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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忽然跨上两步,一把夺过齐喻的手机,齐喻还要挣扎,被叶舟一只手摁住肩膀压在沙发上。发送报告里,“叶舟已去”。
“这是什么意思?”叶舟顺着那个号码打过去,忙音。
齐喻不清楚叶舟在做什么,肩膀上像被铁钳钳住动弹不得。齐喻惴惴不安,担心惹火了叶舟不再管小蝶。想起几个月前刚刚搬到N市时,那帮黑道上的人把房子里的东西砸个遍,要叶舟的命。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布置好专等叶舟上钩,叶舟竟然从容脱身。没想到最后竟然害了小蝶,看着叶舟刀刃一样冰凉的面孔,恐惧和担忧袭上心头,“他们说你去了就放过小蝶。小蝶什么都不知道……”
叶舟松开手,“他们抓走小蝶的时候你在哪里?”
齐喻摇头,“让我传话,就开车走了。”自己追出去的时候看到小蝶昏迷过去,被塞到车里。冰凉的刀刃顶在喉头,什么都没有问,发出的声音变成喉咙滚动的咔咔声。
叶舟低下头,不知道赵文胜的目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大概两个都不放过吧。
“他们拿什么来威胁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梁安澜跟你还有联系。”叶舟一遍一遍听着忙音,心情也焦躁起来。
“小蝶跟着你东躲西藏不会有好结果,他们的目标是你,当初是你把小蝶……”齐喻含混道,“只要抓住你,他们对小蝶既往不咎。”
“那个舟喜欢杀人,还到处乱搞。你妹妹跟着一个变态算什么?当初舟把我们老大惹毛了,还拉把你妹妹拖下水。本来也犯不着东躲西藏的,你们犯得着为那个贱货陪葬吗。”
反复上门,齐喻无力抗争。这段话对于绝望的齐喻犹如一记惊雷。这些麻烦起因都是舟,齐喻不想眼看自己家不明不白卷入这件事。然而现在,齐喻真宁肯叶舟“变态”到喜欢女人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生命的地步。
叶舟明白齐喻的意思,不再说话,拉开行李袋翻出夹层里的武器。
手机响了一声,叶舟接起来。
“我是叶舟。”
“好。”
“我和司晨有联系,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招。”
短短三句,没有再多的话。冷酷的气势电话那头都似乎结了冰。
枪栓拉动发出咔嚓一声,枪口正对着齐喻。齐喻紧张地吞咽,电视里见到过那是子弹上膛,只要叶舟扣动扳机。
“我希望你真的是为小蝶好。”叶舟紧盯着齐喻的眼睛。冷汗沁出,齐喻和梁安澜相似的乌黑长发蓬乱着,有几根粘在额角。
“是。”齐喻被叶舟盯得毛骨悚然。似乎比枪口更可怕的是这双眼睛。闭紧双眼猛烈点头。直到听到“咣”的一声。
“啊……”齐喻惊叫着,缓缓睁开眼,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约定的地点在城郊的烟花厂。叶舟随手盗了一辆车,那家烟花厂叶舟知道。在N市做杀手的这些年,接手各种各样的单子,不断搬家,哪里都去过了。烟花厂占地五万平米,厂房和仓库占了一万平米。路口有两个人倚着摩托,示意叶舟把车开进去。车子停在厂房门口。车门被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打开。男人的手机免提,“枪趁早放下。”
叶舟微微皱眉,那边伴着抽打的声音传来一声惨叫,分明是梁安澜。“别碰她,我听你们的。”叶舟把枪扔下,手臂猛然被男人反剪住,叶舟哼了一声,撞在车身上。一双肉掌贴到身上。
梁安澜被绳子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一个留着山羊胡三十多岁的瘦高男人冷笑着打量梁安澜。
“赵老板说很快就到。”一旁的喽啰小声说。
耳边是叶舟几乎失真的声音,只过了一瞬似的,就看到叶舟被推进来。手臂被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脸上完全是担忧。
“我已经到了,先放人。”叶舟略略扫视大厅,除了正中的小胡子和梁安澜,四角各站了一个人。
小胡子冷冷一笑,一抬手弹簧刀抵在梁安澜锁骨旁,“传说中的舟居然有这么致命的弱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一旁的手下拎起一截水管一样的空心铁棒,敲在叶舟腹部。毫无准备,叶舟疼得面部都已扭曲。身后钳制着叶舟的大汉在冲力作用下也退了两步。猛推叶舟,剧痛下叶舟脚下无力,跪倒在地。“这一下为我三哥。”拿着铁管的男人发出阴鸷的声音。
低沉的头颅,头发遮挡住面部,梁安澜只看到一地鲜血,叶舟轻哼着。梁安澜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小胡子用握刀的手抵住梁安澜惨白的脸,“心疼了?”
男人举起铁管,准备下一击。“不要!”梁安澜脱口喊出。却听到“当”的巨响,砖屑飞溅。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铁管夹着厉风劈面掷来,正击中小胡子。热血溅在梁安澜身上。
叶舟挟着铁管男,挡在梁安澜身前,取出男人腰间的枪。迅速解决掉其余三人的性命。
叶舟走到梁安澜身后,吐出藏在口中的刀片,捆绑梁安澜的牛皮绳很紧。
“没事吧?”叶舟轻声道。
“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梁安澜哽咽。
“傻瓜,没事。”别扭的角度,使不上力气。喉头翻滚着血腥,叶舟觉得眼前发黑。叶舟担心赵文胜带太多人在这里,自己陪上性命不算,还要迁怒梁安澜,专门提到了司晨。赵文胜对司晨总会忌惮吧。没想到这几个根本是不要命的小喽啰,示弱反而把自己置于艰难的境地,一出手就丢了半条命。
实在走不脱就只好打给司晨了,至少梁安澜该是安全的。
半割半扯终于弄开。叶舟从尸体身上取下匕首和自己的手枪,拉着梁安澜往外跑。一路击杀,一边数人数。外面守着的收到信号也跟进来了。出了厂房是一片开阔。
叶舟掌心沁出汗,有一种比伤痛更强大的压力。叶舟明白司晨查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当初砸赵文胜的店你是故意的吧?”梁安澜似乎察觉到叶舟的动摇,忽然开口。
“嗯?”
“不是愤怒。”
“……”
叶舟不知道说什么。的确,那时候自己很清醒。目标明确,就是为了让黑帮牢牢记住齐晓蝶和舟。这样小蝶没有选择就只能跟自己在一起了。叶舟知道自己早就是亡命之徒,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小蝶不一样,她还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叶舟能做的,就是断绝小蝶的所有出路,才能让她真正属于自己。梁安澜看穿了自己的私心。
“其实我一点都不害怕。你那样做我真的很感动。我知道那就是你承诺要好好保护我。”梁安澜的声音逆风传来,虽然微弱,字字句句都让叶舟震惊。
“什么?”
“我想跟着你去任何地方。别觉得负罪,所有所有都是我憧憬的,你明白吗?”那晚梁安澜根本无法入睡,感受着叶舟平静的气息,平静地整理好武器,平静地开门出去。叶舟离开的那段时间,梁安澜辗转反侧。
父母抛弃。男友抛弃。只有叶舟不计一切地渴望得到自己。
叶舟紧紧攥住梁安澜的手。打开车门。叶舟觉得脸上很凉,随手一抹全是鲜血,忙又抹了几下,一边打开后门。梁安澜坐进车里松了一口气,并未看到叶舟的动作,“咱们回S市吧,或者去哪里都行。”梁安澜怕叶舟把自己送走,一个人去找赵文胜。
叶舟忽然皱眉,“快下车!”
梁安澜跳下车,车门还未关,叶舟系安全带倒车,又猛然冲出去。正撞上一辆黑色马自达。尽管在弯道处双方车速都不高,叶舟的车前盖从中叠起,冒出烟雾。马自达被撞得斜在道路上,挡住后面一辆奔驰的视线。梁安澜惊呆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叶舟推开门,扔给梁安澜一把万能钥匙:“往那边,回去等我。”
梁安澜庆幸叶舟说的是“等我”,不是“不要管我”,至少还有希望。梁安澜向相反方向跑
叶舟踉跄地滑下车,五脏六腑都是一阵钝痛。马自达里的人不及反应,叶舟已经开始连续放枪。
梁安澜按叶舟之前教的方法,钥匙插入车锁,手禁不住颤抖。那边已经枪响不断。梁安澜静不下心来,闭上眼,小心转动。摩托忽然突突地发动起来。梁安澜犹豫着,想起之前叶舟说的,有什么事先走,她自有脱身的方法。梁安澜猛踩油门,骑向无边的黑暗。
转上市级路,远远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响动。梁安澜心里一悸,回头望去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叶舟扶着鞭炮厂的围墙向厂房内跑去。胸口中了一弹,血液灌入肺部,呼吸变得沉重无力,意识似乎已经脱离了四肢。身后传来爆炸声,马自达燃起的火光冲过围墙。爆炸的冲击下,叶舟摔在地上。翻墙的一瞬,后面那辆奔驰在倒车。叶舟估计这个小爆炸制造不出什么效果。果然又听到枪响,叶舟条件反射地向内跑,呼吸中带着大量铁锈般的气息,空气越发稀薄,越发机械地挣扎。叶舟撞开仓库门跑进去。堆积了大量炸药。追上来的两个人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手枪都不再敢使用,叶舟抓起一捆炸药破窗而出。
意识像是被拖入死水中,沉沦,消散。叶舟几乎是本能地按动手机设置的快捷键。点火,投掷,奔跑,扑倒。一切一切都是自然规律。
按下那个按键,也只是自然规律而已。
梁安澜沿着大路骑行,又觉得不放心,小心地把车拉进路边的绿化带里。等在一旁。没过多久,忽然听到轰然巨响,脚下似乎也感受到震动。远处黑色的天空中似乎腾起了更加黑暗的烟雾。接着是持续不绝的鞭炮声,像极了除夕那夜。远处有烟花腾到空中,小小的炸开几朵,湮灭坠落,又有新的腾起。
“这声响,真像打仗。这大概是我过得最‘惊心动魄’的年。”
“有部小说叫《倾城之恋》,‘一座城的沦陷成就末世童话’。我们在一起,就算世界都毁灭,我也不怕。”
“呵呵,傻瓜,哪有那么多世界末日。”
梁安澜觉得世界末日就是这样,光芒泯灭,灰飞烟尽,凄美得让人绝望。救火车从梁安澜身旁的道路亮着红光,尖利鸣叫着,一辆一辆驶过。直到世界变得像黑洞一样,吸走了全部光和声响,梁安澜才像忽然醒觉一样,打着摩托,冲救火队的方向驶去。强烈的风刮在泪湿的脸颊上,只觉得麻木。那些感情,那些希望,也吸入黑洞一般,再难寻觅。
from 梁安澜
我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或者冰凉的水泥地板上,看着雪白的墙,雪白的天花板。住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端正地坐在明亮的书桌前,在作业本上一笔一划又毫无感情地写下“梁安澜”三个字。这名这姓,连着一段故事,一个人。可是某一天像燃尽了的香,所有记忆忽然无从寻起。那个人,那个人的感情,真的成了童话,漂浮在毫无逻辑的梦境里。
臆想,梦靥,充满虚拟感的幻觉抑或是背负苦痛的现实,混合在一起,血肉交缠,不可考究。
我有个堂姐叫齐喻住在N市。大一开学的那段时间,我正患了心病,住在堂姐那里。半年后,在医生的同意下,我才得以回到S市的这所大学,继续我的生活。
关于为什么我姓梁。那是母亲的姓。关于“安澜”,看到这个名字我总想到一叶小舟漂浮在平静水面上的样子。正巧我有一条项链,是一支帆船。当然,这些其实是出于为我命名的亲人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