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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帮他洗澡,换上干净衣服,喃喃说:「我也喜欢运动衣裤,可廿四小时穿着。」
接着,开了电视机,大家一起看芝麻街,瞌睡虫袭击子翔,她头一侧,一缕芳魂悠然入梦。
睡到一半,只觉左臂又痛又麻,她大叫:「不要切除我手臂!」
好不容易狰扎醒来,原来是个噩梦,吓出一额冷汗。
小小乔舒亚躺在她左臂上熟睡,怪不得压得又酸又麻。
她的手提电话响了又响。
林斯在那边说:「子翔,苏师兄与你说两句。」
子翔连忙说:「师兄,你好,这里有我,你放心休养,明日我陪乔舒亚做手术,美禾母子平安,婴儿叫伊莱贾,重四磅七安士。」
那边只传来模糊的嗯嗯声。
子翔轻轻推醒小男孩,「乔舒亚,同爸爸说话。」
乔舒亚留意嘴型,看看电话,忽然明白了,对牢电话叫:「爸爸,爸爸。」
子翔微笑,「你可以拨到医院与美禾说几句,那边号码是——」
林斯答:「他上颚受伤,需要做小手术才能清晰说话。」
「他们虐打他?」
「在所难免,若干皮肤亦被炙伤,这些都是小意思了。」
「新闻有无报告?」
「有,你随时可以看到。」
乔舒亚问子翔要果汁,子翔答:「手术前你需禁食十二小时。」
她分散他注意力,用手指荧幕:「看,爸爸。」
子翔呆住。
荧幕上已释俘虏长发长须,连站立都有困难,需警察搀扶,他面孔血肉模糊,不能辨认就是苏坤活,不过他一双眼睛仍然??有神,好一个男子汉。
乔舒亚转过头来,「不是爸爸。」
子翔握住孩子的手。
新闻记者这样说:「人质苏坤活突然获得无条件释放,现在碧瑶美军医院治伤……」
乔舒亚咚咚咚跑到厨房去找食物,子翔追上去。
她给他喝一点咳药水,乔舒亚安定下来入睡。
子翔松口气。
这种重担背一日已经吃不消,对美禾来说却是终身职责,真正伟大。
子翔与医院联络,同主诊医生说明:「乔舒亚的妈妈在产科,是,她早产,但是情况很好,我是保母,叫容子翔,其实他们母子分别在二楼及八楼,她随时可以探访乔舒亚,没问题,好极了,明早准六时见。」
子翔在电子手账上这样写:领养父母更伟大。
她忍不住找妈妈说几句。
容太太问:「你又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在新泽西,有一个朋友生养,丈夫出差不在身边,我来做陪月。」
「你那同辈朋友都已结婚生子,你呢?」
「妈妈打蛇随棍上。」
「你是蛇吗?」
「这次事情结束我立刻来陪你。」
「这张期票可一定要兑现。」
天蒙蒙亮,子翔连忙梳洗。
她找到乔舒亚心爱的玩具熊,抱起他去医院报到。
乔舒亚醒了,吵着要吃。
「我们去看妈妈与弟弟。」
他听懂了,在汽车后座静下来。
进到医院先去见主诊医生,一转头,看见美禾走过来。
乔舒亚扑进妈妈怀抱,紧紧搂住,像只小猴子似挂在美禾身上。
美禾精神好得多。
她说:「苏同我说过话,他不久可以回来。」
「那多好。」
「子翔,谢谢你,你救了我们一家。」
「你辛苦过度,说起这种话来。」
医生说:「两位,请与乔舒亚说『待会见』。」
子翔吻别小男孩。
她又去育婴室看伊莱贾,他已经不用氧气箱,真是小斗士。
「有人帮你忙否?」
「我姐姐正从夏威夷赶来。」
「苏师兄也很快回家。」
「谢谢你,子翔。」
「我得走了。」
子翔与美禾道别,她顺手摘下紫水晶项链,圈在美禾颈上,「叫苏师哥转到大学教书,多些时闲陪家人。」
美禾点点头。
子翔回到旅馆,想收拾行李出发,可是双腿发软,倒在床上睡熟。
醒来,已是八小时以后的事。
到底乔舒亚不是她的孩子,否则怎么睡得着。
她拨电话去问情况。
看护说:「乔舒亚苏已经苏醒,手术成功,伊莱贾苏在母亲怀中。」
子翔松出一口气,收拾行李到飞机场。
在飞机上她又睡着。
飞机抵?,服务员推醒她:「小姐,到了。」
子翔有点胡涂,「我在哪里?」
「小姐,旧金山飞机场。」
「呵。」子翔挣扎起来取手提行李。
「最近马不停蹄?」
子翔吁出一口气,「正确。」
「可是,你终于到家了,能够回家多好。」
子翔点点头,由衷地说:「你说得对。」
她拎着行李出了海关叫车子回家。
一进公寓大堂,老管理员便笑说:「容小姐回来了,你哥哥比你早半日到,买了糖果鲜花,他对你真好。」
子翊?
「他还带着女友呢,她也客气,送我半打松饼,还有一大暖杯咖啡。」
子翊最会收买人心。
子翔有心理准备,先按铃,再叫「子翊,子翊」
门打开,却是林斯。
老管理员认错人,大概在他们眼中,华裔的面孔全部差不多。
林斯满面笑容,「子翔,欢迎回家。」
子翔微笑而保留,「你怎么会有门匙,还有,你带了甚么朋友来?」
林斯莫名其妙,「朋友?」
有人自房内走出来,「子翔,是妈妈。」
第8章
子翔一看,果然是母亲,她穿了运动服,显得年轻,被误会是女儿朋友的情人。
子翔大笑。
「这傻孩子,」容太太也笑,「自幼是个欢喜团,吃碗面都开心半日。」
「妈妈我正在挂念你。」
「我陪你爸爸开会,林斯才特地探访。」
「我想见爸爸。」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先去逛百货公司。」
子翔又笑了,她艳羡母亲这坚不可摧的逛街购物习惯。
容太太挽着手袋出去。
子翔朝林斯摊摊手。
他把她拥抱得透不过气来。
「苏师兄怎样?」
「他会完全康复,他的真实身份永远不会披露,我相信他的至亲也不知情,但是他的名字面孔已经暴露,无论以前做过甚么工作,将来都需转职,他不久可以回国,接受一些后勤岗位。」
「那笔赎金——」
「游击队会继续用来购买武器以及进行更多恐怖活动,这是一些国家拒谈判拒妥协的原因。」
子翔考虑很久,「我仍然认为我们做得对。」
「子翔,我丢了官。」
子翔一惊,「是因为这次行动?」
「因为我性格不合外交生涯。」
子翔抱歉,「是因为签发孤儿护照?」
「十年国外流浪,也已经足够。」
「可怜的林斯,你打算怎样?或者经营一片小小咖啡店。」
「明年上头会调我回首府做外交部副部长。」
子翔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嘴笑:「恭喜恭喜,升官发财。」
「在先进国家,升官同发财是两回事。」
「对,为官的也需另买六合彩。」
「耽会就去投注站。」
他俩又拥抱得紧紧。
子翔告诉林斯,「小小伊莱贾的头只有橘子大,袖珍无比,我不敢碰他,可是趋近了,他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来摸我面孔,我忍不住哭了。」
林斯小心聆听。
「你说,林斯,容妈妈当年在孤儿院看见我,我可也是那个样子?」
「我猜想你是大块头,爱笑,伯母一看就喜欢。」
「林斯,我生父母会是怎么样的人,是农民,抑或小贩?」
「照年份算,那时刚实施一孩政策——」
「我因性别遭到遗弃?这么说来,生父母知识有限。」
「但是你那样会读书,必然有先天性遗传。」
「他们是谁呢?」
「子翔,你如觉必要,我可设法帮你调查,不一定有结果,但是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想想再作决定。」
「我明白。」
「林斯,真的,你真的明白?」
「子翔,自我第一眼看见你,清晰如水晶,我知道那人会是你。」
子翔希望她也有同样感受,但是没有,她有一丝遗憾。
「南昌那教席还在吗?」
林斯点点头。
「我想去看看。」
林斯取出手提电脑,让子翔在小小液晶荧屏上参看照片。
只见一座祠堂般的古老大屋改装成学校,没有间隔,大堂一般放着小小木制格凳,一大扁门板当作黑板,上边写着英文造句。
子翔眼尖,一眼看到文法错误:「WHO,是第三者,单数,应在动词下加S,应作WHOCARES。」
林斯笑了。
「这算是好环境了,空气通畅,有固定桌椅,只是,你看,屋顶漏水。」
子翔端详,「很容易修补,但需要材料。」
林斯大笑:「对,很容易解救,但需要经费,很容易和好,但需要爱情。。。。。。」
子翔气结。
这时荧屏上出现了十多廿名少年。
「呀,」子翔脱口说:「他们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苹果似红绯绯面颊,明亮双眼,神气wωw奇書网笑容,全神贯注学习。
「愿意去南昌吗?」
「巴不得立刻出发。」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出来用英语介绍:「这是诸村第一中学,诸村人口二千,务农,大部份人都姓诸,中学有百多名学生,我叫诸政。」
英语说得很好,全美国口音。
「我们的英语教师是玉珊老师,她爱护我们,谆谆善诱。」
子翔笑,「语气有点八股。」
那少年转过头去,在CARE下边加一个S,「我们英文进步迅速,得感谢王老师。」
这时,王老师出现了。
子翔凝神。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对着镜头微笑,她有一张鹅蛋脸,漆黑头发中分,梳一条大辫子,身上穿蓝布军衫,不知怎地,这样朴素乡村打扮,却显得她清丽无比。
呵,这王珊是子翔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只见她搂看学生肩膀,十分友爱,片段在这里中止。
林斯说:「这是他们练习英语会话实习时拍摄。」
「真没想到孩子们这样勇于学习。」
「听他们讲,五六十年代的香港也如此,人人向上,朝气勃勃。」
「妈妈说,即使家贫不能上学,白天必须工作赚钱,晚上也读夜校进修,尽量自我增值,人人学好英文,走到五湖四海都有用。」
「香港在那大半个世纪的确完成了她的历史任务:成为东西方一道最华丽的桥梁。」
「你好似记得那流金岁月。」
「在一个叫天星码头的地方,你可以租乘人力车观光,湾仔酒吧馆里,有艳女侍候,车水马龙,有一美国人下了飞机,嗅一下空气问:『这是甚么味道?』朋友回答他:『这是钱的味道。』」
「这么夸张?」
「投资地产股票,一年可以赚一倍,整个都会白玉为堂金作马,是全世界金表、洋酒、名车销量冠军。」
「是英国人的功劳吗?」
「那是一种罕见奇妙的配合:天时地利人和,齐齐做出成绩来。」
「林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若读社会或人文学,一定拿这座城市写一部论文。」
「林斯,我相信我会到南昌教一个学期。」
「然后,我们回来结婚。」
他双眼充满盼望。
子翔又回得现实世界来,她轻轻说:「我是孤儿,身上有不为人知的遗传因子,也许到了三十岁,我的癫?症就发作。」
林斯微笑,「我愿意冒险。」
「你的子女也会受害。」
「我不认为如此,人生怎可精算,不过是聆听你的心行事。」
这时,门一响,容太太回来了,手上拎看大包小包,「子翔,来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