,自然是无心之失。”先把罪过定了,然后又道:“且安安心心的养胎,待孩子生下来,若是儿子便抱来由我养,若是女儿便由你养,往后停十年再怀孕罢。”她道:“你如此这般为主母着想,任谁都不会说你的不是了。”
黄家本来就理亏于她,又被她的贤良模样儿给迷惑住,只当她是好心好意,居然全都答应下来!婆婆李氏还劝慰自己,“不管是你养还是她养,总归在一处,不过是给外人一个说法。再者你已经先生了孩子,有了依靠,名分上又站不住脚,是应该尊着她、敬着她的,不可再闹事了。”
又道:“她也算是贤惠的了。还许了你十年以后再生,多少大户人家,除非主母不能生养,否则根本就不让妾室生孩子。远的不说,顾家五姑奶奶便是个例子,何家姑爷那般风流成性,屋里的丫头们也没敢冒个水泡儿。”
十年后再生?实际上,就是要自己十年都不许怀孕吧!
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自己总不能说,“不行!我就是想要抚养一个庶长子,还打算赶着再生几个。”
就这样,被那毒妇狠狠摆了一道,杀人不见血!十年过后,自己都人老珠黄了,而她……,十年里生七、八个都没问题!
偏偏自己命苦,瓜熟蒂落,不过是生下一个姑娘罢了。
刘贞儿恨得每天夜里揪被子,可是论软刀子杀人,手段不如桐娘,况且对方还占了一个主母名分,更是连哥儿都生下来了。
算计不过,便只能借着女儿耍耍手段,哄得丈夫多过来看望几眼。
那日杏娘过来时,刘贞儿一听是她便不想见面。
一则做姑娘的时候关系一般般,杏娘的脾气又不太好;二则刘家满门抄斩,自己为奴为婢与人做妾,脸上还能有什么光辉不成?三则为了婆婆劝自己的那一番话,举得那个例子,也是不待见杏娘的。
再说往上追溯,想到杏娘便想到顾莲,想到顾莲便想到徐姝,再想到罪魁祸首当今天子徐离!刘家和徐家虽然算不得世交,但是也往来有些年头,他们徐家谋反,便二话不说灭了刘家满门!
徐离把自己塞给黄大石做妾,徐姝再给自己添一个毒蛇般的主母!——
真是好苦,好苦。
刘贞儿在这世上,除了丈夫一家子和女儿以外,已无任何亲人,剩下不过冤家就是愁人罢了。
徐离和徐姝那是断断恨不起的,因而只恨桐娘,附带厌恶顾家的那些人。
这日夜里,黄大石过来她这边留宿。
因见他脸上神色不太好,一面温柔的服侍宽衣喝茶,一面问道:“可是公主府有什么烦心事?”情知爷们是个闷嘴葫芦,不过随口一问,以示关心罢了。
哪知道,黄大石却忿忿的回了一句,“何家那个混帐,居然想让我找公主求情,说是想谋一个公主府的差事!”越说越是生气,“他会做什么?添乱到底一等一的本事,除非等我疯了,才会应他。”
刘贞儿顺着他的话头劝道:“别生气了,为着一个败家子上火伤肝,不值得。”眼珠一转,心下有了计较,“可是不管怎么说,何家姑爷都是你的连襟,奶奶和何家奶奶是堂姐妹,你便是不应,也不要太泼了奶奶的面子,和缓点说。”
黄大石不以为意,“桐娘不是那等糊涂的人。”
倒把刘贞儿噎了一下,不好直说主母,只能改口道:“便是奶奶心里明白,可是何家姑爷必定不只求你一人,肯定还求了顾长史,论起亲戚情分他们还是表兄弟呢。”——
便是主母不烦人,主母的娘家人也够烦人的。
果不其然,黄大石的面色黑了一黑,“不行!明儿我就去跟公主说清楚!”他是一个急躁性子,当即起身,“我先去跟桐娘说一声,往后少跟何家的人往来!实在不行,就说病了不方便见人。”
“那妾身等着你。”刘贞儿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勾起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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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庭轩的确找了顾长寿,腆着脸,说了想去公主府混个闲差的念头,——那日在路上见了护国长公主的依仗队伍,好不威风凛凛、气势泼天。又想起自己和表弟原是惹上人命官司的,却因长公主一句话,就把人给放了出来。
这一切,只因为表哥混了一个公主府长史,于是比做京兆尹的姨父还要厉害,真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哪怕扫地、赶车的都比平常人有体面!后来到了黄家,瞧着黄大石这般粗笨的人,凭着一身力气都能做个护卫统领,自己有何不可?不说别的,好歹也是秀才出身,执笔断墨写个文书还是成的,混口饭吃总行吧。
因而找了三表哥说和,哪知道却被对方断然拒绝!
仍凭自己嬉皮笑脸也好,苦苦哀求也罢,横竖就是不答应。甚至又厚着脸皮找到了大姨母,提了礼物上门,却被扔了东西撵了出来。
“你少发梦!”顾大夫人恨得牙根痒痒儿,啐骂道:“从前你们母子坑了我的银子不换,后来又来坑我的小儿子入大狱!现今还异想天开的,要去公主府做事,想坑了我大儿子的差事,想都别想!”喝令丫头婆子们,“往后不许这人上我家的门,我也没有这么一门亲戚!”
何庭轩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不得已,不甘心,于是抱着一线希望求上黄大石。
结果对方刚喝了半碗酒,一听这话,便把手里的酒碗给砸了。
头也不回,狠狠甩下一句,“休要再提!”看那意思,若是何庭轩再多说一句,就要当场把他给砸了,如同地上碎裂的酒碗一般。
何庭轩吃了两、三顿排头冷落,回去便恹恹的,长吁短叹,只恨命里不济,有人有才的自己混成这样,反倒不如那些粗鲁莽夫了。
就连杏娘听了他的抱怨,也是嘲笑,“人家公主找个杆子捞你出来,你还顺着往上爬了?哼……,差事?我倒也盼着你出息一点儿呢。”
底下的话虽然没说,意思却已明了。
惹得何庭轩恼了,只是那枕头蒙着脑袋不愿意听。
杏娘到底还是心疼丈夫的,见不得他这样,上前坐在床边哄道:“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了。”看着这段时间丈夫乖觉的份上,一咬牙,“不如我出一点本钱,你再找娘要一点银子,咱们去盘个铺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