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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林氏的院子,就听见谢氏的声音:“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来一分钱没捞到,反倒说我的不是,我的委屈跟谁说去。”
阮临湘忙进门,一看,林氏正在劝慰谢氏,李氏坐在一边,抿着嘴唇不言语,屋里的丫鬟都被打发干净了,见了阮临湘来,谢氏一把抓住她道:“湘儿,你可要给大伯母评评理,哪有婆婆还在倒叫儿媳妇管家的,她才刚来几天,就要踩到我头上去了,以后我还怎么过。”
阮临湘这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把家产都交给了田氏的事,阮临湘道:“大伯母,这样不正好,您正好想想清福了,过了一两年,大嫂给您生个孙子,整天含饴弄孙,不比管家自在啊?再说了,凭她管着什么家,您都是她的嫡亲婆婆,她若是不孝顺您,大哥哥第一个不答应,你就把心放宽好了。”
谢氏听了这话,嘤嘤哭起来:“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好,可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当初答应宝兰的事,就是图着能有个助益,将来夫妻俩过日子也顺遂,现在倒好,我倒是里外不是人,我那嫡亲的儿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还不是为了他,真真是没良心。”
阮临湘苦笑,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劝道:“儿女都是债,咱们看着她们好不就行了,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且看以后,现在景枫当了家,自然有一番作为,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谢氏大哭:“儿子都不认我了,我还有什么福气。”现在最让谢氏难过的估计就是众叛亲离了,想想也是,阮景枫作为长子嫡孙,从小到大,是多么骄傲的人,现如今,到要被自己亲娘算计娶寡妇,心里想必是极不舒服的。
阮临湘道:“大伯母别难过,大哥哥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一阵子就好了,您毕竟是亲娘……”话未说完,就被谢氏打断,谢氏指着李氏大骂:“就是她在其中捣乱,当初要不是她天天对着老太太吹耳边风,老太太怎么会不待见我。”
李氏起身道:“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您真是个好的,怎么老太太一听耳边风就不相信了你了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做下的好事,倒诬赖别人陷害你,这是什么道理?”谢氏听了这话更生气了,道:“你听听这话,你巴不得我被休了才高兴是不是。”
阮临湘忙拦住,劝道:“大伯母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林氏更是无奈:“都是一家子妯娌,难道以后不见面了?老太爷还病成这样,万一这当口被气出个好歹,也不怕别人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枉为书香世家,竟是一点规矩不懂,生生把老太爷气死了。”
这话一说,谢氏顿时安静下来,这个不肖的罪名太大了,她可担当不起,李氏也道:“二嫂说得对,咱们的恩怨咱们关起门来说不用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现在老太爷这样,咱们还是先办老太爷的事,等老太爷的事请过去了,大嫂要来问罪只管来,我随时恭候。”
说完就出去了,谢氏一个人呆呆站了一会,也走了,林氏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眉角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天天这么闹,早晚得被气死。”
阮临湘也叹着气道:“娘看祖父的样子,现在彻底分了家,更没什么念头了。”林氏道:“老太爷当真是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只可惜,儿孙个个不争气。”阮临湘默然不语,这个儿孙,可也包括她呢。
☆、阮家老宅的事(五)
阿尔和阿山的抓周礼因为阮景枫大婚的原因,推迟了十天,抓周那天是极为热闹的,抓周用的东西也是各房送来的礼物,其中包括阮卓颖送的古籍珍本,阮一柏送的笙箫管弦,阮一松送的金算盘,林氏送的珠宝簪环,胭脂水粉,许兰陵给的桃木剑两把,还有阮老太爷曾用过的印章一枚。
顾忌到卧床的阮老太爷,抓周的大桌子就摆在阮老太爷屋里,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讲究的,阮老太爷倚在枕头上,虽然精神不好,可看得出来是很高兴的。
阿尔和阿山被放在大桌子上,兄弟平时也经常这样被放到一起玩,周围摆的都是玩具,哥俩先依依呀呀互相打了一番招呼,然后活泼好动的阿尔开始爬,爬到古籍面前,阮卓颖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期冀,谁知阿尔竟一把抓住古籍摔了出去,继续朝前爬,阮卓颖失望的看着他,阿尔又爬到印章面前,拿起来看了看,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阮一棠大笑道:“看来我外孙子真是做官的料啊。”谁知阿尔又继续爬,爬到了桃木剑旁边,一把抓住。许兰陵大喜,好啊,子承父业,将来也做一位大将军,众人又都看向阿山,阿山一直坐着没动,阿尔又爬了回来,把桃木剑扔在一旁,抓了一只金环递给阿山,阿山接过就往嘴里放,阿尔又继续把脖子上的印章取了下来,递给阿山,然后自己爬了回去继续拿了桃木剑玩。
众人都觉得惊讶,李氏先笑道:“哟,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爱护弟弟了,真是难得,想必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许兰陵也很满意,毕竟兄弟和睦,相互扶助。也利于家宅安宁,阮老太爷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笑着,许兰陵一把举起阿尔。笑道:“小家伙,你知道怎么玩么?”
阿尔不满的蹬着腿脚,许兰陵将他放下来,又抱起了阿山,阿山可是什么都没抓,都是阿尔给他的呢,阮临湘笑道:“我们阿山是个享福的命。”容氏也很高兴。这样满堂和乐的日子是过一天就少一天啊。
晚上回去,阿尔还在摆弄那把桃木剑,阿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乖乖的样子惹人怜爱,许兰陵坐在窗前教阿意临字,阿意的字是许兰陵手把手教的,字中含着一股大气磅礴的气势。
许兰陵曾多次不无遗憾的说:“若阿意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阮临湘一会看看儿子,一会看看女儿。心里就高兴,又想想阮老太爷,又叹了口气。许兰陵见她一晚上脸色变了几重,也没敢问,生怕又触了霉头。
阮老太爷到底没熬到秋天,八月底就渐渐水米不进了,一家人陪在床前,除了小孩子谁都没有睡意,到了半夜,阮老太爷竟慢慢睁开了眼,对着容氏说了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然后就去了。容氏听了这话,立刻就晕了过去,屋内顿时哭声震天。
阮家的灯亮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各处门帘摆设都换了孝中的蓝色或白色,由于事先准备充足。倒也没有慌乱,谢氏和阮临湘几个姐妹陪着容氏在内室,林氏李氏在外面张罗,布置灵堂,接待女客,阮一柏兄弟三人在外院张罗,许兰陵作为孙女婿,虽隔了一层,但也没人小瞧他,也在忙着待客,阮家顿时陷入一片白色的海洋,连小小的阿尔阿山都戴了孝。
没过两天,京城竟来了旨意,说阮老太爷作为先帝帝师,兢兢业业,舍己为人,功成身退,不求名利,实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特赐了一个谥号“定”,加封太子太傅,正一品的官职,画像奉入先阁,受万人敬仰。
这样的荣耀对于阮老太爷来说的确很是安慰,他这一生,经历了风风光光的少年时期,蒸蒸日上的青年时期,却在正直风华正茂,官职扶摇而上的时候遭人陷害,家道中落,自此以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筹谋,就是为了光复阮家,可是却始终未达成夙愿,落魄归乡。
如今获得这些身后的名号,虽是虚的,但是阮老太爷确实配得上,在别人看来,阮老太爷也许太过迂腐,为了所谓的气节放弃了前程。
确实,如果阮老太爷真的想要追名逐利,他的确做得到,阮家不说别的,光是五个女儿就个个天姿国色,如果作为联姻的工具嫁出去,阮家的确可以获得更大的助益。
尤其是阮临湘嫁的是安国公,在别人眼里这是一棵参天大树,可是阮老太爷却从来没想过去攀这个高枝,他不是不能,只是不屑,阮老太爷拒绝将孙女联姻,拒绝把孙女嫁入皇家,他所坚持的东西是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不可理解的,真正的属于书香世家的品德节操,这种精神和道德的标准是他们经过了几代人的打磨择选出来的,深入骨髓,阮老太爷在病中曾经说过:“我这一辈子,走过弯路,但幸好改了过来,不然就算我死了,也愧对祖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阮老太爷的故交好友要么是隐居山林的名士,要么是才高八斗的学士,如今齐齐前来吊唁,场面竟是十分壮观,许兰陵接待了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后,简直要大喊一声气死我也,娶了阮临湘这么久,居然不知道阮家的亲戚朋友都这么有“名气”,回去问了阮临湘,阮临湘红着眼睛诧异地问:“很有名气吗?他们都是祖父的好朋友,经常来往的,我怎么不知道。”
许兰陵顿时无语,这就是豪门世家和书香世家的差别,你一掷千金求来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平常,你引以为傲的东西人家却根本不稀罕,这才是令人无力的地方。
看着一些名士在灵堂上做出各种奇怪的举动,阮家人居然还都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就连被认为最刻薄的谢氏也很是自然地对着一位大哭不止的老人行谢礼,许兰陵只得暗叹一声,自愧不如。
这一日,阮临湘带着木莲去外面送钥匙,经过灵堂。本来阮家的三个嫡孙都要在灵前守灵的,李氏担心儿子,便嘱咐阮临湘经过时看一眼,阮临湘里外瞧了瞧。竟不见阮垂景,阮临湘忙问了一边的仆人,那人道:“刚刚二少爷叫三少爷先回去歇歇,吃了饭再回来,三少爷就出去了。”阮临湘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回来时途经花园,竟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阮临湘看着像阮垂景。刚想开口却看见他身边有人,忙藏了起来,只听见远处有人说话:“这几天估计都不得闲,你去告诉你家小姐,别担心,等我得了闲就去看她。”
话音渐低,阮临湘听不见,却越发的生气了。阮垂景好大的胆子,给祖父守灵时竟出来私会,她等在回去的必经之路。果然看到了阮垂景,阮垂景见了她大吃一惊,道:“四姐。”
阮临湘毫不客气道:“得了闲你要去看那家的小姐?我倒要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守规矩,竟敢私会外男。”阮垂景忙求情:“四姐千万别说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她可没脸做人了。”
阮临湘冷冷道:“你就有脸做人了吗?说,是哪家的姑娘?”阮垂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阮临湘作势要走。阮垂景这才说实话:“是窦家的小姐。”
阮临湘问:“哪个窦家?”灵光一闪,阮临湘失声:“是大哥哥议亲的那个窦家?阮垂景,你疯了吗?三婶不会答应的。”阮垂景丧气道:“所以我才不敢说。”
阮临湘道:“那姑娘可比你大一岁呢。”阮垂景道:“不是那位窦姑娘,窦家有两位姑娘,大姑娘养在嫡母跟前的,二姑娘是跟着姨太太长大的。比我小了一岁。”
阮临湘倒吸一口气,养在太太跟前的谢氏都看不上,更别提姨太太养得庶女了,阮临湘气极,“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阮垂景忙道:“我们很守规矩的,就是隔着墙说了几句话。”
阮临湘听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我告诉你,三婶知道了,不是把你打死了就是把窦家闹得天翻地覆,你,你一个小孩子,胆子竟敢这么大,那姑娘也不是个好的。”
阮垂景忙道:“云绮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是上次去窦家做客,我迷了路,偶然见了她,后来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