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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如珠不敢上来打我,怨恨地瞪我。
我不动声色地站着,心中无惧。
如珠转了一副嘴脸,可怜而凄惨道:“夫人,这贱人妒忌如珠得宠,恨如珠调教她,心存怨恨,拿滚热的茶水毁如珠的容与身子,夫人要为如珠做主呀。”
如意接口道:“夫人,这种贱人怎么能服侍将军?倘若伤了将军,那如何是好?”
卜清柔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将军千叮咛万嘱咐,咱们姐妹要和和气气,齐心协力服侍好将军,不能多生事端。”
“夫人,是她挑起是非,不是我们呀。今日夫人若不惩治这个贱人,她就更加嚣张狂妄了,早晚会拿茶水泼在夫人身上啊。”如珠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
“如珠,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卜清柔叹气,不知道怎么劝说了。
恰时,有一人朝这里走来,身格魁梧挺拔,袍角微微掀起,面容冷冽无温,正是将军,刘曜。
如珠立即迎上去,依在他的胸前嘤嘤哭泣,诉说自己的委屈、数落我的不是。
他扶着爱妾坐下来,冷目瞪我,接着以瞧不出情绪的目光扫了一圈。
卜清柔立即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极尽歪曲之能事,说我不愿伏低认小,心高气傲,与几个妹妹一言不合,发生了口角;说如珠心直口快,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我心存怨恨,将滚热的茶水泼在如珠身上,伤了人。
如珠依偎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哭道:“将军,如珠当她是可亲可敬的姐姐,她却这般敌意,将军要为如珠做主呀……”
在我面前,他故意做出与别的女子亲昵的样子吗?此时此刻,我心口隐隐作痛。
“你想本王怎么做?”刘曜淡淡地问。
“地上的茶盏碎片是她摔的,不如……”如珠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她也挺可怜的,就让她回去歇着吧,不过要从这些碎片上走过去,如何?”
“好!有意思!”他豪爽地应了,捏捏她的脸蛋。
“妹妹,今日是你的错,你就照做吧。”卜清柔装得多么贤淑温良。
我看着刘曜,他刀削斧砍般的脸庞点染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很期待看一场精彩的戏码。心中千般滋味,眉骨酸热,我千算万算,料不到他会这般绝情!
他竟然这般待我!世间男人果然都是薄情郎!
既然你对我这般冷酷无情,那么,这次我就如你所愿,一次还清,从此互不相干。
深深吸气,我毅然迈步,踩在碎片上,一步,一步,又一步……
众妻妾看着我受刑,或窃笑,或鄙夷,或冷漠。
那尖锐的碎片刺破了鞋底,刺入脚板,钻心的疼令我不敢再迈步。
痛彻心扉。
最大的痛,莫过于,自以为的爱,变成了恨。比身子所受的痛强烈百倍、千倍的是,心痛。
如环和如玉催促我快点走,我只能继续走,即使这双脚伤痕累累,我也要走下去!
这一生,就是这般荆棘丛生、刀光剑影,这条路,就是这样心痛如割、生死浮沉。
刘曜的脸膛平静得令人心寒,瞧不出分毫的心疼,我心中仅存的希望,如水中幻影,破灭了。
胭脂染帝业【二十三】
茶盏的碎片刺入脚板,割裂了血肉,钻心的疼,噬骨的痛,四肢百骸都在痛……心碎了,宛如地上的碎片,我艰难地喘着,泪水簌簌掉落……又一阵彻骨的痛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原以为会倒在这些碎片上,却没有,一双有力的长臂揽住我,横抱着我。
模糊的泪光中,我看见,刘曜不显喜怒的脸依然冰寒,眉宇间却藏着忧色。
他抱着我,大步流星地离开,不理会五个侍妾的喊声。
回到厢房,他将我放在床榻上,我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松手,他低沉、克制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看看你脚上的伤。”
我就是不松手,埋脸在他的腰间,泪水哗哗地流,呜咽声不绝。
刘曜揉着我的肩,默不作声,但我知道,他到底不忍心让我受伤——他对我还有不忍之心,证明他对我并非无情;正因为他爱我,才会伤得那么重,才会气不过,才会想着也让我尝尝受伤、心碎的滋味。
哭了半晌,他为我拭泪,然后察看我双足的伤,小心翼翼,疼惜不已。
在洛阳郊野的溪谷,他捧着我的双足,拭去水渍,温柔深情……那一幕,镌刻在心底,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而今,我的双足为他受伤,他心痛吗?
他抬眸看我,痛色分明,我明白了,笑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夫来了,察看我脚底的伤,说所幸没有割伤经络要害,否则这双足就废了。
包扎后,大夫开了药方就走了,阿宝跟着去取药。
刘曜看着我,目光沉静,不显喜怒,我心想,他应该会说点儿什么吧。
“你好好歇着,我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他漠然道。
“将军就这么绝情吗?”心口闷闷地痛,我凄楚地问。
他站起身,我奋力撑起身子,想拽住他的手,却没有够着,他迅速地迈步离去。
我不能放弃,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于是,我叫着他,伸着手臂,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立即回身,紧张地抱我起来,将我放在床上,我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轻易地丢下我。
“你的脚已经伤了,为什么还这么不爱惜自己?”刘曜掰开我的手,却掰不开。
“既然将军对我不再有丝毫怜惜与情意,我又何必爱惜自己?”我凄凉道,楚楚地看他。
四目相对,很近很近,他眼中的我,伤心欲绝,怆然涕下。
他的脸孔就在我上面,鼻息温热,黑眸沉沉,“纵然没有人珍惜你,你也要珍惜自己。”
我决然道:“倘若如此,我宁愿,此生永相绝,永不相见。”
刘曜的目光变了,缠绕着丝丝的痛;须臾,他调整了坐姿,搂抱着我,就像以往那样,温柔热烈,缠绵深沉。
将计就计,以身上的伤痛,换取他的怜惜,值得。
我就知道,他只是惩罚我曾经对他的伤害,并非对我无情。
“疼不疼?”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腮上。
“不疼,真正疼的是,这里。”我捂着心口。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我抬头,轻吻他的脸颊,他轻笑,低头一啄,吻住我的唇。
慢慢地,这轻柔的吻,变得激烈起来。
有人推门进来,刘曜松开我,我仍然依在他怀中,阿宝端着汤药站在门前,颇为尴尬,“奴婢不知……将军恕罪……”
“汤药搁着吧,退下。”我吩咐道。
“是。”阿宝偷偷地觑了一眼,躬身退出去。
“我记得,当年我晕倒在雪地,将军救了我,喂我喝药。”我缓缓道。
“还想我喂你喝药?”刘曜眨眸一笑。
“将军不愿意么?”
他端来汤药,递在我唇边,我莞尔笑了,伸手接过汤碗,他却道:“不是要我服侍吗?”
我心中如蜜,由他伺候着喝了苦涩的药。
尔后,他抱着我,静静的,仿佛光阴静止,仿若天地不再,仿似万物消失,只有他和我,以及我们的情。这一刻,心中满满的,甜蜜的幸福漫溢开来,我才明白,刘曜已经深入我的心。
自从司马颖过世,那段刻骨的初情尘埃落定,封存在生命的最深处,而刘曜,站在最明亮、最温暖的地方,望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向那处温暖走去,靠近他,汲取那令人留恋的暖意。
或许,更早以前,早在我是单千锦的时候,早在刘曜与刘聪对我发动柔情攻势的时候,刘曜就悄悄地占据了我心中的一角,只是我没有察觉。
我喜欢他吗?爱他吗?
是的,我喜欢他,爱他,正如曾经爱司马颖的那样。
“今晚陪我,好不好?”
“好。”刘曜凝视我,眸光深深,情意沉沉。
这夜,他和我相拥而眠,宛如情深意重的多年夫妻。我睡得很踏实,以为今夜之后,一切风雨、霜雪都过去了,将会迎来灿烂的日子;却没想到,天亮之后,仍然是阴霾重重。
——
由于伤在脚板,我只能卧床养伤,连续两日,刘曜没有来看我,我以为他忙于公务,也就没多想。第三日,我随口问阿宝,这两日将军是否忙于公务。她说,将军和平时一样,不算忙。
心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我不明白,如若他不忙,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让阿宝去禀报刘曜,就说我有事见他,可是,不知道是阿宝没去找他,还是他不愿意来,他没有现身。我等了五日,他都没有踏足西苑。
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了?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汤药中加了那种让人瞌睡的药,我越来越贪睡,常常日上三竿才醒来,午后总觉得倦怠,一躺下来就睡沉了。仔细算来,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在睡梦中。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春困和汤药的缘故吗?
那大夫来复诊,我说了这事,他说的确如此,春困加上汤药,人会困倦一些,停了药就好。
可是,又过了三日,情况越来越严重,午睡刚起来一会儿,我就哈欠连天,又想睡了。
这太不寻常了。
我心生一计,将吃剩的饭菜放了两日,酸腐时吃入腹中。半个时辰后,我腹痛不止,又呕又泻,让阿宝去叫大夫来。她见我病情严重,就叫人去请大夫来。
一个时辰后,我拉了五六次,瘫在床上,虚软得没了力气。
卜清柔带着大夫来了,我有气无力道:“夫人,我就是吃了这大夫的药才变成这样的……我不吃他的药……”
“妹妹稍安勿躁,是不是大夫的药出了岔子,还需把脉才知道。”卜清柔淡定地笑,示意那大夫给我把脉。
“走开!”我拼了仅存的力气,怒声呵斥,接着坐起身,端起以往上位者的架子,凝眸瞪着她,“假若我有何不测,你担待得起吗?我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将军多年的夫妻恩情是否不受影响?”
她似乎被我发怒的模样吓住了,静默须臾才道:“妹妹怎么会有事呢?既然妹妹说这大夫医术低劣,那我就为妹妹另请一位大夫。”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大夫来了,把脉,诊视,然后对我道:“夫人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引致呕吐、腹泻,在下开张药方,连服三日便可痊愈。”
卜清柔别有用意地说道:“原来如此,妹妹自己进食不慎,可别冤枉了人。”
话毕,她扫了我一眼,走了。
我让阿宝拿着药方去抓药,留下大夫,对他道:“医者素有仁心,行医济世,理应救人,而不是害人。大夫,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夫人所言极是。”这个王大夫沉着应答,似乎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
“既是如此,那大夫为什么只断出我呕吐、腹泻的病症?”
“夫人呕吐、腹泻之外,双足的伤势尚未痊愈。”他并没有看见我的脚伤,听脉就诊断出我有脚伤,有两下子。
“别无其他?”我讥讽地笑,“倘若只有如此,那王大夫只不过是一介庸医。”
“在下医术低劣,夫人抬举了。”王大夫沉稳道,并不因为我的故意挑衅而发怒。
“我不管你是不是大夫人的人,她出得起什么价,我双倍给你,只要你为我断症。”
这个白须苍苍的大夫面无表情,“夫人,在下只知医病救人,谁付得起诊金,在下就救治病人。”
我道:“只要你找出我所患病症的根源,我就相信你高风亮节,没有被大夫人收买,草菅人命。”
王大夫淡然道:“夫人若有隐疾,在下可以一试。”
我将这些日子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