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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章鱼给叶舟一小盒塑料包装的甜食,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带着凉意。从前,叶舟很知道哪一种甜食好吃。在她的理论,女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吃过甜食就会忘记。
章鱼不知道,叶舟自己是很少吃甜的东西的。叶舟只是很听话的接过来,尝了一口,愣住。
“梁安澜喜欢这个。”很小声地说。
还没有离开N市的时候,相处久了,梁安澜才说,遇到叶舟第一个早晨去的那间面包房自己也很喜欢去。不是为了那里的面包,而是布丁。“一点都不腻,真的。”梁安澜咂出声响,叶舟也不为所动。梁安澜背对着叶舟一勺一勺舀着,叶舟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看梁安澜略微赌气的样子。不,应该是喜欢梁安澜任何表情。只是赌气不常见嘛。梁安澜忽然转身,微凉的嘴唇触碰着叶舟的唇。嫩滑的布丁带着清香。与其说是甜的,不如说是一种自然的果香。
后来去S市就没有见到这种杯装的布丁呢。
提到梁安澜,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了。
“司徒靖放话出去保梁安澜。”究竟是司徒靖还顾念一丝感情或者要等到关键时刻给叶舟致命打击?章鱼不得而知。
“章鱼哥,替我去看看梁安澜好吗?我说要她等我的……”叶舟的声音渐渐低沉不清,又忽然道:“还是不要了,你帮我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就好。”
看着叶舟沉默着小口吃着布丁,背微驼。章鱼心道,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叶舟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起初还会以为失明是暂时的。指尖触摸到脸上的疤痕,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梦里看到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在身边晃动,惊醒的时候发现什么都不能做。每一天生活在模糊的世界里,明明住了很久的房间就连喝水洗衣服都显得很艰难。所有物件好像活的,无不面目狰狞地对着你,如履薄冰。
失手打翻的水杯摔碎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了?不要动。”章鱼焦急又尽量温和的声音。叶舟察觉到章鱼的小心照顾,越明白自己处境的尴尬。这个样子,不必说带梁安澜走,就算一个人生存都是问题。
身为杀手,走在大街上,悄无声息靠近一个平民没有丝毫难度。为难的是梁安澜根本闭门不出。即使是白天,梁安澜锁在单独的房间里,窗帘也紧紧拉起。
章鱼没有办法,找同楼的人套问,有的说那家死了人,有的说大半夜听到女孩很大声地喊“对不起”“拖累你”一类的字眼,还有说看到女孩和那家的姐姐打起来。但那些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这半个月里如果不是偶尔看到姐姐的出入,简直误以那家是空的。
“怪可怜的。不过这么锁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啊。”住在楼下的女人数着章鱼给的钱,总结道。章鱼大概明白梁安澜的处境,然而就算告诉她叶舟没有死又有什么意义?
饭桌上,章鱼艰难开口:“梁安澜已经搬走了。”
“……”叶舟停下动作:“今天几号?”
“九月二十。”章鱼恍然明白叶舟的意思,不由苦笑。叶舟永远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有对别人又多么重大的意义。“后悔吗?”
“什么?”
“如果不是她,你现在不会……”
“不后悔,至少爱过。”叶舟轻声道。原本认为就此死去也没关系,现在却苟活下来。一直以游戏的态度对待人生,只是希望不要在任何人的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别人的重视同时意味着责任,看作是支持人活下去的力量也好,然而对于艰难挣扎的世人仅仅是不得不活下去的牵挂吧。
章鱼沉默,如果知道梁安澜的现状,还可以这么坚决吗?
第 14 章
十二月,温度已经很低。章鱼远远瞧着,齐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梁安澜竟然真正地安静下来,偶尔会在巷道里走动。膨大的羽绒服下纤细的腿,像是难以支持全身的分量的样子。极度消瘦,憔悴脱形,怯生生地面对外界。凹陷的眼球终于逐渐现出光来,虽然是让人心疼的样子,总算死里逃生。
相比较而言章鱼更加担心叶舟。三个月搬一次家,这是保证安全的底线。但是叶舟对记忆的极端依赖超出了章鱼的想象,或者说搬家以后章鱼才明白叶舟为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花费了怎样的努力。频繁地“出错”,即使常用的器具已经被换成铁制,在铁器与地板碰撞发出巨大声响时,叶舟流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
好像不会游泳的人被扔进深水区,站在房间中央,叶舟的恐慌和孤寂就像气流一样在周身流窜。靠墙站立,总要接触到大件的器物才能安心。手指和掌心留下太多次摸索造成的创口,掩盖在衣服下留着多处青紫的淤痕。感觉到被注视,叶舟就慌忙开口,但是就算夸张地笑,到最后都会不自觉地嘴角下撇。有人说,笑着自然就会开心起来。章鱼看着叶舟,不知道这样的笑容对主人来说是否存在意义。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种难以为继的假装。叶舟若无其事地逗乐,字字句句都是拒绝。叶舟用一种看似顺从的方式把自己封闭起来。章鱼变得很少出门,和叶舟一起“看”电视,发现叶舟只是失神。
十一点,走出楼道才发现下雪了。暗夜里雪花被风飞卷着,远处昏黄灯光照射的一方,飞雪像是被魔法束缚的幽灵,挣扎不得。章鱼缩紧大衣,步行到一个较大的路口。落雪时温度并不是很低,隔着羽绒服,雪花任意栖息在肩膀上,白白一层。
拦不到车。
到了约定的时间,出租车只行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幸或者不幸,接到电话,今晚目标根本没有按照预定出门。以往章鱼多少都会自己踩点,这段时间觉察到叶舟低迷的情绪,章鱼没有办法安心出门。完全依赖司晨的情报,这同样犯了大忌。想起两年前叶舟中枪那一次,叶舟少有地完全依赖司晨的情报,正中埋伏。那段时间明明处处是不安的暗涌,章鱼一直想不通叶舟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放松警惕。现在才明白,那完全是无暇顾及了。
纵然做了六年搭档,真正无力周转的时候叶舟还是不肯拜托自己。出院后受到失明打击,明明是最难熬的时候,叶舟只是在自己面前伪装。章鱼觉得挫败。
司机对章鱼雪夜里打的兜风的情调表示不解。车子原路返回。刚转进支路,章鱼一眼瞟到熟悉的身影,沿着街道往下走。慌忙跳下车,那道人影仿佛察觉,一时显得惊慌失措。
章鱼拽住叶舟的手臂,叶舟只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手轻轻接触墙壁,冻得泛红,没有带任何多余的装备。头发和衣服上沾着雪花,微微颤抖。因为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叶舟甚至不知道外衣在哪里。
“怎么一个人出来?”
叶舟没有回答,章鱼脱下外套披在叶舟身上,一厢情愿道:“挺冷的,我们回家。”
叶舟站着没有动。
“或者,你想转转吗?”章鱼小心试探着。
叶舟忍不住笑了:“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出来不是为了看雪景。”
叶舟的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那一瞬,章鱼简直误以为叶舟越过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留在我身边。”章鱼语气沉郁,明明早有不好的预感,原来一直刻意回避的不是叶舟而是自己。“别轻易放弃好不好。”
“我就是不想放弃。跟着你你就得死。你不怕吗?我怕!”脑海里反复翻腾的话挤压着简直要爆炸,“你收留我,遇到这样的事你根本无法自保……我不想欠你的,不能欠,我还不起,只有消失。你明不明白,留在你身边我就必须马上去死。”如果不是失明,如果不是留着一条残缺的生命,原本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困境。
章鱼愕然,“我知道保护你我不够格,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即使叶舟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章鱼还是无法亲口指出叶舟的软肋。
“这么拖着有什么意义,为了不相干的人……”叶舟口气软下来,习惯性苦笑。
“不相干?你这么认为?”
叶舟沉默。
“我喜欢你。”章鱼的嗓音低哑,叶舟似乎听到他健康的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我……”
“叶舟,你根本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只是为了不要重蹈覆辙。剑和宏的事,最害怕的是你自己。你根本不敢爱,更不敢爱上搭档。你自己了解自己吗?为什么不断换女人?只是想要洗去司徒菁留下的痕迹吧?”
“你……!”叶舟止不住颤抖,完全想象不到章鱼说这番话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像波澜不兴的湖面。永远觉得温顺迟钝的人忽然揪住你偷偷遮掩的秘密,好像自我暗示早已愈合的伤口忽然暴露在艳阳下,揭开伪装,恐惧感像荒原上的猛兽四处乱窜。
从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既要讨人欢心,又要防止沉溺,小心地在钢丝上踽踽独行,不触碰任何一边。
“因为司徒菁的离开,你就完全变成这样一个冷血动物了。”
离开?或者是,抛弃……
叶舟猛然挣脱,转身跑去,一个踉跄跌在雪里。章鱼冷眼旁观,叶舟的深色毛衣沾污雪,狼狈不堪。章鱼一把拉起叶舟,又被猛烈推开。叶舟自己后退几步,撞在卷帘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说对了,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因为它就是那样了,我不敢爱也不敢被爱,活着和死了没有分别。从懂事开始就是杀手,把生命当做交易,包括我自己的。我的生命不值钱,所以你赶快滚,跟我说什么生命爱情,管好你自己……”
“啪,”结结实实一巴掌,叶舟贴着卷帘门滑下去。
“这样你都躲不过去,有什么能力让我滚?因为自己看不到所以你甚至连一丝希望都不敢拥有,懦弱!”
叶舟冷笑,像是认同了这个评价。
章鱼抱住叶舟,叶舟费力挣扎,喘息,平静。“你可以为了梁安澜不顾一切说明懂得爱,我就不能放弃。”
爱……只是觉得如果一生都那样晦暗,不甘心。拼命想要说明自己不是因为恐惧,其实无论是放弃还是毫无头绪地挣扎都印满恐惧的标签。就算可以不眨眼地取人性命,与人□然后潇洒离去,只是因为不做出遗世独立的样子随时可能被世界抛弃吧。而现在呢,什么都看不到。究竟是自己选择放弃这个绝望的世界还是不知不觉掉落在时空的罅隙?
“如果误以为我痴心,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如放弃吧。我和梁安澜,不是你的想象。”叶舟叹息。
“你是怎样都好,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没有爱,只是因为背负对梁安澜的愧疚而求活,那么同等对待我吧。”
叶舟沉默。身体已经僵硬,思绪也冻住了。果真仅仅会搞笑转移话题的人无法与人正面交锋,叶舟苦笑。
一滴血留在雪地上,绽开明媚的花。
叶舟依然会东拉西扯打断话题,有时也会露出真的笑容。一如章鱼的了解,叶舟的伪装仅仅是一种逃避。并非强颜欢笑,只是想要真的成为没有恐惧的样子。可是有些艰难,又岂是想象中打个哈哈儿就过得去的。
章鱼取出枪械包,叶舟整日把玩。虽然有所生疏,拆装的动作依然很迅速。章鱼想起十年前,刚刚发育的叶舟装束像一个美少年,眼睛里暗含着对未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