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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上前一步,站在圻暄身旁说:“我开始数时,便算作计时,时间过后,还望先生不要出尔反尔。”
圻暄这次没有应声,以默许来回答,低头望着自己掌中的枪,神情深敛的端详着。
“先生,十个数”,天凉见他望枪的模样,竟看不出他是在苦恼,还是在玩味,只好在在心中默默祈祷过后,才道,“开始。”
“一。”
圻暄左手拿起枪,抬手一动……
“二。”
天凉数出第二个数字,听到喀嚓一响,是上膛声,心头一沉。
她看到了圻暄举起了银白色的杀人武器,心头一震,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三……”
空枪!空枪!一定要是空枪!
天凉在心中祈祷着,只听侧旁砰的一声响,打出了空枪声响!
没有子弹飞出。
而那些远处的人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听到比炮仗还响的巨响,跌爬着的身全都坐了起来。
天凉紧提的心,也在这一刻终于落下,在那声响停下之后,她立即加快了报数的速度,“四,五,六……”
她看到圻暄收回枪,盯着它瞧了一瞧,心中一喜,知道已是没时间,这人的性命定是要保住了。
“九。”天凉面色舒缓,“十……”
九声落下,十字出口时,耳边响起了第二枪的声音。
有东西飞离出枪口,直对着那些坐起被绑的科鞥人——
天凉甚至没有听到惨叫声,只是在自己数完最后一个数字转回头去时,便看到那几人全部倒下,死于非命。
一枪,一颗子弹,准确无疑,贯穿了五人胸口左心脏处。
一击,致命。
因为第一枪是空枪,所以那些趴着的人便听到声响全坐了起来。
而它们绑捆的排列方式,本就是呈一排。
趴着时,无法保证一枪致命;而空枪引了注意,令它们坐起眺望后,他便开了枪,将一颗子弹贯穿了五个人的身体。
照常理说,子弹要穿透太困难,必会留埋入人体……可她忘了,他是圻暄,所以他才可以在那么快的弹速中,以风武相辅,使子弹的冲击力高上数倍,也使子弹如同带着上千吧纤细的飞刀,穿透了人的心脏。
他中间停顿的那一刻,其实是在等待最佳位置,一击射杀。
原因,不在于武器。
而在于,圻暄是想杀他们的……
天凉望着那几具尸体,神情僵在那里,黑眸发愣,说不出一个字来……
银白色出现在面前,圻暄温润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姑娘,物归原主。”
天凉盯着那银白,只觉如此刺眼。
她不愿接,他便拿起她的手放了上去,一如往常安嘱道:“还有一颗,尚有用途之物,还是收下罢。”
还有一颗……
他竟连这个都能知晓!
天凉看着他,第一次开始厌恶他的聪慧,憎恶他的万能。
是她错了,她怎能没想到自己在圻暄面前多次使过枪,虽每次都是极快速的上膛出枪,可圻暄过目不忘和高度分析的本领,是令人觉恐怖的……就在她盘算着用枪去救人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是圻暄,因为他是圻暄,再过不可能的条件,也能令他变其为可能。
“第一次”,天凉低语喃喃,“第一次见你杀人……”
圻暄微声答,“我是在帮你。”
高岗上起了风,扬起了他衣角的璃纱,贴到了她的手背上,她身子一动,起了一层冰冷寒意。
“是我的错”,天凉缓缓道,“是我判断失误……”
她的手上,又多了五条人命……天凉手上染过不少血,却很少染无辜之血,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蹲了下去,闭上眸,压抑的呼吸着这似乎也沾染了血腥的空气,想起圻暄杀人的模样,情绪一时难以平静。
圻暄弯下腰,手指探了探她的额后,微微凑近,温热气息吐上了她的颊……
天凉转过头,躲开了他,“我想自己静一静。”
圻暄嗯一声,嘱咐,“风大,早些回。”
“知道了”,天凉应一声,还是没有转回脸。
圻暄带着侍卫们离开了,天凉朝前方看,望见几个东璟侍卫拖走了那几人的尸体,堆到了粮草车上,推走了……
那片草地上,没有留下任何一滴血,也没有过死尸的痕迹。
这会儿的风,带着草绿芬芳,余有淡淡清香,是圻暄留下的味道,和从前一样舒适,好闻。
天凉坐着,呆着,想起他离开时的动作,才发觉,这是第一次对他的靠近有一丝不适,也是她第一次真心推开他,躲过了他一向令自己安心的吻。
东文锦随圻暄走,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了,一阵小跑赶到圻暄身边道:“三哥,你为何宁愿颠倒缘由却也不告诉厉姑娘实话,那几个科鞥人一直在为古诺做信报,起初我军是留下他们的,也是他们做了奸细才要抓起,现又埋伏投毒才…”
“毒亡的一十三将士登名入册,册功立薄,好生安抚其家人,其中三名仅有余孤,寻托给好人家照料”,圻暄淡声下着吩咐,面色暗然,“莫要疏忽。”
“文锦明白……”
东文锦先应吩咐,接下的语气还是急切,“三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不告知厉姑娘那些士兵们被毒亡之事且封锁消息!三哥你在南诏控兵时,重病昏迷,险些丧命那几日,每日每夜唤的都是厉姑娘名讳,现在好不容易可与厉姑娘合力而为,为何要造其误会,伤她伤己?三哥厉姑娘是好姑娘,一心一意待三哥……”
“殿下,很多事身不由己,很多人非能得偿所愿”,圻暄语气有些冷,“圻某有必须该做之事,还望殿下莫要多问,莫要多言。”
圻暄说这些话时,脸色已呈土灰。
他说完,未再做逗留,转脚便离。
东文锦见他声言语厉,不敢再多言,只能着急的顿脚一叹,转身便离了。
圻暄快步走入帐,阖上布帘后快步便朝水盆前行,不料未行至,他便难掩胸口咸腥,抬手扶住桌案,身子一滞,嘴角涌出了一股血腥,溅红了衣……
他扶着桌案的手微颤,眸子紧紧闭着……
日日飞逝,时间,竟是如此日日飞逝……
444天暖离府
【444天暖离府】
天凉回帐,开始衡量自己所做对错,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将圻暄利用自己之事告知厉天啸和简少堂商讨,虽然在见到他们后言谈,一直说着言语,直到花音走过来说浩儿饿了,厉天啸出她的帐离开,她也没有对那些事,提言一字。
“与那条老狼走失后,小少爷就很亲近花少爷”,简少堂望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解释,笑了笑,“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少爷不喊当家爹爹,却喊花少爷爹爹,现在,已是花少爷和浩儿联合对付大少爷的形势了……”
天凉看着他笑容间也难掩满面苦涩,不由低言问:“你和天暖,到底出什么事了?”
“五日后是苏家首富之子娶妾大婚的日子”,简少堂靠着椅背,低头又是一笑,“听闻声势要办的极其浩大,从前两日就在各商家子间传了,短短时间就传遍了四玄,说苏家纳妾都那么多手笔……”
“纳妾?”天凉忽而醒悟,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你宁愿她嫁给苏士林做妾也不把她追回来,简少堂,你那日竟给我放她走了!”
“陆小姐,误会这东西,可以微不足道,也可以无足轻重,但却足以毁了两个人的一切”,简少堂摇头,“厉夫人对天暖多重要,你必然比我清楚,厉夫人一心为苏家,天暖孝心大于一些。”
天凉松开他的衣领,看了他半晌,说道:“今晚你便启程,快马加鞭不停不歇,三日时间能赶回厉家。”
“不行”,简少堂摇头拒绝,“我不能让天暖为难。”
“她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错”,天凉低叹,“可你如果真的放的下,就留着,放不下,还是去吧,以免未来后悔终生。”
简少堂低问,“陆小姐认定,我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了么?”
“我当然不敢这么说,可我知你简尚前一世,面部神经坏死,双手双脚有一半都是假肢,换过三次人工心脏,大脑中枪时做手术出了医疗事故造成感情中枢麻痹,几乎很久都不知,感情两个字是什么滋味了。”
天凉叙述着,简少堂没想到自己的过去被如此详细的提起,愣了一下。
从前没遇见天暖时,总觉那些事历历在目,仿佛不知下一秒何时起,他又会回到从前那般无情无义的简尚一样,他其实有些惧怕那样的日子,和那样的自己。
现在被陆小姐提起,他却觉……很遥远……遥远的不似发生在他身上过似的。
感情是什么?
感情就是厉天暖。
这两个字,本就是她给的。
从她救了他那一刻,她便赐予了他这令人甘之如饴的东西……
简少堂薄唇一抿,低道:“劳烦给我备最快的宝马。”
“这也是我要你等晚上再出发的原因”,天凉起身,“寻匹快马,要比仓促出发能快上许多。”
冯怡做轿去了般若寺,和小师父们三言五语之后,到大厅拜了佛,添了香油钱,便随方丈一起到从前居的院子里去寻天暖,她问:“这几日,小女在寺入住,又是叨扰方丈了。”
“夫人客气,五小姐这几日一直待在房中养伤,并无大碍,也并未出过寺。”
方丈答着,冯怡微松口气,出言道谢,“这孩子,从前一直听话,这次不知哪来的倔筋,偏生要在寺里待婚,怎么劝也不愿回府里住,许是……太念旧了。”
这只是客套话,五小姐是什么模样进来的,寺院里的人全看在眼里,方丈自然只是呵呵一笑,没有续下此话题,恭维道:“苏家这次大婚举之盛势,五小姐福气。”
“哪里,哪里”,厉夫人不自在笑一声,见到后院门前了,便道方丈不用劳烦,自个儿走了进去。
天暖前两日身上有伤,不能下床,冯怡便派了个小丫头在此伺候着,她一推进门,看到扫地的小丫头扫帚一停,掉在了地上。
“夫……夫人……”小丫头神情紧张。
冯怡立觉感情况不对,快步上前质问:“可是出什么事了,天暖呢,在房里么?”
“五小姐……五小姐她……”小丫头跪着,瑟瑟缩缩,不敢多言。
冯怡急忙冲进房,推开门,正看到叠的干干净净的床被,屋中收拾的一尘不染,哪有半个人影。
“天暖呢!”冯怡担心天暖出事了,走出来喝小丫鬟,“香儿,还不快进来回话,我问你天暖呢,你一直守着,她到哪儿去了!”
“五小姐……三天前……走了……”
香儿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勾着头递了上去,“小姐她走前,留给了夫人一封书信……”
冯怡接过信,顾不得看便气道:“三天前就走了,你这丫头,怎么不去府里知会我!”
“夫人,香儿虽然服侍五小姐的时间少,可在二小姐那儿待着时待香儿最好的就是五小姐,香儿实在不忍心看小姐抽了魂似的几天不说话也进食,再这么下去,熬不到大婚,五小姐可能就……”
香儿跪着磕头,“夫人您罚奴婢,罚奴婢吧……”
冯怡一贯不打骂丫头,这时看见香儿哭着言语,一顿脚,也顾不上责骂,拆开信来便赶紧读了起来。
“娘亲敬启。
娘,这段日子擅离府中令娘为难,是孩儿不孝。
娘曾教导孩儿,米粒之恩亦要相还,天暖时刻记下,故自苏家救济厉家和娘亲开始,天暖便记有账簿,从始至终不曾有任何一笔疏漏。娘也说过,所受之惠必要亲手还之,孩儿也好生记着,这些年在般若寺,照顾娘余下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