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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舛静静听完了这个与自己同岁的女孩凄苦的故事。听她讲她父亲当年被判谋反满门被抄,又因先女皇当年特赦,罪臣家中所有未满十岁的女孩免于死刑,只刺了字发配到悔过司终身苦役。于是全家就活了她一个。
她说她当时惧怕到整夜整夜地哭,所以今天早已经流干了眼泪。她说那悔过司里本都是女孩,每晚幽咽的哭声传得老远,周遭都不敢住人,大家都说那是“女鬼司”,还编了歌谣:“悔过司,司女鬼,夜夜哀嚎人不寐”。她说冬天因为要刷洗太多太多的马桶而冻裂了手脚,她说因为手脚冻裂了更无法完成任务被狠心的嬷嬷打。
方无舛只得噙着泪用手捂了她的嘴,怕再听多一分,自己就止不住哭出声来。
可素儿却笑了,笑得那么凄美,把满眼的血泪深深藏在心底。
方无舛搂了她哽咽着说:“对不起……”
“是素儿的错,让主子为那些不相干的事伤心。”低哑的声音里哪里听得出一丝情绪。
“素儿……”方无舛将脸贴在她脸上,“你恨吗?”
“恨?恨谁呢?恨父亲谋反?恨自己没满十岁不能跟家人同赴阴冥?还是恨先皇不杀之恩?不。我从来没有恨。”素儿闭了眼,“想那段尘世,若真要有什么,只有怕。无边无际的怕。”
方无舛握了她的手:“我懂,我也怕。我四岁的时候就被父亲送离了家。那时住的地方,除了吃饭洗澡有人伺候,再无人影。每间房都是空的,每晚都要自己担惊受怕睡去。”
素儿轻握了下方无舛的手:“都过去了,主子。现在我们长大了,不用怕了。”
“是,有你在身边,没什么好怕的。”素儿闻言转脸,望见了方无舛发亮的眼睛,“我一定要完成那件大事,我们一起出浦去!”
素儿盯着方无舛,心里泛起酸的涩的,最后竟是一丝甜,她用力握了她的手:“主子,谢谢你。”
方无舛回了她一个调皮的笑,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要变强,就可以保护我们了。”
素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方无舛说:“那我们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琴呢。”
说完也不等素儿回应,闭了眼睛就睡去了。素儿微微起身帮她掖好被角,也静静睡去。
这一觉好踏实。
“我记得昨天晚上我明明早睡的,结果还是你起得早。”方无舛哀怨地打量着端水进来的素儿。她今天穿了淡青色的云缎窄裉袍,头上扎了淡青色的发带。
方无舛接过她递来的茶漱了口,问道:“昨晚你睡得好么?”
“睡得好。”
方无舛见她上当击掌乐道:“那以后日日都来,我们夜夜睡好觉!”
素儿见她这几日心情大好,也日渐显出开朗的本性来,便不驳她,顺口道:“好。”
方无舛轻轻咬了下嘴唇,忽的起身拉过她来。四目相接,一个是眼含秋水,一个是目若寒星。
“素儿,我喜欢你。”
素儿一直迎着她的眼神:“主子还记得昨晚说要完成那件大事吗?”
“当然,矢志不渝!”
“那主人的情,所有的情,留给那件事,才能够完成。”
方无舛本想大喊“这是什么破理由,哪有人用这样的理由来拒绝”,却见那双眼里满是坚定不容置疑,想起自打到了这芙蓉浦,哪件事有原因?哪件事不离奇?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紧:“好。今儿在这浦里,只有相信,不问原因。你让我怎么做,我照做便是。”这么说着,手上一松,“我去练琴了。”
“主子先用过早饭再去。”
沉吟一会儿,还是答了声:“好。”
不过又是稀松扒拉了两口粥,吃了口凉拌小野菜,方无舛就净手去了琴室。关在里面直到中午。
“主子心不够静,今日比昨日倒退步许多,这样练着也是无效。”低哑的声音在琴室门口响起,“一直说去利主子那里拜访,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过去看看吧。”
方无舛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反驳,或者,反驳什么呢,只答了个“我乏,午睡后再去。”就站起身来。可是一个姿势坐得久了,下肢血液不流通,方无舛扶着琴架站了会儿,才出得门去。见那苑内杜鹃已经盛开了。一簇簇,红得煞是可爱。
午休起来,二人出了和苑,向利苑走去。白墙青瓦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愈显素净。左转右拐后,终于到了利苑门口,方无舛抬头看,那门楣上题着“利?萧湘”。
“呵呵,林大哥真会说笑,到底是在外面跑的人,见识广。”还没进苑就听得萧湘的笑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无舛愣住了,扭头看素儿,那眼神分明是问:“男人?!”
素儿却是淡淡一笑:“主子今儿赶巧了。”便催了方无舛进苑。
这利苑之中有个很大的花圃,里面种着数不清的花花草草:玫瑰、杜鹃、兰草、迎春,还有好些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儿,各色各样,在春日的艳阳下竞相斗艳,香气四溢。
“主子主子,和主子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过不久,萧湘已经迎了出来。
“妹妹终于大驾光临了!”萧湘热情洋溢的笑让方无舛觉得像极了这一苑子的花。
“一直说来拜访姐姐,总是有事耽搁。今日过来,倒不知方不方便。”方无舛禁不住向屋里望了一眼。
“什么时候来都方便啊!今日妹妹可赶巧了,你那救命恩人来了!”
方无舛一头雾水之间,一个略显懒懒的男人声音响起:“如今怕是该喊和妹妹了吧?”
方无舛循声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却望了个大吃一惊。
怎么是他,怎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oops,今儿周末,大家周末愉快。
事出有因
那男人着一身淡蓝色长袍,窄脸浓眉,明亮的眼睛下是微挺的鼻梁,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憔悴,如今笑眯眯望着方无舛。
“是你!”方无舛手心出了冷汗,“那个山贼!”
“哈哈!”那男人大笑了起来,“和妹妹好记性,就是我。”
方无舛心乱如麻,嗓眼发紧,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迷局里,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归途。
这边萧湘却挽了她的手臂:“妹妹该谢谢林大哥呢。”
方无舛两眼冒火盯着萧湘:“谢他?我当日被那山贼欺侮,还不知道是不是同他一伙的呢!”
萧湘轻搂了下方无舛:“幸而林大哥是他们一伙的呢。”
方无舛只觉得血往头上涌,一用力推开了萧湘,春日的骄阳下,她竟然觉得好生寒冷:“幸而他们是一伙的?萧湘姐姐,这话怎么说。”
“和妹妹不妨进了屋坐,待林某细细道来。”那男人走到了方无舛身边,做出了“请”的姿势。
方无舛狠狠盯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今日岂会信你!”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萧湘一把拉住了她:“妹妹是误会了。今日妹妹先信我一次,咱们进屋细说吧。”
方无舛抬眼见了素儿立在那里,微微朝自己点了下头,又不好驳了萧湘的面子,只得被萧湘拉进屋去。
九子端了茶来,方无舛匆匆打量了下她便接了过来。只觉得是个眼睛很亮,白白净净的姑娘。转手将茶搁在茶几之上,抬眼冷冷盯着对面的男人。
“在下林炯,先给无舛姑娘赔罪了。”
方无舛心想,你既是她们口中说的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却先在这儿赔罪,真不晓得是什么居心。便也不接话,听着他说。
“没错,诚如无舛姑娘记的那样,林某确在汉阳一带做了草寇。那日无舛姑娘的银子,也确是林某带人劫的。但后来劫色的,并不是林某。姑娘如果记得的话,是那个从姑娘手里拿银子的人。代号‘老鼠’,如今在寨子里也算个小头目的。”
方无舛此时忆起那个尖声尖气说话的人,也不说话。
林炯继续道:“‘老鼠’深知二头领素有男男之好,当日也是将姑娘误认为男子。哦,那二头领虽然一介山贼,又好这口,却是只喜姑娘当日那种模样儿的小哥,文弱且孤傲,一定让他爱不释手。我料‘老鼠’当日是派了小喽啰跟姑娘一行人到汉阳城,掌握了姑娘的住所,晚上便带了迷药将姑娘虏到寨子里献给二头领。当天晚上寨子里就闹开了,说‘老鼠’送了个绝色小哥儿给二头领,二头领一高兴要升他做小头目。林某听闻立刻就喊糟糕,情急之下赶到二头领住处摇了报警风铃,只是姑娘已遇不测。林某跟二头领谎称姑娘是林某远房表妹,下午见面已经不徇私情劫了银两。二头领又碍于林某是大头领提拔的,给了面子,这才救得姑娘出来,却不知送往何处。考虑最近一处只认得芙蓉浦主,便将姑娘送了来。”
方无舛听完脸色大变,当下就欲给林炯跪下:“那当真是救命恩人了!若不是恩人,无舛在那山贼堆子里被□至死也未可知。”
林炯大步上前搀起无舛:“和妹妹不怪林某便是宽慰林某了,哪里当得如此大礼。”
方无舛仍欲下跪:“方才无舛实在无礼,有眼不识救命恩人。”
二人推让之中,萧湘过来劝了:“妹妹不如以茶代酒敬林大哥一回罢。”
方无舛忙转身端了茶碗,揭开碗盖一看,认得竟是六安瓜片,心下微微一愣,恭恭敬敬举茶道:“今日匆忙,无舛只得借萧湘姐姐的茶敬林大哥了!林大哥的恩情,无舛无以为报。”
林炯也端了茶碗:“和妹妹不用放在心上,林某做事从不要求回报。由了性子去做。对也罢,错也罢,做自己喜欢的。你我也是有这样的一段尘缘了,若真要点什么回报,和妹妹能记得世间有林某这个人便是了。”
“无舛永生难忘。”
几个人又闲叙了一回,林炯便告辞说要去给浦主辞行了。萧湘一听便也不留,立刻起身送他出去。
送到门口,林炯让她们留步了,萧湘道:“林大哥四海为家,不知下次听林大哥吹箫该是何时呢?”
林炯却是笑了,脸上那一抹疲惫就在笑容里消失了一会儿:“何时想你们浦主想得紧了,便回来吹上一曲,让她这无情无义之人也难受一回。”
说罢便又叫萧湘、无舛二人留步,径自离去了。
方无舛这才知道,原来昨夜里那幽咽如泣的箫声,是他吹的。
抬眼看了看天,无舛说:“今日叨扰姐姐,也该回去了。”
萧湘却笑着拉她去逛苑子,不让她匆匆而别。二人看了会儿花,萧湘问了她近日修习的情况,方无舛说自己实在天生驽钝,琴艺毫无进益。萧湘说那曲子五成功力是很好达到,叫方无舛不用太过心急,慢慢习来便是。无舛应了,又问了些种花栽草之类的事,萧湘兴趣所在,二人说笑间绕到了一株樱树下。
方无舛盯着那满地的落花不觉转头对萧湘说:“我前日还梦到了樱花呢,不想今儿就在姐姐这儿见着了。”
萧湘掩嘴一笑:“你老不来,看我这儿的樱花都托梦叫你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方无舛却总觉心里有些不快,也不知为何。看着樱树发出的新叶,嫩绿可爱,心里却越发觉得失落,便有些烦闷起来,推说自己累了,辞了萧湘,带着素儿离了利苑。
回到和苑,方无舛径直去了琴室,一会儿便传出琴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