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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萧越西便挑了挑眉:“这事儿简单,我一位友人得了两盆江南送来的冬牡丹,后天下好办个宴会,你让她着了男装来,我引荐几个人与她认识,一定促成此事。”
吕方便催他赶紧拿帖子,萧越西笑眯眯地取了递将与他,打发他出了门,立时叫人进来:“去告诉他们,立时把事情全都抹了,不许再管这事儿,自然会有人去做到底。”
却说吕方才一走,又来了访客,是柏香:“我们夫人说,这事儿果然是小人作崇,不过您也知晓,原来与萧家传过什么话。国公爷那里是通不过的,因此都是我们夫人私底下帮您,难度大得多。她已是使尽了力气,却也只得这案子暂且拖一拖,让令兄暂时不受罪,最后还是关键要看您……”
牡丹便做出感激虚心的样子来,拉着柏香说好话:“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柏香道:“夫人心善,自家也是过来人,见不得人吃苦受累,更见不得小人得志,有心想成全您。但只怕,她尽了全力,到最后坏了有些人的好事,将谗言传到大公子耳朵里头,两下里一挑拔,她里外不是人,她倒是可以忍了,最怕的就是大公子也对您生了误会可怎么好?”
“那怎么办?”牡丹担忧地道:“我没什么见识,还凭夫人指点。”
“有个好机会,一劳永逸。”柏香笑了笑,如此这般与牡丹说了一回,牡丹都赌咒发誓地一一应下不提。随即却又不在家中住了,换了身衣服悄悄儿出了门,躲得无影无踪。
吕方才一拿了帖子就直奔何家,说是要找牡丹,得知牡丹不在家,没人知道去了哪里,不由大急,一定面见岑夫人,留下帖子,再三强调了这个宴会的重要意义,请牡丹一定要去赴宴云云。
刘畅刚见了一个人,那人答应他会亲自和萧越西说,不许萧越西插手,也会暗自去管朱国公府的事,高高兴兴回来卯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先是听说萧家的人全部偃旗息鼓了,正在想动作还真快呢,紧接着又听说汾王妃突然回来,牡丹闯了她的仪仗,被请进了汾王府,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又听说牡丹身边的小厮去偷偷摸索御史台的何中丞,出来以后神色轻松;他立时敏感地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马上叫人立即出去再探。
牡丹并不知晓这一切,她藏身在张五郎的一个斗鸡用的小院子里头,听贵子从何中丞那里得到的回复:“何中丞说,赞成您去击登闻鼓。只要您敢做原告,他就敢豁出去。”
牡丹沉吟不语,半份材料,就鼓动她去敲登闻鼓……纵然这也是她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有些事情的真相委实难猜。她皱着眉头,费尽心思地试图从这些信息中分析出对她最有利的办法来。她不过是个小人物,从前不曾遇到过这些事情,是摸着石头过河,很难。
秦三娘那边也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阿慧,另一个牡丹认不得,是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妇人。阿慧望着牡丹疲乏:“我家三娘子也说赞成您去敲登闻鼓。到时候她自会想法子帮您。”口里说着,却一直在偷偷瞟那个中年妇人,牡丹心知有异,便应了:“既然都这么说,我便去敲。”
阿慧深深望了牡丹一眼,退了出去,却将头上一支钗落在地上,砸在青砖上“叮当”一声响,宽儿忙拾了还与他,便笑道:“幸好是银的,若是水晶或是玉的,岂不是粉身碎骨?那可是冤枉死了。”
那妇人抿着嘴看了她一眼,阿慧坦然自若地望着她微微一笑,又与牡丹别过一遭。
牡丹长吁了一口气,看来秦三娘这边出了点儿问题,秦三娘不赞成她敲登闻鼓,可是她背后的人希望她敲,希望事情闹大一点才好。
紧接着,又有人送了吕方的贴子过来,将原话传到。张五郎不由冷哼一声:“这姓萧的可真是见风倒。脸皮天下第一厚,十二个城墙转拐还加十个碓窝底。”
牡丹想想杜夫人通过柏香传的话,不由得微微一笑。第二日她穿了短衣,把脸抹得焦黄,装扮成一个小厮的样子,由张五郎等人远远跟着,穿过延喜门,直达宫城正南的承天门外。她远远看着朝堂外东边立着的肺石,西边立着的登闻鼓,一时不胜感慨。
她抬起头来,用帕子将脸上的妆容一一擦去,露出本来面目,直视着登闻鼓,一步步地走过去。张五郎立即扯开喉咙大喊一声:“有人要敲登闻鼓了!”一时之间在场的眼睛都朝牡丹看了过来。继续有人喊道:“是个女子,还乔装打扮,大概是有奇冤!”
牡丹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到登闻鼓前,她伸手去拿那两根鼓槌,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妹子,你三思!没有证据怎么争?”紧接着就有人跑过来,拉开她开始劝,要拉她回家。牡丹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着道:“我有证据在手,今日就要拼了,谁都不许拦我!”
刘畅沉着脸远远站在一旁看着,朝着身边的人歪了歪下巴,示意人赶紧趁着机会去把人拦下。他才晓得了萧越西给牡丹下了贴子示好,才晓得有人早就知晓牡丹要来敲登闻鼓,晓得牡丹掌握了证据,晓得牡丹有了靠山,人家都准备撇开了去,光丢了他一人撑着。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和她谈判,他也正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他觉得心里最深处有个地方非常非常的冰凉,心灰意冷。她宁愿死,宁愿拿全家冒风险,她也不肯遂了他的意。
忽见有个太监到他跟前,神态倨傲地道:“是刘寺丞么?我家王妃要见你。”
刘畅望过去,但见不远处一张马车静静地停在墙角转弯处。他回头看了牡丹一眼,抬起脚来,缓慢地一步步朝那张马车走过去。
却说牡丹这边,有人看不惯了,出来道:“朝堂之外岂容如此喧哗?兀那女子,到底是击鼓还是不击?不击就速速离开,省得大板子打下来不是耍处。”
牡丹一时有些茫然,原本她该按原计划“被人拦住”然后回去等人和她谈判,可她不是女诸葛,做到这一步,她已经费尽了全力,她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按照她安排的来。她有种半疯狂的欲望,登闻鼓就在她面前,只要她举起鼓槌击下去,她的状子就可以直接送到皇帝面前,她一定能胜了这场官司,可是她也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将来何家人在京城中做生意和生活,都会平白多了许多麻烦。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上,汾王妃含笑看着她道:“你个何大胆!我倒小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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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 第181章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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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茶楼隔间里,昏暗的光线,低矮的坐榻,陈旧的铺设,就是茶瓯,也露出一种年深日久的陈色。唯有隔间正中的铜火盆锃亮,里头的炭火燃得红中发白。
隔着一张低矮的茶几,刘畅与牡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是静默无语。到了这一步,已然成仇,再无多话可讲。
良久,隔扇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敲了一下,内监特有的公鸭嗓子响起来:“何娘子?”
“来了”牡丹忙应了一声,起身要走,不期然的,袖子被刘畅一把扯住。她停住脚步,看向刘畅,本待出言讽刺,可看到刘畅青白中还带着几道深深血痕的脸,寡白的唇,两条显得越发凌厉的眉毛,包着细白布的脖子,不敢再刺激他,只是默默抽出了袖子。却也没有马上走,道:“你该知道我的决心,我希望你遵守诺言,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的家人。这样闹腾没有任何意思,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畅颓然垂下手,目光复杂地看着脸上还残留着黄粉残痕的牡丹,盯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挺直小巧的鼻子,娇嫩的唇瓣,他慢慢地转过脸,盯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几不可闻地道:“你走吧。”
牡丹沉默片刻,道:“说好了的事情我希望你紧着些办理,我没什么耐心。”
刘畅不语,待到耳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两扇刚刚合拢的门。他使劲呼吸着周遭的空气,试图抓住一丝一缕曾经熟悉的芬芳,却什么都没有闻到。他举起那只刚抓过牡丹袖子的手来,仿佛还能感觉到她冰凉中又带了点粗粝感觉的袖子从那里刚刚滑过,但也只是仿佛,他徒然地握紧了空空如也的手。
良久,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喊声:“下雪了下雪了好大的雪。”他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空旷冷寂的街道,僵硬地站直了身子,越站越直。他将窗子全部打开,任由北风将雪花吹送进来,落得他满头满脸,又化作冰凉刺骨的雪水,他闭了闭眼,大声喊道:“秋实”
秋实蔫头蔫脑地探进头来,小声地道:“公子?”
刘畅抓起旁边的披风,一阵风似地走出去:“牵马出来,走”
秋实赶紧跟上:“这大下雪的,公子爷您要去哪里?回家么?”
刘畅淡淡地道:“去哪里?自然是去找人情托关系。”这事儿最后牡丹虽是采用了折中的方式,但他心里头明白,要将何家人弄出来,将沉香木事件抹平,一定得有人撑着。他除去现在要赔何家的损失以外,必会被秋后算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获罪了……而另外那两人只会推得干干净净,说什么都是为了帮他,一时之气可以忍,但不能忍一世。既然人家看不上他,他便自去寻他的伯乐。
秋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主子要倒霉了,现在除了要保官职不受罚以外肯定顾不得其他的,便咧着嘴道:“那明日的宴会不去了吧?”
他岂能让萧越西如愿?刘畅咬了咬牙,不假思索地道:“去已经做到这一步,不差那半点。告诉他们,再出差错我灭了他们”言罢将兜帽戴上,一头扎进风雪之中……傍晚时分,走得疲累不堪的他在丰乐坊的一座宅子前停下来,转了好几圈后,最终紧紧扯着兜帽遮着半边脸敲响了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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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从隔间里出来,快步穿过狭窄的通道,行到对面一间宽大些的隔间,轻轻扣了几下门,门很快打开,汾王妃缓步走出来。汾王妃不言不语地将手递给牡丹,牡丹愣了片刻,便托住了扶她下楼。
到得楼下,汾王妃示意牡丹跟她上车,牡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含笑道:“我这装扮……”
汾王妃不语,只偏了偏头,莺儿笑道:“还推辞什么?”言罢推着牡丹上前。牡丹弯腰上车,突然觉得额头上一点冰凉,她伸手一摸,却是一点清亮的水,她抬起头来,但见盐似的雪粒儿从天空飘落下来,慢慢的,越下越密。
莺儿欢喜地道:“下雪了,下雪了王妃,下雪了呢”
汾王妃看着愣愣地立在马车外头的牡丹,道:“你准备在这里站一整天?我与你说完话还要进宫呢。除非你不想赶紧接你哥哥们出来。”
牡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来,利索地钻进了马车。汾王妃的马车里头铺陈得很舒适,暖和得很,汾王妃拉牡丹坐在小炭炉前,盯着她看了两眼,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牡丹笑道:“先回家通知家里人,然后准备接哥哥们回家,挨着上门谢人,挑个好日子,准备重新开张。”
汾王妃抿嘴笑了笑:“那蒋大郎呢?”