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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和苑,方无舛径直去了琴室,一会儿便传出琴音来。
今夜夜凉如水。
方无舛推油之后趴在床上瞧了会儿素儿收拾东西。等到素儿洗澡后回到房间,她却是倚着窗儿独坐着,望着漆黑如墨的天幕发呆。
“夜里凉,主子还是回榻上吧。”素儿为无舛披上了一件夹衣。
“其实我都知道的。”方无舛仍然保持那个姿势道,“事出有因,但有些地方实在蹊跷。你说他凭什么就正好在那山寨里,凭什么他一个山贼认识浦主?”
“哼,我不过是假装信了他那一套说词罢了。”方无舛接着叹了口气,“就算是他救了我,随处把我一扔,也比将我扔到这儿的好。你说,我该谢他吗?”
“当然,他毕竟救了你,他说的那些,都是实话。那天他快马加鞭把你送来,一直说你受苦了,是他没有及时赶到。”素儿坚定地说,“林大哥是个好人。他并不知道浦里的很多事情,他只知道姑娘们在这儿都过得很好。他也是个傻子,为情所困,注定漂泊一生。”
方无舛听得信了,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再去分辨是是非非,她觉得好累。命运永远是强悍的,人永远只能随波逐流,又何必再去探究。
“那晚他吹了套《小重山》。我能听出来,他心里有一份情痴。”方无舛站起身来低吟道,“车马去匆匆,路随芳草远,恨无穷。相思只在梦魂中。相思只在梦魂中。”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声气。有时候,一段段的巧合,反而拼成了一副明天。
“咱们睡吧。”方无舛拉了素儿的手向榻前走去,“想得多了也于事无补,昨天既成,永远改变不了。”
方无舛确实太累了,她想知道,人的心,到底能容下多大的骗局跟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是宿命,又何必执着。
只影向谁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从笔下的正楷间,从指尖的琴音中,从苑内的棋盘上,从画布的朱砂里滑过。波澜不惊。方无舛甚至觉得,素儿已经江郎才尽。因为不管她用什么招数挑逗,自己也能从从容容写完一福小楷,或者画完一朵芙蓉。是自己真的进益了吗,是自己真的坐怀不乱了吗,或者只是自己的身体麻木了罢。
这日是修习棋艺。棋艺的要求最低,方无舛也最喜欢。因为不是为了别的目的下棋,只是下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小小棋盘之中,可观人性。人生而静,其情难见;感物而动,然后可辨。推之于棋,胜败可得而先验。持重而廉者多得,轻易而贪者多丧。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因败而思者,其势进;战胜而骄者,其势退。求己弊不求人之弊者,益;攻其敌而不知敌之攻己者,损。
今日对弈,方无舛小胜素儿,眉目间都是喜气洋洋。对面的人儿也喜气洋洋地回望她。
“今天要恭喜主子。”
“所为何事?”
“用了午膳主子便知。”
食盘托上来时方无舛仔细瞧了一遍,菜式并无异样,依然是两只小馒头,一碗清粥,两份小菜。既然说是用了午膳便知,方无舛便拈了只小馒头,送到嘴边,贝齿微启,咬了一小口。
“啊!”齿颊间顿时一股清幽的甜香味,“槐花馒头!”方无舛大喜,忙端了粥来尝了一口:“槐花粥!”
抬眼望见素儿眼里的笑意,方无舛傻傻笑着:“我真的成了?”
说罢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掀了袖子就看,左看右看,又忽地站起身来向更衣镜走去,撸着袖子在镜子前照看了一会儿,一把拽开了腰带,一具雪白的胴体出现在镜中。只见那皮囊已经掩饰不住从里到外的艳光,方无舛喜滋滋看着,合不拢嘴。
镜里出现的那个人儿低着头,方无舛望见她忙转了身去:“素儿你看我啊!”
素儿仍然低头道:“主子糙皮已褪,如今已然不能逼视。”便拾了她的袍子为她穿上。
“所以第一步就是成了?”方无舛托起素儿的脸轻问道,“昨天晚上你说何时吃到槐花香,就是糙皮去完时。其实你昨晚就知道我已经达成第一步了对不对?你偷偷卖关子对不对?”
“是,只是昨晚看样子得等到今日午时方可大成,便没有告诉主子。也是想给主子一个惊喜。”素儿答道。可是她居然在微笑。方无舛一愣,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她的笑,恍惚间觉得四周都静了,只有心跳。她俯下脸去,将嘴唇轻轻与她的触碰,没有其他欲念的,只是单单纯纯的一个吻。所以素儿并没有躲了去,只是感受着唇上那两抹温柔。
“我记得你的话,把所有的情保留到最后,去冲击成功。”方无舛并没有抬起脸来,就那么四唇相接,说出了这番话。
“素儿想,浦主的奖励也快到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嬷嬷到了苑中,却是个哑子。方无舛不解:“怎么奖励我个嬷嬷?”
“这次的奖励不是给主子的,是给素儿的。”素儿跟嬷嬷点了下头,给她指了东边的一间厢房,“以后粗活儿便有人接手了。”
方无舛点了点头:“嗯,我能换上新皮都是你的功劳,浦主很公平。”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那以后还做推油么?”
“素儿正想跟主子说,今后推油一项便可停了。只需每月一次护理而已。”
无舛点头又问:“何时能学骑射呢?”
“等这月寒蛊发作后,便可开始学习。”
无舛倒吸一口气,原来明天又是十五了。下意识般抓紧了素儿的手:“我今儿晚上就把东西准备好。”
素儿回握了下她的手:“上次的还留着。”又很快地岔开说,“主子饭菜凉了,素儿去热了来。”
晚上素儿伺候无舛洗澡时,无舛取笑道:“这活儿你也该交了嬷嬷去做。”
素儿平静地答道:“伺候主子洗浴,乃是上乘的差事,怎能交了旁人做去。”
方无舛笑眯眯地说:“对,要是在往日,每日洗我那一身糙皮,怕也是粗活。”
“今儿素儿回自己屋歇息。”
方无舛一听不依:“为何?”
“子夜已过,怕是会搅到主子休息。”
“不妨,现在你不来陪我,倒肯定睡不踏实了。”
子夜一过,素儿果然浑身开始发冷,一种从骨头深处的寒冷散发出来,顷刻间弥漫全身。她忙打开手里紧攥着的小瓷瓶儿将解药饮尽,此时方无舛已经醒来,将她搂住。素儿担心凉意传给无舛,便想拒绝,无舛却收紧了手臂。解药起了作用,寒意慢慢退减,素儿轻呼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无舛颈窝里,安然睡去。
次日方无舛依然像上月那般去芙蓉苑领解药:“和字体无舛求浦主赐解药。”
“我知你糙皮已褪,今日派你一个任务,也是检验你连日来所学了。成功了我有赏,你一定会满意的。且下去领解药吧。”
方无舛心下狐疑,敲开英嬷嬷的房门,入眼依然是慈祥的笑容:“和主子,这卷轴您且拿了回去,素儿自会辅佐和主子行事。”
方无舛将信将疑领了小瓷瓶儿和卷轴回到苑内,将两件东西给了素儿。素儿展开卷轴看了,对方无舛道:“素儿出去一趟。”便怀揣卷轴疾步离去。
一炷香工夫,素儿回来了:“午饭后我们便出发去凉州。”
“凉州?”方无舛问,“到底是什么任务?”
方无舛眼睛被蒙上黑布,坐在马车里出了芙蓉浦。素儿坐在她旁边,一身西域女子装扮,轻纱罩面。
“主子第一次出任务,便是个厉害的角色。”素儿低低地说。
方无舛由于被蒙着眼睛,这话听起来格外让她紧张。
素儿轻握住她的手:“再厉害的人都有弱点。”
方无舛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道:“我们要对付的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凉州新任刺史赵妫宁。”
“女官?”方无舛问。
“是。主子这次的任务就是赵妫宁。”
“对她做什么?我素来佩服女官……”
“主子抱着这样的心态出任务,注定失败。”素儿淡淡地说,“失败的下场便是花体、花魄择一而死。”
“我们一定会成功。”方无舛声音已经变冷,“我要怎么做。”
“赵刺史在政治上绝对手段一流,但却也是个痴情之人。”素儿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解开了方无舛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她爱上了她的妹妹,赵妤宁。”
方无舛听得“妹妹”二字心里突然一惊,有些失落,再转念去想,却也记不起来有什么好惊的,便听素儿继续道:“可惜赵妤宁去年已经过世了。赵刺史为此大病一场,皇上怕她在京睹物思人,便派她到凉州来。”
“给我讲讲她妹妹怎么死的。”方无舛隐隐觉得这就是症结。
“赵妤宁虽从小锦衣玉食,但身体一直很弱。赵妫宁对她也是关爱有加。二人又在诗赋上有相同的爱好,对诗作赋,情愫暗生。后来皇上指婚给赵妫宁,你知道皇上指婚都是女女婚配。这赵妫宁万般推辞,又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最后收回了成命。她高高兴兴回到家,看到的是却赵妤宁冰凉的尸身。”
方无舛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半晌半讥讽地说了一句:“芙蓉册掌握的资料还真详细。”
素儿不语,方无舛躲开她凝视的目光:“我到底是要对她做什么。”
“主子只须让赵刺史思念的堤防溃败一次,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方无舛在心里深深叹息:“她对爱人如此深情,我怎么下得了手。”
次日傍晚,马车到了凉州城。
素儿打发马车夫去找了客栈,包了一个套院。
方无舛道:“出手阔绰,江湖秉性。”素儿不语。
二人稍微歇息片刻,素儿便为方无舛梳洗打扮起来。方无舛再向镜中望时,只看见自己已然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儿,脸型也瘦削了不少,皮肤自然被素儿的巧手水粉掩住了光泽。
“早知道今次出的这任务,就该不用褪那糙皮,也省得麻烦化妆。”方无舛调侃道,“我看起来有几分像那赵妤宁?”
“够赵妫宁相思的了。”素儿微微一笑,便拉了方无舛出门上了马车。
“赵妫宁每晚会去城西一间酒肆饮酒。等下主子径直上二楼便可。素儿就在楼下。”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素儿将卷轴塞到方无舛怀里:“这个能助主子一臂之力。”说罢先下了车,马车又继续往前走了片刻方停,方无舛掀开帘子下了车。
抬头一看,“释然居”,方无舛心想,就是这儿了。便走进了酒肆,径直上了二楼。楼上角落处的桌前坐了两个人在喝酒。她便向窗前捡了一个位置坐下。要了酒也没有喝,自顾自坐着。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只见来人身着白衣,头绾白色发带,面容清瘦,带着一分憔悴,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一个书童。方无舛心想,这便是赵妫宁了。见她走近,不慌不忙垂了头望进面前的酒盏,叹了口气。
赵妫宁走得很近,听到她叹气,便无意间转眼望了她一眼,可这一望便再也走不动了。
“姑娘可容我在此一坐否?”她的声音很好听,又透着一点沧桑。
方无舛抬眼望了她,忽然变了脸色,忙站了起来,却似乎站得急了身子不稳,立刻被一只劲瘦的手牢牢扶住。
赵妫宁嘴唇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