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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的是,左脸是否毁了,但终究没说出口。
锦衣公子笑言:“我的脸完好无损,之所以戴面具,的确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我想看看他的真容,但不好意思开口,望向寿宴那边的喧哗热闹。
“容儿。”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唤我,转过头,却惊呆了。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张俊美倾城的脸,鬼斧神工,是上天的恩赐。
俊秀的五官组合成一张令人毕生难忘的脸,那双俊眸漾着潋滟的波光,那薄唇闪着诱人的光泽……
心怦怦地跳,我痴呆了好半晌才发觉不该这样看着他,羞窘地垂首,避开他含笑的目光。
以银色面具遮掩半边脸,想必是不想招惹桃花吧。
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必定不是凡人。
他的身份,我越发好奇。
“你是羊家长女,羊献容。”锦衣公子沉沉道,“我是司马颖。”
“司马颖?”我震惊得再次呆了,不敢相信这个下水救我、为我解围、为我吹奏的锦衣公子就是成都王,“你是成都王司马颖?”
他莞尔一笑,“不信?”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先皇后贾氏诏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邺(今河北省临漳县)。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于是问道:“王爷不是在邺城吗?怎么……”
作者题外话:司马颖对容儿有意么?
为什么不等本王
“我秘密回京办一些私事,适逢你外祖母六十寿辰,便来凑凑热闹。”司马颖眉宇含笑,很美很俊,“没想到会在这里认识你。”
“我……我数日前才回洛阳。”
“你一直在泰山南城?”
我点点头,心中漾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他的注视别有意味,他的目光仿似日光,太盛、太烈,逼人的眼,令人无法迎视。
“容儿……”司马颖又唤我,语声温柔得令我心头一颤。
“嗯。”我鼓起勇气抬眸看他,脸腮如有火烧。
“容儿……容儿……容儿……”
那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属于孙皓。
我往下一看,表哥正四处找我,想必会找到凉台,我心慌地站起身,“我……表哥在找我……”
他已戴好面具,站起身轻拍我的肩,“我会再找你,你先去吧。”
——
从六月到十一月,我等司马颖找我,可是,他没有现身。
也许,他已回到邺城,军务繁忙,分身乏术。
况且,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他所说的那些话,也许只是随口说说的,我何必自作多情?
虽然我被他的秦琵琶乐声和玉箫吹奏的《越人歌》吸引,但对他仅仅是刹那间的心动,在等待的五个月里,那些曾经的好感随风消逝。
不知孙瑜与司马颖是怎样相识的?又有怎样的故事?
孙瑜思慕他,不会是司马颖的花言巧语惹得她春心荡漾吧,好比我,傻傻地等了五个月。
司马衷年四十一,却像个大孩子,喜欢玩闹,天寒地冻也吵着玩这玩那,缠着我陪他玩。
我懒得应付他,让碧涵陪他玩闹。
这日,天宇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日头终于冲破云层的遮蔽,绽放万丈光芒。
阳光凉薄,却有一丝暖意萦绕心头。
还有半个多时辰,天色就暗了,我扮成内侍,持着出入宫禁的腰牌,随着表哥安排的卫士从侧门离开宫城。
终于踏出那华丽而压抑的昭阳殿,踏出宫城,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烦闷的心顿时敞亮。
漫步在热闹的街衢,我心中雀跃,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准备送给碧涵、碧浅。
正在一个摊贩前把玩着一柄精致的金钗,忽然,我身侧多了一个人。
“姑娘,我家公子有请。”说话的是一个青衣人。
“你家公子是谁?”我不能随便跟人走。
青衣人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帕上写着三个字:越人歌。
我一惊,继而一喜,随着青衣人踏入摊贩旁边的酒楼。
果然是司马颖。
他所在的厢房沿街开有一扇窗,就是这么巧,他看见我站在楼下,就派人请我上来。
“王爷。”我想问,为什么这五个月他不回京,可是,问不出口。
“你已嫁给皇兄,是大晋皇后,是本王皇嫂。”司马颖面无表情地说道,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坐吧。”
我坐下来,他没有戴银色面具,仍然是那个美得令人屏息的公子,俊美得倾国倾城,眉宇间却有似是而非的伤色,我看不懂。
他侧首看我,目光深深,“容儿,为什么不等本王?”
作者题外话:司马颖找来了,又是为什么呢?当真对她有情吗?
可为你弑兄夺位
我淡淡道:“此话怎讲?”
“本王说过,本王会再找你。”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饱含怒气。
“那又如何?”我面色如常地反问。
“你说什么?”司马颖双眸怒睁,握着我的手腕。
“王爷息怒。”我清冷道,他的手劲越来越大,手腕有点痛,“王爷为何动怒?”
“那次在金谷园,本王追随你去凉台,为你吹奏《越人歌》,难道你不知本王对你有意?”他恨恨道,脸颊因为饮酒与动怒而染了薄薄的红晕。
我笑了,终于逼他说出这话。
他更气了,甩开我的手,“你还笑?”
我敛容道:“王爷,孙羊两家将后冠戴在我头上,我只是一介女流,无力抗拒。再者,我实在不知王爷错爱容儿……”
司马颖一杯杯地灌酒,想必心有不甘吧。
心中奇怪,为什么初次相见他就对我有意?刘聪是这样,他也是这样,难道我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让他们一见难忘?
“王爷已有妻妾,我已是皇后,事已至此,无法改变,还请王爷勿以容儿为念。”
“你心甘情愿一辈子当皇兄的皇后?”他皱眉问道。
“我还能如何?”我凄然道。
“容儿……”司马颖的双掌握着我的肩,俊眸缠绕着缕缕柔情,“本王不愿失去你。”
“王爷,我是你皇嫂。”我郑重提醒。
“那又如何?本王不介意。”
我看着他,暗自思忖着他究竟想如何。
他那双眸子深黑如渊,仿佛有一股旋风,会卷走人的身心与魂灵。
司马颖握着我双臂,迫使我站起来,“皇兄可当你的父亲,蠢钝无能,你怎会喜欢他?”
我轻淡地笑,“陛下毕竟是九五之尊……”
他眸光深深,“以你的才貌,皇兄并非你的良配。”
“纵使我出身高门,但皇室毕竟是皇室,任何高门都无法比拟。”
“容儿!”司马颖重声道,眉宇间流露出慌急之色。
我仍然在笑,因为我想看看,他对我到底有多少情意。
他冷峻地看我,眼中交织复杂的情绪,如 冰如 火,冷热交织,“本王手握强兵,本王可为你做任何事。若你心中有本王,本王可为你弑兄夺位!”
我剧烈一震。
他的语气极其郑重,如有千斤重,不似说笑;他的双眸少了几分俊色,多了三分血色。
若你心中有本王,本王可你弑兄夺位!
成都王司马颖竟然为了我愿意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对我的情当真这般深沉、刻骨?
“容儿,你是否……”他握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如本王一般……将本王放在心中,时刻牵记。”
“我……”看着他情意绵绵的眸,我不知怎么说。
曾经心动过,曾经失望过,而今,他方才那句话,令我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再次心动。
看着这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这个身份地位、才智气度皆优的成都王,我自惭形秽。
我不够好、不够完美,配不上他,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我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怎么办?
作者题外话:容儿会接受司马颖吗?
一生只奏《越人歌》
拒绝他的情意,还是顺从内心的意愿?
司马颖慢慢俯首,目光灼热,轻触我的唇角。
我像是被烫了一下,别开脸,避开他,双腮火辣辣的。
他见我一副娇羞的样子,许是当我接受了他的情,笑道:“容儿,本王备了秦琵琶,本王为你奏一曲,如何?”
“好。”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想听什么曲子?”司马颖取来一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鸾的秦琵琶,坐下来,摆好姿势,“《越人歌》?”
我颔首,心慢慢地沉了。
乐声奏响,忧伤的秦琵琶声缓缓流淌,渐成凄殇。
他专注地弹奏着,面色平静,十指抚弹,看着我,幽深的眼眸流淌着款款柔情。
垂落的广袖如云皎洁,一袭白袍衬得他愈发美如冠玉、皎如秋月。
好像听见母亲在轻轻地哼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凄楚呜咽,饱含深情,又充满了浓浓的无望,气息似断未断,令人心痛如割。
仿佛看见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母亲,看见忍辱负重、备受虐打的母亲……
母亲沾染了血的手抚着我的脸,双眸含泪,却极力挤出微笑,“容儿,笑一个给母亲看。”
我笑不出来,可是母亲就要走了,我只能努力地笑,让她安心离去。
母亲吩咐表哥,让他不要将父亲虐打母亲致死这件事说出去,要他发下重誓,并要他照顾我。
表哥一一应了,泣不成声。
“容儿,乖,不哭……”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眸也越来越无神,“纵然母亲不在你身边,母亲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让母亲失望,知道吗……你是羊家和孙家的女儿,从小就聪明,但你要勇敢、坚强,还要有胆识……容儿,记住,身为女儿家,美貌和才智不能决定你的一生……勇敢,坚强,胆识,才是最宝贵的……”
“容儿记住了。”突然,母亲阖上双眼,我惊叫,“母亲……母亲……母亲……”
“容儿……容儿……”
有人唤我,我愣愣地回神,司马颖焦急地问:“怎么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我看得清楚,他的关心发自肺腑。
他搂着我,轻拍着我的背,“莫伤心。”
母亲过世三个月后,我未曾再哭过,直至近来陈年往事被勾起,才数度饮泣。
此时此刻,我难抑心中伤痛,哭倒在他怀里,呜咽不成声。
十九年来,未曾有过这样宽厚的肩膀让我依靠、让我尽情地哭,司马颖是第一人。
良久,我止了哭,他为我拭泪,温柔问道:“为什么你每次听《越人歌》,都哭得这么悲伤?”
我不语,默默抽噎。
“是否因为……你母亲?”
“嗯。”我哑声道,“母亲擅弹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
“你母亲……”司马颖顿了片刻,叹气道,“其实,本王十岁那年,见过你,也见过你母亲。”
我不解地看他,他见过我和母亲?
他十岁,我八岁,还没回泰山南城。
作者题外话:司马颖在哪里见过容儿?
母女一样贱
他娓娓道来:“本王十岁封王,必须离开洛阳前往封地。那是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本王行至洛阳城郊,忽然腹痛,就停了马车跑到树林里方便。忽然,本王听见女子的惨叫声,就赶紧整好衣袍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记忆埋在深处,只是被埋葬了,并没有忘记。
他说的那件事,我想起来了。
“本王躲在一棵树后,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虐打一个女子,口中不停地骂着‘贱人’。那女子跪在地上求饶,一边哭一边解释,那公子根本不听,扇她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