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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一颗心稍稍落了回去,想着他患了时疫,不由心头一酸,站着不肯走,看向高勤问道:“太医呢?本宫要见太医问话!”
高勤叹了口气,让人叫了负责皇帝病情的太医们过来。
顾莲车轱辘话的问了三、四遍,翻来覆去,也不过是让太医们战战兢兢回一句,“微臣等人尽力诊治,请娘娘放心。”
“知道了。”顾莲满脸失望之色。
“娘娘。”高勤挥退了太医和宫人们,单独低声道:“皇上病了,明儿只怕不能去上早朝,到时候……,难免会引起朝中大臣们的慌乱,这要如何安排?”
顾莲目光猛地一跳,从最初的巨大惊慌之中醒神过来,皇帝已然病了,自己再慌乱再心疼也是于事无补,宫里却是不能出乱子!
她咬牙,掐住掌心,命令自己赶紧镇定下来,赶忙问道:“四处宫门和日、月二门可戒严了?!”
日晖门和月华门,将前面朝堂和后面内宫一分为二。
“这个皇上已经吩咐过,还传命给了梁大统领领兵戒备宫闱,五城兵马司寇大人那边也交待了。”高勤眉头紧皱,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轻松的神色,叹气道:“只是这消息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明儿皇上不上朝,很快就会引起有心人猜疑的。”——
的确如此。
“你说的不错。”顾莲难受的点头,皇帝不上朝没个解释的确不行,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因而问道:“皇上怎么说呢?”
高勤神色苦涩,“之前太医们一直忙乱着,后来皇上喝了药,歇了会儿,奴才还没有来得及问。”顿了顿,“而且奴才现在只能隔着门,听皇上吩咐,并不知道里面皇上到底病得如何。私心想着……,这个时候还是少叫皇上烦心的好,所以才先问一问娘娘的意思。”
“是,不能让皇上累着了。”顾莲连连点头,飞快的琢磨着可行之策,找了椅子坐下,揉着发胀、发疼的脑子,“你等等,且容我想一想。”
高勤往外面某个方向指了指,“只怕会引起大祸患呀。”
顾莲看向他,顺着那拂尘所指的方向往远处眺望,正是太后陵的方向,心头不由猛地提了起来,——是啊,还有徐策这个隐患藏在京城呢。
要是他也做起怪来,可不是帮皇帝瞒几天上朝的事儿了。
因而忙问:“邓恭、邓猛、沈公瑾、寇空烈等人,皇上可有安排?特别是邓猛,他在幽州握着十万重兵,皇上可有交待?”
高勤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聪慧,和皇上想到一块去了。”
“那就好。”顾莲捂着心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已有安排,想来是不会错的,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不那么乱了。”——
军国大事,自己这种后宅妇人可是不懂。
高勤接着道:“皇太后那边,此刻还不知道皇上的消息呢。”
顾莲眉头一挑,怎么忘了这茬儿?!该怎么说,这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又来一个,只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揉了揉发胀的眉头,“别急,等我细细琢磨一下。”
若是皇太后得知皇帝患了时疫,除了淌眼抹泪、哭天抢地,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商量大事的对象,自己还要再腾出精力去哄她。
至于徐姝,她如今信不过自己,自己也信不过她,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公主病发作了,天知道会闹出什么后果?自己和她,早就不是当初同心合力的时候了——
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话虽如此,瞒住皇太后和徐姝更是不妥,自己更加说不清。
因而强压心里的慌乱,再细细的问了一遍各处宫门和京城内外的布置,反复交代高勤,“皇上这边一有什么事,立马报我。”然后叫了云辇,浑身脱力的到了懿慈宫,找到皇太后和徐姝,回避宫人密谈。
果不其然,皇太后当即惊得面无血色,噎了一下,差点没有缓过来,半晌回神便是一阵大哭,“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急得要去见皇帝,好歹被顾莲和徐姝劝解了下来。
要是宫里再添上一个病号,越发乱了。
等着皇太后哭了一阵,细细劝了她一阵,情绪平复些许,顾莲方才把种种担心说了出来,沉声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自有天佑,想必很快就会康复起来,但就怕暗地里有不安分的人。”说到此处一顿,又怕戳到了皇太后的忌讳,“母后别多心,我并不是在针对二哥,毕竟新朝建立不久,只怕还有一些前朝余孽也难讲的很。”
徐姝目光一闪,继而道:“你说的不错。”
皇太后早就慌乱了,一个儿子残废,一个儿子病倒,而病倒的这个还是皇帝,要是小儿子出点什么意外,伤心痛苦都还不是首当其冲的,——年轻的天子,膝下几个尚无成年的皇子,一旦……,只怕这个天下都要乱了!
她心中纷乱如麻,紧紧抓了顾莲的手,哽咽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顾莲可不敢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免得让人忌讳,因而心思转了一千个圈儿。擦了擦不自禁的泪水,方道:“我这心里也是乱乱的,所以才来找母后和妹妹商议,不管怎样,总要想个法子遮挡一下才行。”
继而看向徐姝,“本来眼下时疫就是人心惶惶,皇上无故不上朝,说不过去,直说得了时疫更不妥。虽说这事儿最终瞒不住,好歹拖延两天,等咱们细细的安排一下,做了妥当的布置再公开不迟。”
徐姝赞同道:“不错,是得先布置一番。”
皇太后亦是明白其中的关窍和厉害,忍住满心悲伤,想了想,“要不……,就说是哀家身子不好,皇上过来侍疾。”
“不妥。”顾莲摇了摇头,“眼下大局将乱,正是需要母后坐镇的时候,若是母后对外称病了,将来只怕懿旨都难以发出去。”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要不然,就说是小豹子生病了。”
麒麟本来就有心结,再说他病,只怕他半大不懂事要多心乱想。
而小狼打小体弱,实在不忍心再去平白咒他生病。
可是小豹子呢,也一样是自己的儿子呀,因为处在中间,不是自己和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没有体弱之症,每每总是不自觉的忽略了他。
到这会儿,反倒又拿他来做筏子。
皇太后不同意道:“小豹子还不得三岁,小孩子家家的,咒他生病总是不好,便是假的听了也叫人忌讳。”
顾莲心里一阵难过,掉泪道:“我这也是没有法子了。”
徐姝目光深刻,隐隐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突然开口,“不如这样吧,对外就说是我病了。”拍了拍母亲的手,“我是经历过大灾大难有后福的人,况且都这般年岁了,不怕白添上几句灾病的言语,况且我便是‘病’了,依旧住在懿慈宫的明珠阁里面,并不耽误什么。”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当然舍不得诅咒自己的女儿,可是权衡之下,最终点头,“就这样吧,当是你做姑姑的心疼侄儿。”
“姝儿。”顾莲更是吃惊的看着她,泪眼朦胧,心里几番挣扎,到底还是做母亲的私心占了上风,上前福了福,“多谢你。”
徐姝嘴角微翘,“这是做什么?便不为姐姐,小豹子也是我的亲侄儿啊。”
顾莲摇了摇头,“不论为了哪一种,我都谢你。”不想说得太沉重,继而道:“只先这么暂且瞒着,但是想来瞒不了几日的。等下我再过去问问高勤,看皇上对局势有什么安排,做好布置,大伙儿也都心安一些。”
不过是说好听得话儿暂且安抚罢了。
皇帝的病好了还罢,纵有乱子,暂时压一压估计问题不大,可要是万一……,就算后宫的女人们再怎么布置,都是避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这个道理,殿内三人的心里都是清楚明白。
因而一阵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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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宁长公主感染了时疫。”顾莲回来,吩咐把消息传播出去。
方才窦妈妈过来禀报消息的时候,避开了人,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实情,之后顾莲先去金銮殿“回禀消息”,再去懿慈宫“看望乐宁长公主”,倒也顺理成章。
至少,暂时哄一哄人不成问题。
顾莲担心的是后面之事。
一是皇帝久病怎么办?担心妹妹的生死,两、三天不上朝勉强说得过去,时间长了就不大合适了,——皇帝总不能因为妹妹得了病,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更担心的是,还是那个万一……
哪怕心里拼命的否定这个念头,可还是不得不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候孤儿寡母抱头一起痛哭,等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成为遗孀!
一直想着的都是,徐离习武之人、身体好,自己多半会走在他的前面,希望临终之际彼此还是恩爱的一对,希望三个孩子都已经张大成年,希望麒麟能赢得那个位置,人生就一切圆满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
顾莲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窦妈妈拧了帕子递了过来,安抚了一句,“娘娘,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又是满目担心低声道:“现在皇上病了,后宫里面老的老、小的小,都全仰仗着娘娘做主,你这个主心骨可不能乱了啊。”
“妈妈。”顾莲虽然伤心难过,理智尚在,打断她,“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罢了,且莫再传于第三人的耳朵。”指了指懿慈宫方向,“皇上病了,凡事都要仰仗皇太后做主,仰仗乐宁长公主帮衬,眼下她‘病’了,暂且不提。”正色嘱咐道:“总之切切莫说仰仗我来做主,叫人听了忌讳。”
这也是自己不让皇太后“生病”的原因之一,不只是担心懿旨不好发出去,更担心传出什么“皇上和皇太后感染时疫,贵妃娘娘母凭子贵把持朝政”的流言,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
窦妈妈先是怔了怔,待悟过来,顿时仿佛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冰水,冷得打了一个激灵!慌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
“起来吧。”顾莲心思沉重无比,无暇追究这些细小过失,抬了抬手,“宫里疫情闹得太厉害了,严令麒麟他们,谁也不许走出玉粹宫一步!”然后道:“晚上预备一点清淡小粥,我没胃口,吃完再去皇上那边问一问。”
“是。”窦妈妈赶紧下去吩咐。
顾莲不想出去还带着泪痕,叫宫人猜疑,因而收拾了一番,刻意打扮的精精神神的,面上只做平淡无波的样子。
用了饭,然后再次去了金銮殿那边。
先找了高勤说道:“虽然拿了乐宁长公主做样子,但是只哄得了外人,哄不住内宫的人,毕竟皇上一直待在金銮殿,不去懿慈宫探望,细想想就能猜到七、八分了。”
高勤忙道:“娘娘放心,日、月二门已经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和靠近,暂时捂个三、五天应该无碍。”
顾莲心内苦涩,也就是暂时捂个三、五天了吧——
那之后呢?
真是不敢深想下去,静了静心,又问:“皇上晚上用饭了没有?精神如何?”
“吃了大半碗,喝了一些清淡的汤水。”高勤回道:“暂时没有别的事。”带出一句安抚之语,“想来吃了太医们精心调配的汤药,正慢慢儿好着呢。”
顾莲知道这话水分太大,但也点头,“应该是的。”
“皇上还有交待。”高勤领着她,去到皇帝平时休憩的小书房里面,指着书案上头的一大叠奏折,“皇上说他头脑发热、精神不济,不能一一详细查看,让娘娘挨个儿过目整理一个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