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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隐隐的叫声,谁在叫我?
凝神一听,那叫声越来越大,好像是孙皓。
表哥怎么会闯进昭阳殿?
作者题外话:孙皓为什么夜闯深宫?
保护你,一生一世
虽然有宫人阻扰,他还是突破重重障碍,奔到我面前,手执一柄宝剑,一向温润的眉宇竟然萦绕着凛然之气。
孙皓满目忧虑,气喘着问道:“容儿,你还好吗?”
我望向十几个宫人与侍卫,冷冷道:“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他与我,他执着我的手,“容儿,我知道你不愿嫁,是孙家与羊家逼你嫁给那傀儡皇帝。”
“是我自愿的,不怪任何人。”我淡淡道。
“不是!”他切齿道,纯净的眼眸变得复杂了,“我带你走!”
“表哥,我已是皇后。”我挣开手,冷眼以对。
“容儿,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当那……陛下的皇后?”孙皓气急败坏地质问。
“一国皇后,母仪天下,荣华富贵,有何不好?”我深深一笑。
“可是,陛下不是……你知道的,赵王掌控了朝政大权,陛下只是傀儡。”
“表哥,小心祸从口出。”我一本正经地训斥他,“回去吧,昭阳殿不是外朝男子踏足的地方。”
“容儿……”他又惊又怒,不敢置信似地看着我,过了半晌,他以坚决的语气道,“只要你跟我走,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表哥到底太天真。
虽然他未曾表白过心迹,但我知道他对我有情。
送我入宫,成为傀儡皇帝司马衷的皇后,乃众望所归,孙羊两家就此成为大晋皇朝的后族、外戚,依附赵王司马伦,在洛阳城权势无两。那些舅父、堂舅父和羊家人怎会让我这个皇后逃出宫城?怎会让他们的权势受影响?
羊氏是本朝士族世家,自羊续为东汉南阳太守,便世代为官。祖父羊瑾的堂兄弟羊祜深受武帝器重,宠遇甚厚;祖父羊瑾官至尚书右仆射,其他羊氏子孙也在朝为官。
孙氏也是世代为官,族人孙秀是赵王司马伦的亲信,为其出谋划策,废太子,杀贾后,之后,司马伦矫诏自封为使持节、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等等,执掌朝政大权。孙秀是司马伦身边的红人,孙氏在洛阳的权势一夜之间煊赫无两。
我是羊家长女,父亲是羊玄之,母亲是孙家女,外祖父是孙旂,舅父是孙弼。我代表着孙羊两族的荣耀兴旺,他们岂会轻易让我离开宫门?
孙皓是堂舅长子,比我年长三岁,苦口婆心地劝道:“容儿,嫁入宫门未必幸福,你一向聪慧,怎会不知嫁给陛下……”
“你怎知我不会幸福?”我冷笑,“表哥不必再说……”
“孙皓!”一道怒喝,自殿门处传来。
疾步走来的是,孙秀,羊玄之。
父亲一步步走来,面色阴沉。
孙秀满面怒容,叱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昭阳殿是你能来的吗?还不滚?”
孙皓涨红了脸,大声道:“我要带容儿走,我不能让容儿一生的幸福就此毁了!”
“啪”的一声,孙秀掴了孙皓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孙皓不驯道,目露凶光,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凶厉。
不配为人父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长辈!”孙秀面冷声硬,吼道,“孙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滚!”
“家族荣耀靠一介弱女子来维系,非大丈夫所为!孙家有你这样的子孙,才是耻辱!”孙皓破口怒吼。
孙秀气得脸膛发暗,“逆子!”
羊玄之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孙大人息怒,孙皓还小,不知好歹,还是先带他出宫吧。”
孙秀立即喊人进来,七八个侍卫制住孙皓,押着他离开。
他不停地挣扎、叫嚷,最后回首看我一眼,那样悲绝的目光,令人心惊。
我暗自叹气,为了我,表哥夜闯昭阳殿,得罪孙秀,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嫁给司马衷为后,我这一生的幸福就此毁了,他痛惜,他不愿我囚困深宫,他要给我幸福,保护我一生一世。他这份心思、心意,我只能心领。
因为,我不想害他;再者,他有心无力。
“啪”的一声,清脆地响在耳畔。
我惊愕地呆住,捂着脸颊,那种火辣辣的痛,不及心中的痛。
是父亲掴我一巴掌。
虽然,这种痛已经麻木,但还是会痛。
“贱人!”羊玄之双目怒睁,骂道,“你竟然勾 引孙皓!和你母亲一样下 贱!”
“羊兄息怒。”孙秀一笑,“容儿毕竟已册封为皇后,一国之母,有话好好说。”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不如先到殿外稍后,我与皇后说两句体己话。”羊玄之脸上的笑贱得令人恶心。
“好,我在殿外等候羊兄。”孙秀看我一眼,好意规劝,“容儿,听爹爹的话。”
心中冷笑,我目送善谄媚的孙秀离开,不看父亲一眼。
羊玄之阴沉地瞪我,没有半分为人父亲的慈祥与疼惜,只有厌恶与怒火,“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逃走的念头,好好当你的皇后。”
我挺直了腰杆,淡淡道:“羊大人,今非昔比,这是昭阳殿,吾是皇后,大人是臣,当自称‘微臣’。”
他一愣,以极其鄙薄的口吻道:“若非我,你能当得上皇后?我始终是你父亲,在我面前,你也敢摆皇后的架子?哼!”
他不配为人父亲!
我懒得同他多费唇舌,道:“时辰不早,吾乏了,还请羊大人回府歇着吧。”
羊玄之更气了,拽住我的手腕,目露凶光,“我告诉你,让你当皇后,是便宜了你。别以为当了皇后就可以忤逆我,也别想着逃出宫,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挣开手,倔强地望着窗外。
他又道:“好好服侍陛下,为陛下生下一男半女,若是得男,便是太子,你这辈子就不缺荣华富贵。”
倘若我生下男婴,便有希望册封为太子,母凭子贵,孙家与羊家也能凭此权势在握,届时,赵王司马伦就不在他们的眼里了。
这便是他们的期盼与筹谋。
我怎会将自己交给那个蠢钝的皇帝?
司马衷这一生,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被先帝操纵,被贾后操控,被赵王掌控,只是一个可怜可悲的傀儡皇帝,比我还惨。假若我为他生孩子,是害了孩子,让孩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孙秀去而复返,随同驾临昭阳殿的,还有司马衷。
作者题外话:孙秀为什么带着司马衷来呢?有何目的?
为陛下生儿育女
司马衷看见我,蹦跳着走到我面前,笑嘻嘻道:“容姐姐,你好美,朕又见到容姐姐了。”
他为什么突然叫我“容姐姐”?
我淡淡行礼,“陛下。”
“夜深了,请陛下和皇后就寝。”孙秀装腔作势地施礼,接着吩咐内侍、宫娥,“服侍陛下和皇后就寝。”
“哇唔……”司马衷夸张地打呵欠,“朕困了,你们退下吧。”
“是,陛下。”孙秀意味深长地笑,“陛下记得与这位容姐姐一起就寝,她这么美,陛下可以让她为陛下生儿育女。”
“生儿育女?”司马衷皱眉,似乎不懂是何意思,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哦哦,朕知了。容姐姐,朕与你生一个像你这么美的公主,好不好?”
他拉着我的手,傻傻地笑,期待我的回答。
迫不得已,我颔首,接着对孙秀道:“吾不习惯宫娥的服侍,还请孙大人为吾唤碧涵进来。”
孙秀示意宫人去传碧涵来,接着,他和羊玄之就告退了。
碧涵斟了两杯酒,我为司马衷宽衣解带,忽然闻到他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香,这种香很雅,很好闻。
更没想到的是,层层衣袍包裹之内的身躯,根本没有赘肉,不虚胖。
“陛下,喝点儿酒暖身吧。”我让碧涵端来两杯酒。
“好耶!”司马衷拍手道,“朕要与容姐姐一起饮酒。”
他端起酒杯,凑近闻着,“好香,容姐姐,这是什么酒?”
我笑道:“这是陈年的青梅酒,陛下,快尝尝。”
他一饮而尽,我接过空的酒杯,碧涵扶他上榻,放下凤帷青帐,吹灭宫灯。
司马衷探出帐外,催促道:“容姐姐,快来呀。”
我坐在床沿,柔声道:“臣妾为陛下捏捏臂膀,可好?”
他使劲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笑。
一边捏按着他的臂膀,一边观察他。仔细瞧着,我才发现这个可悲的皇帝长着一张不算丑的脸,甚至可以说,这张脸颇有俊色,五官端正,眼眸漆黑。
当他不笑、不露出傻气的时候,这双深黑的眼好像变得深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片刻之后,司马衷不出所料地闭眼,神智模糊起来。
我轻手轻脚地离开床榻,拉着碧涵来到窗前,“碧涵,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自愿?”
碧涵轻轻咬唇,不敢看我,娇羞地点头。
既然如此,我放手,让她代我和司马衷完成周公之礼。
站在寝殿的角落,我望着凤帷青帐笼罩的床榻,昏黑中依稀可见碧涵脱下司马衷的中单,也脱下自己的衣物,合身趴在他身上……
那杯青梅酒中下了一种可让人神智不清的药散,会让司马衷认不清到底是我、还是碧涵。
而今日早间,我问碧涵:“碧涵,假若让你代我服侍陛下,你可愿意?”
她惊愕地睁大眼,不敢相信我所说的,“这……”
“只要你愿意,往后你不必服侍我,我拨两个宫娥服侍你。假若你诞下龙种,孩子暂时由我抚养,我会让陛下册封你为贵人,仅在我之下。倘若孩子册封为太子,他十八岁时,我会告诉他,你是他的亲生母亲。陛下百年之后,你我同是太后。”我晓之以利,竭力打动她,“我羊献容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皇后为什么不愿服侍陛下?”碧涵诧异地问。
“实话对你说,我已有意中人。”我漠然道,“我要等他来娶我。”
作者题外话:容儿的意中人是谁?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啊?”她更吃惊了。
“若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我淡淡一笑,“一个时辰后,你告诉我你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碧涵告诉我,她愿意代我服侍司马衷。
之所以找碧涵而不找碧浅,是因为,碧涵心眼多,颇有功利之心。
其实,我是骗她的,我并没有意中人。
——
披着鹤氅,戴上风帽,我悄然离开昭阳殿,避过宫禁宿卫的耳目,随处走走。
落雪簌簌有声,自苍广袤的穹悬垂而下,一帘帘,一幕幕,向前延展。
刺眼的雪光照亮了黑夜,寒气逼人,偏僻的宫苑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那巡视、守夜的宿卫也躲在屋内饮酒取暖。
我拢紧鹤氅,看见前方的宫室像是无人居住,便站在宫室外的殿廊下,望着洁白的雪幕出神。
虽然冷得发抖,但我更喜欢这样的孤单,无须面对那些讨厌的人,无须面对令我恶心的人。
我是司马衷第二任皇后,此生此世都无法改变了吧,但是,走出羊家,这一生便由我自己掌控,我不想、也不会再让人操纵。
此后,孙家和羊家加官进爵,父亲羊玄之拜光禄大夫、特进、散骑常侍,封为兴晋侯。
就连无心为官的表哥也成为宫城宿卫骁骑营的一名士兵。
五日后,孙皓来到昭阳殿,拜见皇后。
“卑职拜见皇后。”他恭敬地行礼。
“免礼。”我看着身穿骁骑营兵服的孙皓,觉得他不一样了。
腰配宝刀,身姿轩昂,这样的表哥颇有英伟之气,神采飞扬。
大殿上,宫人退下,碧浅沏了一杯热茶奉上,守在殿门处。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